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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双人-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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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彦谦眯起眼睛笑得颇有几分自得:“若是二位大人再晚些来,到了腊月正逢我们江都龙灯会呢,那才好看呢。”
  
  “崔大人好意心领了,”冯渊点点头,沉稳的声音中有几丝笑意,“若是日后有幸再望江都必不负几位心意。”
  
  “如此——”吊着手臂的人绽唇才笑,忽又顿住,一双星眸望向前处,唇一弯勾出一个浅笑,似极了嗅到鱼腥的猫,欠身略施了礼,“下官忽有急事,不能送两位大人了,还请大人见谅——”说着话步子便往梅林下迈,声音还余在空中人已走远。
  
  顺着他视线望去,淡烟疏梅下正有方巾布衫的人缓缓行来,虽隔得远些看不清面貌,却可辨其轮廓,清秀温儒中透着分书生的清冷。
  
  江慈潘琦忙躬身代崔彦谦赔礼,还未开口,便听渡边船头茗书高声唤:“公子,船家来了——”
  
  说话间,船已行至岸边,江慈潘琦再拜相送,茗书接着登船,船掉头时一瞥间望到梅林下,吊着手臂的人正拉着身前的人说些什麽,被拉的人拂袖甩开转身便走,便见身后的人忙跟上。
  
  抬手触到怀中平安符,不由微笑。船头船家撑着长竿笑:“公子们怎不多留几日?这江都县果然并不比扬州城差呢!——公子们是要一路行回京都麽?”
  
  “不——”冯渊摇头看过来,“子夏原籍是在江宁罢,此番回临安所行处离江宁不远,不如顺势回去看看罢?”
  
  “……若往江宁还须绕道。”看向那人,细观却见他神色有异,不由疑惑,往江宁并不顺道,冯渊先时并未提过此事,此刻忽然说起与他先前欲归之意相悖,分明是在推延归期,只是不知是为何意。
  
  “却也无妨,不过晚归几日。”
  
  “是啊公子,”船头在正同船家攀话的茗书听到二人言语,回了头笑,“公子离家这几年了还未回去过,正好趁此归家看看老爷公子们呢!”
  
  船家也笑:“公子们若要转道也不用担心,只要行快些便好,误不了多少行程的。”
  
  行过邗沟,入长江,顺水流而行,不过两三日已近江宁河段,虽是冬日,渡口处却是舟船济济,亦有不少人渡口岸边来来往往,语声沸沸。
  
  船家系了船在渡头,便又登岸寻酒去了,冯渊不愿随往,便留在船中。带着茗书才上岸,忽听身后人议论声:
  
  “……你们不知道麽,咱们江宁府可出大事了!……”
  
  “哎呀,张二你就别卖关子了,什麽事说来听听?”
  
  “嘿,告诉你们罢,是,宁王啊,造反了!——”
  
  “什麽?!宁王造反?!”
  
  “嘘——你小声点!我这也是听我那在衙门里当差的兄弟说的,说宁王前些日子秘带亲随进京,也不知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反正是从京城传来消息说宁王勾结西邦造反,还牵扯了一大堆什麽礼部兵部的官员呢,据说啊,凡跟宁王有牵连的现今都被关在监牢中呢!——唔,听说还有咱们江宁苏家的公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嗯,某城又来了~~快完结了吼~诶,某城又不小心天下大同了一把~~:…D




24

24、第二十四章 。。。 
 
 
  恍惚中是茗书身边唤着“公子”,稳稳身形,勉强扯出一抹笑:“我无事,回去罢!”
  
  “……公子,那是回船上的路——我们是不回家中了麽?……公子等等我!——”
  
  船中,冯渊正临窗翻着书,苏煊放重了步子看他听到声音抬头,略缓了声叹:“你都知晓了罢!”
  
  “子夏——”冯渊落了手中的书,满脸歉意。
  
  “宁王叛乱,累半数朝官,你知多少?”明知与眼前的人无关,却是从未有过的失态,言语间是僵硬的责备,回身望一眼舱外发怔的人,“茗书,去寻船家回来!”
  
  “……是,公子。”茗书十多年第一次见他神情如此严肃,慌忙应下的声音里有几分颤意。
  
  “……此事我知是在离江都时,”冯渊捡起地下的书,合卷握在手中,“江慈在我们到的那日接到大人书信,信中言及此事,只不许……”
  
  “不许言告与我,是麽?”
  
  “子夏,大人是为你我着想——”冯渊叹得无奈,“此事原本大人也不许告诉于我,只是我们匆匆要回,江慈无法,这才同我说了,”抬头看过来,“是怕子夏若回,必然……恐怕会受到牵连……”
  
  叹一声,“到底你不该阻我回临安——”
  
  一日日算来,那人身陷囹圄之时,他在何处?江都花城,美景佳酿,赏风观月,笑语晏晏!
  
  明明是告诉过自己,此生那人由自己来护,却在最需要时,不在那人身边,最怕,归晚,一别永年。
  
  再入临安城,繁华依旧,一如数年前他们初来临安,只是身边没有了那人含笑的眉眼。抬头看一眼青石城头上篆刻暗灰的两个字,回身对着身后的人行礼:“船家,我一事相求,不知可应否?”
  
  “公子请说罢,不论何事我一定尽力!”
  
  “如此,苏煊在此先谢过,”怀中拿出书信,递过去,“这里有我给家兄苏炤的信,想烦请船家往塞外传书。苏煊知此是不情之请,船家若为难,我定然不会相怪,只是,……”
  
  “公子不用再说了,”船家接过书信放入怀中,神情起誓般认真,“我一定将书信送到!”拱手转身便走。
  
  “船家稍等,可否请船家告知姓名?”
  
  “我……”身形顿了顿,爽朗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沧桑,“在下萧煦,公子还是莫要记着的好——”
  
  城中依旧平静如常,不过一场未践的叛乱,与民无关,最多,茶余饭后多了番谈资,仅此而已。只路过宁王京中府邸,朱门铜环上贴着的白色封条无声诉说着那一场无人见证的变乱。
  
  大理寺中,似是知晓他们要来,乐云鹤执着盖碗把一张黄花梨的桌案敲得清脆作响。不等他们开口,乐云鹤已起身迎上来,叹出几分无奈:“你们还是回来了!——”
  
  “大人,抱歉!我同子夏……”
  
  “罢了,回来便回来罢,”乐云鹤叹着看过来,“子夏不必过于担心,令兄苏焓并不在狱中,只是同着宁王几人被监禁在清凉寺中。”
  
  “谢大人——”虽知乐云鹤遣他往江都是为避祸,只是那人于自己比自己更重呵,纵是舍上性命,亦要护他周全。
  
  回到家中时,迎出来的玉砚双眼红肿,望见他,鼻子一皱,一声“九公子”才喊出又是两行泪落下,秋影看见他亦是红了眼睛,连一贯爱说的茗书也是绷紧了嘴角站在门侧,眼角微红。
  
  抿唇对他们轻轻弯出个笑:“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麽,别担心了,七哥不会有事的。”
  
  “公子,真的麽?”玉砚抹抹眼泪,带着惊喜,却还有些担忧的不信,“七公子不会有事的?”
  
  “是!”狠狠地点头,是对他们亦是对自己说着,是从未有过的坚定的不容置疑,“不会有事的!”
  
  晚间,一庭苦雨敲半壁残灯,冷风裹着雨点落在案前,湿了衣袖,渗透肌肤寒意入骨方觉,起身放下窗子,回头,视线转回案前还粘着泥土的匣子上,缓步走回,捧起来细细擦拭,匣子细致的纹路慢慢显现,外层是镂空雕出的悠悠青竹,慢慢打开内匣,是一轴画。
  
  门外,雨声渐稀,裹紧了身上衣袍,恍惚有敲门声,忙转身,碰倒了案前沉重的木椅,拉开门,只檐下数盏红灯悠悠悬着,映檐前飘下的丝丝细雨。膝上的痛一点点蔓延开来。
  
  再入朝,自梁毓沈约口中慢慢知了所有事情。便是他们离开临安的前几日,宁王带亲信秘密入京。结朝臣,连西邦,暗中谋划,万事皆备,却不想最后一步,亦是最关键的一步出了错——十一月初十三日宁王发兵符往江宁,欲调江宁兵士往临安而进,却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带符之人被廉王的人截于半路之上。
  
  之后,便是,事还未起先已败,廉王率兵围宁王府邸,府中当时之人皆被监禁。那时,正是七哥自江宁才回,接宁王书帖往宁王府中拜会。
  
  再然后,肃朝臣清余孽,沙场上曾纵马驰骋,拒夷狄关外百里的廉王于此事亦是丝毫不含糊。许多年后,再有人提起当年之事,依旧心有余悸,叹一句,若非太皇太后相阻,这江山怕是也已换了主子了。
  
  朝中似城中依然如旧,只是细察便可知所谓如常不过只是表面。朝堂上所议之事亦如故旧,却不再关乎那人,“宁王”二字似乎成了禁忌,连提都不曾有人提起。若说不同,便是原议的与西邦和亲一事,换做了征西。
  
  征战西邦,自廉王出口,朝中本就已不多言语的百官皆噤了声,诺大的殿中,只那人一人的声音回荡,“西邦扰我朝百年,怀不臣之心,臣请陛下下旨,发兵征讨之,臣愿领三军亲往,使我天威达于四海!”
  
  寂然的殿堂中是谁手中的象牙笏板跌落地上,溅起沉闷的响声,惊了满朝各怀心事的人。未及抬头,又是一声清脆的响,是御座之旁的软玉屏风摔作碎片,屏风后却未见那凤冠霞帔的人。
  
  下朝后,众人皆是步履匆匆,再无说笑之声,纵是相视一笑也是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安上了结党营私的罪名。
  
  走在身边的梁毓轻轻拉住衣袖,手中一凉,有什麽坚硬的东西被塞入手心,梁毓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不闻:“我爹那里拿来的,可入清凉寺中。”
  
  一怔,回神,说话的人已擦身走到前面,轻轻一笑,袖中握紧了手中的令牌。
  
  清凉寺隐于半山中,过午后,冬日残阳笼寺前几株古树虬枝,落一地斑驳交错的影。寺外并无兵士看守,略一犹豫上前,指触到有些残旧的门,正要去推,身后却又细碎的脚步声,回头看清寺角转出的人,不由一怔:“陆子翊?!”
  
  那人像是知晓他要来,只略弯弯唇,算作一笑,却极是僵硬:“子夏,”声音一滞,悠悠吐出两个字,“抱歉——”
  
  苏煊一惑,抿唇笑得极淡:“何来抱歉一说?”
  
  一阵长长的沉默,陆子翊眼神瞬了瞬,浮上一丝自嘲的笑,似问人又似自问:“子夏可知为何宁王派去江宁的使者会被截在半路?”转头视线落在远处,“是我,是我叫人告诉了廉王——”
  
  虽看他方才神情已猜到了一两分,真到听他亲口说出还是不由一惊,亦是沉默片刻,缓一声问:“为何?”你明知这般做的后果于那人会是什麽!
  
  陆子翊笑得愈发虚幻,嘴角还弯着淡淡的眉眼间却已蓄满忧伤,抬头望着凌乱虬枝,笑一声道:“谋逆之罪有多重我不是不知,只是,若此时收手还有回旋的余地,倘他果真自江宁引兵来,一时兵败,到那时罪名坐实,再要回头都不能了呵!——”
  
  “你如何便知他会兵败?”
  
  对面的人垂下头,看不清面容,声音渐低:“我不是知,是怕……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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