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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最后一道长城-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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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嘉是一个多月前在镇南关大战中最后一次挂的重彩。当时关前隘东岭上五座堡垒被攻占了三座,法军居高临下重炮轰击萃军长墙阵地,形势万分危急。陈嘉主动请战反攻东岭,争夺东岭的战斗十分惨烈,陈嘉身负四伤,眼球也被打出眼眶,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亲兵正要把他抬下阵地,立即挥刀喝止,命令亲兵抬着他跟随敢死队一起冲锋,经过七上七下反复争夺,终于把东岭夺回,保证了南关大战的最后胜利。

随后他多次拒绝苏元春要他回龙州治伤的命令,躺上担架上率部出关追击,停火令下仍不肯离开部队,撤兵回国以后,又率毅新、镇南两军在镇南关一线布防。

“熙帅说的也是,你我只会打仗,治伤还得靠医官,”陈嘉淡然一笑,问,“熙帅今天来,不只是为了探望伤兵吧?”

“当然不是。我要向你通报一个好消息。你先猜猜?”

陈嘉兴奋地坐起来:“是不是朝廷收回停战令了?”

苏元春微笑摇头。陈嘉有点沮丧:“还会有什么好消息?”

“昨天接到朝廷电旨,”苏元春故意卖关子,慢吞吞地说,“电旨里说:陈嘉裹伤力战,勇冠三军,特赏给头品顶戴,云骑尉世职。难道这不是好消息?”

“我愿意拿这些封赏,换一纸收回停战令的朝廷上谕。”

“停战令已经生效,绝对不可能了。”见陈嘉没有太多的惊喜,苏元春有点失落。他本想让陈嘉从这些奖赏中得到一些籍慰,这毕竟是对一位武将为国家为民族所作贡献的肯定和表彰,要记入国史馆、名垂青史的呀!

说到停火,苏元春感到无奈:“别以为指挥着千军万马,一呼百喏威风得很,可是在人家眼里,你我只不过是棋盘上的一只卒子。”

陈嘉半开玩笑地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哪!”

苏元春也笑了:“那是。庆余兄,眼下有一件要紧事同你商量,按年龄你是兄长,但这次一定要听我的话。”

“又要我去龙州治伤是吧?”陈嘉默默无语,出关反攻以来,即使伤重得无法下地,他也没有离开过镇南军。他是镇南军的魂,只要他在,镇南军的士气就永远高涨。

“这也是李护抚的意思。你的伤再也拖不起了。如果你对元瑞放心不下,还有我在,”苏元春恳切地说,“庆余兄,这不是你个人的事。如果你的伤久拖不愈,以后我靠谁呢?”

第四十四章 悍将陈嘉(2)

陈嘉低声道:“撤军以后,你的责任更重,我一直在想,现在能帮你一点算一点,如果以后真的……”

“别胡思乱想,我问过医官,你的伤会好的,”苏元春故作轻松地说,“以后你还要统领边军,协管边防事务。如果真想帮我,就听我一句话,先去龙州治伤,好吗?”

陈嘉犹豫了一阵,终于下了决心:“好吧,我听你的。”

“就这样定了:明天早上我在幕府等你,我们一起走。”

“熙帅不会是亲自押送我去龙州吧?”陈嘉又半开玩笑地说。打下谅山后,苏元春强令他回龙州治伤,他放心不下,刚到半路又命令亲兵把他抬回前线。

“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我还要办事。李秉衡说萃军过两天要回钦州,我去为老冯践行,顺便把老婆接过来。”

提起家事,陈嘉话又来了:“不是我说你,四十出头的人了,该有的还是要有,你看我几个孩子,都能当兵了。实在不行纳个妾嘛,夫人那么通情达理,不会想不通的。”

“皇帝不急太监急!你呀,等着当伯伯吧。”苏元春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人到中年,膝下依然如此荒凉,夫妻俩谁不着急,在人前不好说出口罢了。至于纳妾,赵琴也屡次劝他,他总是一笑付之。夫人对他好,他也对夫人好,这就够了,他不想让别的女人分享他对赵琴的爱。青龙洞老道长曾经铁口钢牙地断言他命中有子,既然命中注定,迟来早来还不是一样?

陈嘉侧耳听听:“谁在外面讲话?好象是华小榄和老莫的声音。”

苏元春道:“镇南关炸塌了,必须尽快修复,我让他们实地勘察一下,草拟修复方案上报朝廷。”

“对,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亲兵!”陈嘉朝门外叫道,门外的亲兵跑了进来,他欠起身,“扶我到外面走走。”

苏元春抬手阻拦:“你躺着,我叫他们进来。”

“我想再到外面看看。镇南关是多少将士拼着性命夺回来的大清国土,明天我就要走了,恐怕以后……”

苏元春背转过脸,不想让陈嘉看到在自己眼中打转的泪水,过了许久才回过头,扶着他走出草棚。

正在勘测镇南关废墟的华小榄、莫寓道等人迎上来,扶住陈嘉。

苏元春问:“怎么样,勘察好没有?”

莫寓道说:“关楼旧基位置低下,没有利用险要的地势,我和华师爷都认为:应在两山之间的最高点另筑新楼。”

“番鬼两度进占南关的教训太惨痛了,”谈到南关地势,陈嘉渐渐来了精神,“南关山谷交错,地势险要,左有大青山、马鞍山,右有金鸡山、凤尾山,山峰高耸险峻,易守难攻。镇南关的防卫,左右两山,尤其是金鸡山至关重要。”

透过淡淡的晨雾,只见逶迤延绵的石山土岭上群峰耸立状如狼牙,山峦相连,谷深坡陡,红艳欲滴的花朵染红了高大挺拔的木棉树梢,把南国边陲的青峰秀峦点缀得万般妖娆。西面的金鸡山上,三座雄奇险峻的石峰鼎足而立,奇岩参差,怪石嶙峋、石壁高耸,直插云表,显虎踞龙盘之形,呈居高临下之势,形成边陲雄关的天然屏障。

苏元春渐渐拿定主意:“我同意你们的意见,新关楼筑在山隘最高处,要建得更加雄伟、结实。今晚务必赶出图纸,明天我送到龙州同李护抚会商。”

第二天清早,苏元春同陈嘉一道乘轿前往龙州。途经廪更村,陈嘉连呼停轿,打开轿帘朝四周张望,问德仔:“德仔,你不是凭祥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叫廪更村,路边那间草棚就是小人家的老屋。”

苏元春开始觉得奇怪,仔细观察了四周地形,恍然大悟,会意地朝陈嘉点了点头。

到达龙州天色已晚,苏元春把陈嘉送到药局安顿下来,回到赵荣正家的赵琴住处。俗话说久别胜新婚,夫妻二人难免卿卿我我恩爱一番。因涉及熙帅的个人隐私,此处按下不表。

次日清晨,苏元春练过晨拳,吩咐德仔备马,叫上董乔等人在城里城外巡了一个上午,中午才回到粤东会馆等候。

门房禀报冯子材一行已经到达,李、苏二人迎入客厅,主宾谦让着入席坐定,苏元春道:“听说冯宫保连月征战痰症触发,寝食难安。龙州这地方不错,山青水秀空气清新,应该多休养些日子,怎么急着回去呢?”

“番鬼兵舰连日在钦廉外海游弋,沿海一带局势十分紧张,”冯子材坦率地说,“再说老夫也是为了苏督办好,一山不容二虎啊!番鬼重兵陈境,边防的事情耽误不得呀。”

一山不容二虎是明摆的事情,不单冯子材,方友升、王德榜、王孝祺这些老将都不会在边境逗留太久,局势稳定后将陆续返回内地,鼎字军、定边军也交给苏元春接统,这是为了给苏元春创造更好的工作环境。没想到冯子材如此直爽,居然把这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话说出口来。

苏元春一时无话可答,喃喃道:“在冯宫保面前,元春岂敢妄称老虎?”

“老虎不发威,看上去象只病猫,我这个老前辈一走,你这只猫不又变回老虎了吗?”冯子材捋须长笑。朝廷刚下旨让苏元春督办广西边防时,他确实有点耿耿于怀,后来得了宫保名号,升了世职,又任命为钦廉督办,才渐渐想开:自己年近七旬,土埋到胸口的人了,多让年轻人干点事也是正理,何必那么小家子气呢?

见苏元春面露尴尬,他大度地送了顶高帽:“宁可终身不做官,不可一日不做人,人做好了,官自然当得好。老夫看得出来,你是做大事的人,知书识礼,胸有城府,能忍辱负重,古时候张良、韩信不也这样过来的?苏督办怎样为人做事,你两个狗头都看见了,以后多学着点!”

两位公子坐在下首,见老父教训,忙站起来喏喏称是。

第四十五章 大清祖训

“冯宫保过誉了,元春不敢当!” 苏元春早就听说,冯子材自备棺材,带上两个儿子,准备战死后让他们收尸尽孝,出征前叮嘱家人,万一战事失利,立即带上祖先牌位回归江南祖籍,子孙后代要“永为中国民,免役外族也”。正是冲着这种宁折不弯的民族气节,他才心甘情愿忍辱负重,团结各军共同对敌。见他如此开朗坦诚,心底的敬慕又添了几分。

冯子材感触地说,“老夫年近古稀,功名利禄都不想了,只念着一个‘寿’字。唉,谁让我生来是吃苦的命呢,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不好,偏要出关找这份累?心里急啊!仗打成这样,国家脸面都丢尽了,让人家大张海口几百万几千万两地勒索。别说银子,平白无故挖走几千万两石头泥巴也心疼呀!”

李秉衡默默无语,虽然他很少上前线,耗费的心血却不比谁少。他期盼着更大的胜利,但也清醒地认识到,以大清这样积贫积弱的国家,靠将士浴血苦战取得一战之利也许不太困难,可是要和列强比拼国力,打一场全面战争,又另当别论了。

苏元春突然想起何伍的事,觉得分手之前应该向冯子材再表歉意,免得以后彼此心里都不舒服:“入关那天何伍兄弟的事,都怪元春对下属管束不严,请冯宫保海涵!”

冯子材疑惑地看他一眼:“这事怎么能怪你呢?他都向老夫禀报了,说坠马受伤以后,桂军弟兄们对他很好。”

“坠马?”苏元春怔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李秉衡见状,端起了杯子:“今天下官和苏督办略备薄酌为萃军将士践行,也为了各军同仇敌忾共御外敌,为国家立下的不朽功勋。咱们庆功酒、践行酒一起喝,来,先共饮三杯!”

苏元春忽地想起,一年前也是在这个地方,他与潘鼎新、李秉衡相约胜利后痛饮庆功酒的旧事。如今三人少了一人,各军统领中杨玉科阵亡殉国,王德榜革职留任,陈嘉身负重伤生死未卜,心中不免感慨。今天为萃军践行,不便提及这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只得佯作笑颜,不停地向客人敬酒……

酒足饭饱之后,李秉衡请冯、苏二人到书房饮茶聊天。苏元春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木茶盒和清明时节新出的茶叶送给冯子材,又按潘鼎新的说法把沉香茶盒和勒俏茶的好处说了一遍。

冯子材饮了口茶,点头赞了几句,问:“近两千里防线,苏督办打算怎么防,心里应该有底了吧?”

“元春正要向老前辈讨教呢。眼下番鬼仍不断增兵,对大清国土虎视眈眈,广西沿边山脉绵亘,隘卡纷岐,防不胜防,惟有严锁钥以扼要冲,方能安常而应变。元春以为,应当分路设防:镇南关两翼,东至上思,西至小镇安,分为东、西两路分兵驻防;精悍部队则部署在中路纵深防线,护卫南关、凭祥、龙州和左江水道,东西两路有事时也可及时策应。”

“南关是南疆门户,龙州是全边后路,左江水道贯通广西腹地,三路设防,重在中路。好!”冯子材点头道,“镇南关被炸烂了,必须抓紧修复。新官上任三把火,依老夫之见,你这位新任的边防督办,第一把火应该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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