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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最后一道长城-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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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们七手八脚往官船上爬,亲兵们却不阻止,苏元春明白了几分。待为首的人走到面前,厉声喝道:“陈秀华!”

“标下在!”那正欲打千,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露了马脚,只得拉下脸上的蒙布,单膝跪在苏元春面前。

苏元春黑着脸:“叫梁兰泉出来见我!”

陈秀华象做错了事的男孩一般,低着头走到船边,朝一只小船上叫道:“梁大哥、张大哥,出来吧,穿帮了。”

梁兰泉和张锦芳正压低斗笠躲在小船上观察动静,闻陈秀华连呼穿帮,只得露了脸,登上客船:“大帅……”

“反了你们!”苏元春视若路人,冷冷地说,“我不是你们的大帅,你们也不是我的标下。”

梁兰泉正欲打千,听了这话又站直腰杆作揖道:“做不成标下,做兄弟总可以吧?既然大哥路过,不妨到山寨小住几天,让兄弟也尽尽地主之谊。弟兄们,快扶苏大哥下船!”

苏元春怒不可遏:“你这狗头,想叫我死在你面前吗?”

梁兰泉和张锦芳尴尬地看着董乔,无言以答。

苏元春把怒火倾泻到董乔头上:“你,还有华小榄,还‘师爷’呢,居然想得出这种下三滥的东西,唯恐天下不乱是不是?人家正愁找不到‘纵兵为匪’、‘通匪济匪’的把柄,你们这不是火上加油、帮人家把老子往死里整吗!德仔你也不是好东西,同他们合穿一条裤子,别以为老子看不出来……”

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挨个儿骂了一遍,将多日来的郁闷一下子全都发泄出来,苏元春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想想他们也是出于好心,便放缓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家父死于国难,我又为国戍边大半辈子,两代忠烈啊!你们看重的是命,我看重的是名节,人各有志,你们不要勉强我,我也不勉强你们。如果怕事,你董乔、还有德仔,现在就可以回去。还有梁兰泉你们,别再给我添乱了,带弟兄们回去吧。你们这里不出事,我在京城才好过一些。”

“大帅,请再受标下四拜……”梁兰泉等人跪在苏元春面前,额头把船板磕得咚咚作响,然后与众兄弟返回小船,一字儿排在江边,朝天鸣铳,目送客船渐渐行远。

江上风大,苏元春中了风寒,在南宁住了几天,陈荣廷、余受益等旧部纷纷前来探视,依然说些劝他不要进京、愿效死力之类的话。

苏元春虽然意识到这次进京可能有些麻烦,但应该不至于很大,看来是众人神经过敏了。陛见之后恐怕会调往其他地方,大不了革职回乡,好在夫人远见卓识,留下了千余亩地,可以聊度残生。见旧部们出言不轨,知道孙文的同盟会已经打他的主意,病情略见好转,又登上赴京的行程。

第一百三十五章 飞蛾扑火

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进入京城官驿,驿官问过姓名,客气地说:“苏宫保请稍候片刻,礼部另为大人安排了下榻之处。”说着对身边的驿卒轻声叮嘱几句,催他快去快回。

没过多久,驿卒带来了几个人,苏元春无意中往门外瞟了一眼,见荷枪实弹的官差已将大门封得严严实实,进门的几个人还带着枷锁,心里一怔,忙站了起来。

“刘大人来了,”驿官迎上,将来人引到苏元春面前,“苏宫保,这位是刑部郎中刘大人。”

刘郎中趾高气扬地问:“你是苏元春吗?”

苏元春忐忑地回答:“下官正是——出什么事了?”

刘郎中喝道:“革去顶戴,拿下!”

苏元春脑子里轰地一下,急转直下的形势大出他的预料,他根本没有想到转瞬之间就失去了申辩的机会。他强制自己镇定下来,竭力以平静的语气问道:“不知我犯了哪条王法?”

“还装什么糊涂!”刘郎中催促随从把枷锁扣在苏元春颈项上,按他跪下,然后才拿出手中的圣旨宣读,“前据御史周树模参奏苏元春各款,当经谕令岑春煊确查,兹据查明电奏:苏元春养痈成患、纵匪殃民、缺额扣饷、贻误地方,实属辜恩负国,着革去苏元春广西提督之职,拿交刑部治罪。”

刘郎中读完,冷笑道:“识相一点吧,这可是太后懿旨。告诉你,两广总督岑大人已经奉旨核实,你犯的是营私克饷、纵兵殃民、通匪济匪、蓄意谋反四项重罪。在下只是奉命行事,有什么委屈,到了功德林刑部大牢再喊冤吧。”

董乔、德仔等人眼睁睁看着众差役把苏元春锁走。驿官一改先前的谦恭之色,恶声恶语地驱赶他们离开。

德仔流泪道:“董师爷,难道就这样罢了不行?”

“谁说罢了?刑部那官说要带他去功德林刑部大牢,赶紧到那里看看。”

二人带着其他随从,边走边问找到功德林。董乔向看门的狱卒陪着小心:“这位兄弟,广西提督苏元春是否……”

“谁是你兄弟?”狱卒恶声恶语地说,“这里不住提督,只住犯人,再说今天也不是探监的日子,走吧走吧!”

一行人只好离开,换了便装就近找家客栈住下。进了客房,董乔叫住铺好被褥正要离去的店小二:“这位兄弟,你可曾听说过江西奉新在京城做官的张绍轩?”

“张绍轩?老爷说的是九门提督张勋吧?”

见德仔惊异地睁大眼睛,董乔不以为然地笑笑:“正是。”

“张军门可是童叟皆知的大名人,红得发紫哪!”

“他的府邸离这儿远吗?”

小二摇摇头:“小的却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董乔道:“他在信中说过,住在南河沿,离这儿远吗?”

“不算远,五、六里地吧。”

董乔往他手心放了一枚银元:“劳你驾,替我们买些吃的好吗?烧饼油条之类便当就行。用不完的,算你的脚力钱。”

“哟,小的先谢过老爷了,”小二见他出手大方,赶紧道,“还有什么吩咐,爷尽管说。”

“没有了,快去办吧。吃完饭还得劳你领路。”

店小二很快买了食品回来,德仔一边吃,一边想着张勋的事,百思不得其解:“莫不是同名同姓吧?要不就是认了老太后做干妈!这贼头,早几年还是帮带,怎么一下子就当上九门提督了呢,那不是跟苏宫保平起平坐了吗?”

董乔点头道:“认干妈?你算猜对了。这小子投了袁宫保以后,先在工程营当帮带,后来升为先行官,再后来袁宫保当了直隶总督,部下都水涨船高地跟着升了官,他想不升也不行,就这样一年一级,一直升到副将……”

德仔惊叹道:“哇,运气来了,想不发也难!”

“少见多怪!”董乔白他一眼,继续说,“升了副将以后,袁宫保命他统带巡防营驻扎在直隶与河南之间。这时才真是他的运气来了:西太后西狩回銮恰好经过他的防区。张勋这人你知道,头脑活心眼灵,极会讨好卖乖,又慷慨大度爱交朋友,没几天就和太监们混得烂熟——不但同大太监李莲英特别要好,还和小德张交上朋友,后来还联宗成了兄弟。”

“他和太监做兄弟?”德仔感到奇怪。

“说你少见多怪不是,没那条东西就不能做兄弟了?知道小德张奉侍的是什么人吗?隆裕皇后,太后的亲侄女,”董乔看看门外,压低了声音,“现在的皇后说不准以后也要当太后。两宫休息了几天又继续北上回銮,张勋便亲自率兵护送,连马也不骑,寸步不离地徒步跟在太后轿子后面,晚上也亲自在太后寝室门口站哨。太后久历患难,见他竭尽忠心,心中十分受用,回京后特旨连升三级,钦点他为统领御林军的九门提督,还赏给头品顶戴。德仔啊,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比人气死人。别同人家攀比,只能怪你家祖宗坟头没葬好风水。”

“鬼才跟他比。他当他的九门提督,我当我的亲兵……唉,大帅一落难,亲兵也当不成了——对了,如果太后真把他当干儿子,苏宫保就有救了!”

“是不是认了干亲我不知道,反正老百姓都这么说。照他的秉性,近几年发迹以后在京城各个衙门应当有些人缘,营救苏宫保的事非他出力不可。只是……最近我一直没有得到他的信,不知是否听到什么消息,知难而退了。”

“他敢!旧主有难……”德仔眼一瞪,吼了起来。

董乔连忙止住:“找死呀!小声点。”

“旧主有难,”德仔压低了声音,“他敢不出力营救,老子拧下他的脑袋当夜壶使!”

“闲话以后再说,”董乔站起来,故意说道,“我去找张勋。你这人不太稳重,同弟兄们老老实实呆在房里,免得总是惹是生非,用得着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

德仔急得要哭:“你怎么能这样?我装哑巴还不行吗!”

“好吧,再惹出事来,马上赶你回广西,到时候别怪我不近人情。”董乔故意板着脸严肃地说,然后请店小二领路,先到电报局往龙州给赵荣正发了电报,然后找到张勋府邸。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九门提督张勋

董乔讲述了苏元春被捕入狱的经过,担心地说:“苏宫保身体不太好,又一路奔波,得赶紧想办法营救才行。”

张勋默默点头,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德仔心里着急,见张勋无动于衷的样子,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又怕董乔生气,只得闷着一肚子气坐在旁边。

张勋思忖许久,缓缓地说:“大凡刑部过问的要案,人犯多关在功德林。那里的狱卒隶役心狠手黑,前不久革命党人沈荩把朝廷与俄国密约七条,同意将东北及内蒙的路政、税收等权益让与俄国的事登在日本报纸上,朝野震撼。太后对他恨之入骨,沈荩被捕关进功德林后,不等刑部定罪便下了密旨,命狱卒们在狱中把他活活打死。血肉横飞,惨哪!”

德仔着急道:“你还不赶快营救,别让奸臣害了大帅!”

张勋道:“苏宫保是有功之臣,不可能如此草率。”

董乔道:“即使这样,也望轩帅同功德林的人打个招呼,他们多少会给轩帅一些面子,不至过于为难大帅。”

“那是自然。”张勋叫来管家,令他采购一些酒菜点心,再让帐房备些银票。

董乔忙说:“不须轩帅破费。我已经备了些银票,准备打点监狱里管事的人。”

张勋看德仔一眼:“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当年我做错了事,苏宫保不但没有追究,还在袁宫保面前替我美言,才有了我的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先还这份人情,省得以后回到广西,德仔在弟兄们面前说我张勋连鸡鸭都不如。”

德仔才意识到误会了张勋,不好意思地笑了,也奉承道:“董师爷早就说张大帅忠诚慷慨,憨厚重义,必能知恩图报。今天见张大帅还是旧时的性格,小的就放心了。”

“称什么‘大帅’?我们八辈子都是兄弟,”张勋正颜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旧主有难,我们这些受过恩惠的人,应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才是,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你们放心,荣禄和袁宫保那里,我会请他们出面相救。他们和岑春煊是对头,袁宫保又是我的上司,一定会尽力的。”

董乔仍然面带虑色:“刑部的人说,苏宫保犯的是营私克饷、纵兵殃民、通匪济匪、蓄意谋反的重罪。我和德仔一直在他身边,你离开也只有几年,苏宫保不是这样的人啊!”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一大堆莫须有的罪名,随便套上哪条都够他脱层皮了。这事是有点麻烦,谁让他得罪了岑春煊这种人呢?你先看看这份电奏。”张勋说着,找出岑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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