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局一华年-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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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莲倏然抬起手掌,看着他一脸的稚气的无辜,手举在半空半晌,却迟迟没有落下去,蜷起手指,道:“不会的,我认得的阿容即便是遇到一个不知来历的被官府追杀的人都会救、即便是一个从未谋面的将死孩子都会救。阿容你说,这是不是逸王爷的意思?你说,我信。”
南容眼睛怔怔地朝着他,很久以前,在麓南时他便已想过,有一件事他必须揽过来,而一旦揽过来,也多半会是这样的结果。只是按他的估算,到那件事瞒不下去的时候,多半应该来得及一同去看过那十里梅花香雪海了。反正原本也不一定能活到多长,但风莲的日子总还是很长的,留个香雪海的念想也可以。可是人算总不如天算,原来就算不是那件事,也会有别的。
就当是长痛不如短痛罢。
“别乱猜啦。”他淡淡道,“若是我父亲的意思,你见过哪个父亲自己做的事让儿子背黑锅?那个孩子于我又没有利害干系,救了便救了,还能博个美名。不知来历的被官府追杀的人……我没有告诉过你罢,第一次见面时我便摸到你剑柄上的九道痕,恰巧我知道九道是怎么回事,因此觉得这个人不能轻易放过要骗来王府里再做打算罢了。”
风莲几乎是无意识地将手掌按上了他的脖颈,肌肤相触之下,只想得温柔往事,肌肤之亲,这一掌终是按不下去。南容笑道:“我劝你不要,这里尚是逸王府,在这里行刺逸王世子,不是什么好主意。小莲花,旁的事我自然无所谓,但干系到我爹,干系到逸王府,便只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什么大局,争权。”风莲终是慢慢地放下了手,“当真如此重要?”
南容毫不犹豫地点头,笑道:“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
风莲垂眼看着他,南容听着他平稳却冷淡的呼吸,伸手摸摸他的脸,手指触到嘴唇,那唇角抿得比平日里更紧,他想了想,掂起脚来吻吻他,风莲几乎是立刻将他推开去,与他离了有两三尺的距离,轻轻躬下身,道:“明日我会把十两银带过来。”
南容木然点了点头,听着他转身出去。全身的力气都似乎被抽空,他慢慢坐回床上去,弓起身子来。他明白风莲的意思,十两银,剩下不到半年的日子到期,他就不欠他了。
第五十五章 没心情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回帖我都有认真看啦oo不过嚼得最近无论回复啥都有种剧透的气息,所以我就识相地闭嘴鸟……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原本右眼尚能感知微弱光线,总能隐约知道白天黑夜,如今右眼同左眼再无区别,竟是连天是否已亮都不知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开口道:“他是什么人?”
南容从床上下来,站端正了,道:“父亲。”
逸王皱了皱眉,重复道:“他是什么人?”
南容笑道:“他在府里不少日子了啊,父亲刚回来就见过他的,还一道去过岭南,不就是容儿的贴身侍卫么。”
逸王不答,只一字一字淡淡地继续重复:“他是什么人?”
南容仿佛终于被问住,思考了半天,道:“虽是侍卫,但与容儿很亲近。”
逸王哼了一声,道:“亲近到这般地步的主仆,我倒当真没有见过。”
“他是什么人,父亲不应该比我更早知道么?”南容只觉这样的问答辛苦无比,只慢腾腾地答着,“家中是如何背景、武功路数,所用剑的样式,我看不到,父亲都是看得到的。”
他歇了一歇,低低道:“已经没有了。当年的什么剑,什么物证,都没有了,毁去了。容儿小时曾无意听到父亲与人谈及九道之事,后来懂的事多了便明白了。此事既牵扯到先帝,如若旧案重提,于父亲亦有损。既然发现了这么个人,容儿自然要好好亲近亲近,得了信任才能不动声色亦不叫人怀疑地将剑骗过来毁去。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实证了,旧事重提讨不了什么好,反正他对容儿亦是毫无怀疑,当着这个侍卫还能有些用处,父亲就当……没有这件事罢。”
逸王的手指轻轻拈起灯罩,将它稍稍拎起,又突地放下,发出一声突兀的闷响。
“抄了这么多遍,总该是懂得贤王同你所说的是什么意思了罢。”
“自然自然,那是再明白不过了。”南容微微笑着将扇子展开合起,再展开合起,好几个来回之后仿佛恍然大悟了一般,笑出声来,“父亲不用担心,若是皇上当真下了旨,傅璃小姐自然是要娶过来的,至于那个……那个,男子之间怎可能有什么成亲之说?何况,不过是为了九道剑才趁机亲近,要想到什么不堪之事的话那可是他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逸王眼神平和,只是淡淡地到了他几眼,道:“我也没问这么多。”终于放下了拨弄灯罩的手,继续道,“我已叫人打听过,傅家那小姐才貌是很好的,只是因八字甚旺傅家,自她出生起傅家老大官运亨通,因此全家都对她十分溺爱,致使性情有些娇纵,眼高于顶。不过,嫁进我逸王府,可也一点都未辱没了她。你从小有些不知轻重,普通事体,便让让她算了。”
南容默默地点着头,末了才道:“皇上他是已然明说了这层意思么?”
逸王道:“没有明说,也跟明说差不了多少。明说便没什么意思了,皇上既表示了,当臣下的自然要揣测圣意,主动办好为上。今日下朝回来时同贤王商量了一下,既要让皇上放心下来,又不能叫皇上觉得我们瞧出了他此意甚急甚切,因此趁着你腊八生辰宴请群臣时,将婚事定下来,过完年再道两小感情日浅而深,奏请皇上定上个日子罢。”
南容道:“傅大人既然在吏部,总是有用的。何况傅家小姐大家闺秀,容儿眼睛不好不挑相貌,没什么不满。”
逸王点头道:“那就好。我已说过了,男儿三妻四妾系属平常,若你当真不喜欢她,日后再娶也不是难事。”
南容含笑道:“父亲说得是。”
逸王又再说了几句为何听说你今日早上没有进早膳,多少读些书,与南秀近日可有往来之类的话,南容一一简单答了,逸王才拍拍他的肩膀,走了出去。
南容鼓起脸颊大松了一口气,不久又听得有人进来,那人却是一言不发,伸手抓过放在桌上物事——那支玉簪与桌面刮擦出一点奇特的声响,然后戛然而止,所有声音都随着那人的再次出门而停歇。
南容扑哧一笑,提高了声音道:“大侠,可别拿着那证物一个一个去审问府里的下人,杀人灭口的事,有一不怕有二的唷。”
时日仍是如流水般过。风莲将十两赎身银交到账房,之后亦是每日仍到王府报到,却是同其他侍卫一般听从总管支使,再无来去自由的特殊。南容也同样是每日吃睡玩,出去找人赌钱时有时便挑几个侍卫跟着,有时怕麻烦便仍像从前一样只一人出去,南秀偶尔过府陪他推牌九,虽总是觉出过一些不对,却也不曾细问。
临近腊月时,南临下了一道旨,为严防乡试有弊,特将这年秋试改期,各州县轮流乡试,由钦命官员前往监督。这个钦命官员,便点了逸王。
虽离乡试尚有一段时日,但准备事宜繁多,另要定下各州县考试日期发布告令,逸王登时便忙得足不点地,连儿子的生辰宴也是匆匆一杯水酒敬了宾客便退了席。傅璃被拥在一众女眷之中,不时地扭头隔了帘子瞧瞧端坐在主席上的南容,扭过头来端庄而笑,笑容之中却并无多少愉悦之意。
南容生辰宴之后逸王便准备启程,点选侍卫时风莲却是主动请求前往,逸王犹疑一下,便将他带上了。启程时风莲没有见到南容,倒是见到了以往从未谋面的另一位王妃——据说这位王妃常年在佛堂礼佛,从不迈出佛堂一步,此次逸王要游遍国土,却将她也带上了。
逸王一行启程那天正巧下了今冬里的第一场雪。南秀穿着鹤羽大氅到逸王府,进门拍去身上的雪花,挨着南容坐到暖炉旁去,道:“倒是不去送送么?”
南容摇摇头。南秀笑道:“倒是难得那家伙不是陪着你。”南容道:“他大约是求之不得。”
南秀怔了一怔,不知发生了何事,便只得闭了嘴,过了半晌才道:“今日雪下得不错。到晚上大约便全白了罢。也不知你心心念念的北郊十里白梅开了没有。”
南容吸了一下鼻子,被火光映着的瞳一眨不眨地定了许久,终于道:“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第五十六章 看得见
南秀笑道:“我好不容易得一天空过来,你便是这样报答我的。”他转头望望窗外,道,“小时候丝毫不惧这样的大雪,看见下得越大反而越是高兴。大了便嫌它碍事又妨着人出门了。”
他伸出手来挨着暖炉烘,忽而低低吟道:“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如今好上高楼望,盖尽人间恶路歧。”
南容道:“好一句盖尽人间恶路歧。可惜……”顿了顿,才道,“可惜雪总有化的一天,盖住的恶路,仍是要显出来。”
南秀笑起来,道:“阿容原本要说的可惜后面的话,多半不是这句罢。”他随手拿过案上的一只蜜橘,慢慢剥去橘皮,道,“可惜我不是你心目中的正人君子,若是我上高楼望,我望见的恶路不见得是恶路,是么?”
南容闭口不答,南秀掐了一下手指,将一瓣橘子塞到他嘴里,续道:“大约是一两年前罢,有次陪我母亲去护国寺檀佛塔上香。老方丈自然是极为平常地说什么行善为上,我佛慈悲,等等等等。我年纪小,其实很是不屑,便问道,那到底何为善恶,又究竟何种才为正义?”
“老方丈看了我一会儿,说道,所谓正义,便是高贵之人为保自己的高贵而同贫贱之人划清界线时对自己的标榜,亦是贫贱之人心有不甘欲夺取同样的高贵时对自己所作所为的解释。”南秀扑哧一笑,道,“很好玩罢?整日念佛参禅的老和尚竟是说出这一番奇怪的话来。而所谓善恶,老方丈说,佛门无不可渡之人,昨日因昨日果,自今日,人人可为善。”
南容出了一会儿神,叹道:“这番话应当叫他听听的。”
南秀将手中的橘皮扔进炉火里,道:“那个你口中的滥好人?滥好人一般都喜欢犯一个错,便是以为所有的错都是自己的,都该他去弥补。”他挑了挑眉道,“不过这也无怪罢。孔夫子大圣人,都五十方能知天命,到七十岁,才能随心所欲而不逾矩。我们俗人,管好眼前便罢。”
“滥好人……”南容淡淡道,“是啊滥好人。滥好人总是谁都不想辜负的,可是那也不过是个人,既不是神,又怎能谁都不负。阿秀你同他不一样,两条相左的道放在眼前时,你毫无疑问会选那条于己有利的,至于别人如何,你不会管。普通人也是如此,紧要关头,保住自己便成了,哪还有空管别人?他却会在选择时左右摇摆,只指望着谁都不受伤害。然而有时左右摇摆是不成的,不仅伤了别人,自己也讨不得好去。”
他慢慢抬起手捂住胸口,道:“这样的人像怪胎罢?而且很没用……你说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成,他或者有些做大事的心,却不是做大事的人。但我放不下他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