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风流-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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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不过倒是没旁的表示,只是接下来的摩顶仪式便显得有些子心不在焉了,匆匆地便过完了仪式之后,甚至不曾对随侍在身旁的弟子们有所交代,拿起那只小木鱼便径直向方丈精舍走了去,脚步匆匆不已。
无论是中原佛教还是西域传承,方丈精舍都是一间寺庙最重要的所在,非等闲人可以擅入,便是那些亲传弟子,没有方丈的传谕,也不得入内,违者必受重罚,然则此际,大门紧闭着的方丈精舍里却跌坐着数名僧人,除了正中一名形容槁枯的白眉老僧之外,边上四名状年僧人怎么看都没半点佛家子弟应有的气派,哪怕光着脑门,身上还披着袈裟,也没个僧人的模样,满脸的凶相,倒像是打家劫舍的主儿,实际上,也确实如此,这四名僧人还真就是马贼出身,之所以成了和尚,全是因着被跌坐在正中蒲团上的那名老僧收服了之故,这老僧便是藏地第一高僧摩嘉大师。
“噌,噌”
智信大师走路的声音并不大,可其尚未走到精舍门前,四名面色凶狠的状年僧人却已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在接近,各自豁然蹿起,衣袂声响中,已迅捷无比地摆出了全神戒备的阵势,倒是摩嘉大师依旧不闻不动地跌坐着,甚至连眼皮子都不曾抬上一下。
“咯吱。”
一声轻响之后,精舍的大门已被推开了一线,智信大师身形微动间,人已出现在了房中,四名壮年僧人看清了来人,皆脸露释然之色,也不发问,各自又都坐回了原地,只是四双凶狠的眼睛却始终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智信大师,大有一言不合,便跳起发难之架势。
“师兄,消息来了。”
智信大师没理会那四名状年僧人的无礼,面带一丝苦笑地对着闭目不言的摩嘉大师躬了下身子,艰涩地说了一句道。
“嗯。”
摩嘉大师没有多言,甚至不曾睁开双眼,只是漠然地吭了一声,便算是回答过了。
“师兄,目标后日辰时将来寺内进香,随行者恐有不少,师兄您看这”
智信大师见摩嘉大师没有反应,犹豫了一下之后,这才一咬牙,拿起手中的那只小木鱼,轻轻一旋,扭开了暗扣,露出了内里的一张小纸条,手一伸,将纸条取了出来,摊将开来,飞快地扫了一眼,脸皮子不由地便是一抽,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摩嘉大师,迟疑地说了半截子话。
“好。”
智信大师话音刚落,一直没有动静的摩嘉大师豁然睁开了眼,锐利如刀般的眼神一扫之下,登时便令智信大师身子猛然一振,还没来得及再多说些甚子,就听摩嘉大师声音嘶哑无比地道出了一个字来。
“师兄,此事,此事”
智信大师虽被摩嘉大师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可到了底儿,还是鼓起了勇气,试图劝说一番,只是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该如何分说才好了。
“唉,师弟莫要再说了,你之心意老衲尽知矣,白马寺之基业舍去固然可惜,可较之我吐蕃全境之安危,乃至我佛门于藏地之传承而言,这点基业又有甚可惜的,且不论佛祖有言: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为我吐蕃之安宁,老衲便到地狱里走上一回好了,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摩嘉大师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忍之色,摇了摇头,叹息着给出了最后的答案。
“智信师叔,您莫非忘了出身了么?”
摩嘉大师倒是好言解说,可边上一名满脸横肉的僧人却已是老大的不耐,冷哼了一声,出言讥讽了一句道。
“你罢了,罢了,一切听从师兄之命便是了。”
吐蕃人早就对于阗这个进出西域的要隘垂涎三尺,派往此地的暗探极多,智信大师正是吐蕃人在于阗安下的一枚紧要的钉子,只不过智信大师来白马寺驻节已是三十余年,尽管从事的是见不得光的情报收集工作,可心里头对白马寺已是有了感情,实不愿见到血溅佛门之事发生,加之对吐蕃与于阗的联盟还存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这才会心有不忍之意,此际见那蛮横僧人言语无状,本待发作,可转念一想自己身负的使命,也就只剩下摇头叹息的份了。
“师弟不必如此,此间事了之后,便随老衲一道回家好了,去安排罢。”
摩嘉大师显然能体会得到智信大师内心里的挣扎与痛苦,可却并没有多加劝解,而是淡然地吩咐了一句道。
“回家?回家?”
智信大师显然被“回家”这两个字眼打动了,呢喃地念叨了几声之后,眼神逐渐坚毅了起来,也没再多言,对着摩嘉大师躬身行了个礼,便即毅然地转身行出了精舍。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望着智信大师离去的背影,摩嘉大师脸上飞快地闪过一丝恻隐之意,可很快便平静了下来,只是宣了声佛号,便即再次闭上了眼,低垂着头,似已入了定一般
女人总是个麻烦,尤其是热恋中的女人更是如此,别的不说,光是梳妆打扮的时间之漫长便能将男人们折磨得疯了去,这一点貌似古今中外都是如此,若问其中滋味如何,那就去看看李显此际的表情便可见一斑了的——新春将至,一年将终,还去年的愿,乃至许来年之愿都算是该当的事儿,哪怕李显本人不信佛,可入乡随俗终归是要的,再说了,旁人的面子可以不给,爱人的要求却是不能不顾,所以么,明月公主说要进香去,李显也只能是陪着,这本都没啥可说的,问题是说好了辰时出发,李显也早早地便率亲卫们赶到了王宫门前的小广场,本以为掐好了时间,一到地头便能出发,却没想到光是等明月公主更衣居然就等了大半个时辰,太阳都升到了三竿高了,王宫里传来的消息还是公主在更衣,得,这一等再一等,等得李显的嗓子眼都要冒火了。
咋办?凉拌呗,李显纵使再恼,可也不能当众发火不是,怎么着也得注意个形象罢,再说了,明月那小丫头火辣辣的性子可不好惹,真要是把小丫头惹急了,那可是要咬人的,嗯,还别说,李显就真被这丫头咬过一口,说起来挺丢脸的——李显跟人小丫头打赌,斗琴技,结果输了,趁着没外人在,琢磨着想耍回赖,结果嗯,结果不太妙,李显同志胳膊上的牙痕到这会儿还没消,所以呢,该等的时候也只好等着了,至于不甘心么,那也只好在心里头臆想一下将来将小丫头就地正/法时的报复之快/感来自我催眠上一把了。
来了,总算是来了!李显正等得不耐至极时,突地见宫门处涌出了十数名宦官宫女,精神登时便是一振,暗自松了口气,抬脚便要迎上前去,可尚未来得及动身,却见一身浅紫长裙的明月公主已款款地行出了大门,那雍容贵极的风姿登时便令李显看得心神荡漾不已
第二百二十章白马寺遇袭(二)
有唐一代向以黄为尊,以紫为贵,于阗深受大唐之影响,亦遵循此例——黄色乃是天家专用之色,民间不得擅用,至于紫色么,虽说正规场合下,只有三品以上大员方能着之,但并不禁民间穿着,只不过民间穿紫者却是极少,倒不是怕犯忌讳,而是因紫色服饰固然贵极,却须有极佳之气质相配,若不然,则有沐猴而冠之嫌,不说民间,哪怕是长安城里的权贵们日常也不愿轻易着紫,为的便是这紫色须得气质出众者方能彰显其尊贵之处,寻常人穿上,不过是贻笑方家罢了,然则这条规律到了明月公主身上却完全不起作用,至于效果如何,看看李显等人那目瞪口呆的样子便能知个分晓。
“有劳殿下久候,妾身之过也。”
就在李显发愣的当口上,明月公主已仪态万方地行到了近前,款款地福了福,一丝不苟地行了个宫廷礼仪,红唇轻启之下,珠圆玉润之音已出。
“没事,没事,孤亦是刚至,公主既已准备停当,那便动身好了。”
望着面前这端庄无比的明月公主,饶是李显生性沉稳,也不禁有些子讶然之感,只因他实是没想到一向个性火辣的小丫头一旦正经起来,竟已隐隐有了母仪天下的气度,人前人后的反差之大,直令李显暗自感慨女人之善变,不过么,这倒也符合李显的审美观点——上得厅堂,进得厨房,嗯,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能进得洞房来着,当然了,这话在这等时分也就只能是在心里头臆想一番,说是断然说不得,李显也就只能是讪笑了一下,一侧身,示意明月公主先上了马车再说。
“有劳殿下了。”
明月公主显然是打算端庄到底了,再次福了福,小手一伸,任由李显服侍着上了马车,可还没等车帘子放下,小丫头的脸上立马露出了丝狡诘的微笑,吐了吐小香舌,吹气如兰地在李显耳边调侃了一句道:“殿下,您没在心里偷偷骂妾身罢?”
“”
李显闻言登时便是一阵无语,可还没等他考虑好该如何回答这古怪的问题,明月公主已伸手放下了车帘子,丝毫不给李显有借机报复的机会。
我勒个去的,这丫头还真是个百变魔女!不经意间又被明月公主摆了一道,李显除了苦笑之外,还真不知该说啥好了,再一看侍候在车旁的一众贴身宫女们那想笑又不敢的尴尬样子,李显没奈何,只能是装作没事人般地耸了下肩头,翻身上了马背,一挥手,高声下令道:“出发!”此令一下,大队人马便轰然而动,护卫着明月公主的马车直奔南城门外的白马寺而去
于阗国人笃信佛教,虔诚礼佛者众,值此年关将近之际,到白马寺烧香许愿者自是不少,尤其是大唐周王殿下与明月公主将联袂前往白马寺一行的传闻一出,跟风者更是多得数不胜数,这一大早地,白马寺外便已是人山人海一般,弄得负责秩序的知客僧们全都累得直吐舌,可也没谁敢偷懒的,要知道来的可不是寻常人,而是大唐赫赫有名的周王殿下,万一要是接待上出了啥岔子,那满寺上下只怕都得吃挂落的,没见连方丈、监寺等寺中诸般巨头们眼下都规规矩矩地列阵于寺门外么,众知客僧们就算再苦再累那也只能强自支撑着罢。
“来了,来了!”
“快看,来了,终于来了!”
“呵,那便是周王殿下啊,好威武的个人,犀利!”
聚集在寺外的无数围观者从日出等到了日头将近正中,终于等到了李显一行人的抵达,好奇的人们全都胡乱地议了起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护卫在马车旁的李显身上,没法子,李显那高大的身形配上胯下神骏无比的照夜狮子马,实在是太惹眼了些,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阿弥陀佛,贫僧白马寺主持智信率全寺僧众恭迎大唐周王殿下,恭迎明月公主殿下。”
远远望见不徐不速地行将过来的车队,智信大师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合十当胸的双手也因此而微微抖动了起来,可很快便稳住了情绪,待得车队到了近前,智信大师已是从容地领着寺监等高层僧众迎上了前去,口宣佛号,合十敬了个礼。
“小王冒昧来访,给大师添麻烦了。”
李显虽不信佛,可往年倒是没少随高宗武后一道去寺庙进香,对于此道自是一点都不陌生,此际见那智信大师形容高古,颇有高僧之气度,倒也不敢小觑,这便紧赶着翻身下了马背,拱手还了个礼,客气了一番。
“不敢,不敢,殿下与公主联袂而至,实是鄙寺之荣光,贫僧等久闻殿下英名,今日得见,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