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李满园春-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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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头,读书本来就是一种昂贵的投资。
“阿爹,那我们家的书院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样吗?”
宁盛一怔,“有什么不一样?”
宁博容眨着眼睛,“是啊,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宁盛放下筷子,却是若有所思起来。
他原就不是思想拘泥之人,宁博容这么一说,倒还真是……其他不管是国子监还是麓山书院,甚至是他们这并称的四大书院,在方式上,并没有什么不同。
宁博容早就打听过,大梁的书院并不似是明朝那样到处是书院林立,言语自由,甚至有什么“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句子,这年代的书院,还相当初级,学子们除了读书也就是读书了。
例如万里书院,夫子加上宁盛这个山长,一共才六个人,其中宁盛是当世大儒,另有他的至交好友卢成山、张敏之,皆是声名在外之人,颇有才名,卢成山少年成才,中年官场得意,如今六十有六,喜欢这翠华山的气候风景,算是半养老半教书,张敏之与他相反,明明才学过人,可惜时运不济,沉沉浮浮三十余年,却依旧清贫失意,只得来教书,剩下的三名夫子皆是曾科举及第的士子,在地方上同样有些名气。
但是吧,就宁博容了解,这考试内容和老师人数完全不成比例啊!这又不是明朝时候考试只考八股文!
这时候的科举和后世熟知的科举并不同,如果都要学的话,科目之多简直比现代的学生还苦逼。
此时科举沿袭唐时旧历,分为常科与制科两种,常科每年举行,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没错,五、十、多、种!
不过,这时候的科举应试者以明经、进士二科最多,明经科主要考试儒家经典,考试是先帖文,然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答时务策三道,可不是单单做一份卷子就结束的。
进士科在唐时主要考试诗赋和政论,只是以诗取士比较为人诟病,大梁已是弱化了诗赋这项,大多是考政论。这个比明经更难,是以唐时有句话道“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就是说三十岁考上明经科,那都已经算老了,五十岁考上进士,却仍然可以说年轻。
到了大梁,基本上科举还是以明经为主,例如宁盛,便是明经科及第,如今宁博裕去京城考试,考的也是这个。
事实上几大书院教授的,基本上也是明经科,本身老师也没几个,要开那么多科目是根本不现实的。
“阿爹,听闻你们讲学,一课便要一个时辰?”
宁盛点点头,“不错。”
“那讲学时可累?”
宁盛摸了摸宁博容的脑袋,“却也没什么,自有毡席可坐。”
“可是平日阿爹给我讲学,最多不过三刻,我便听不进去啦!”
宁盛失笑,“那是你心性不够稳重。”
“那阿爹小时候呢?难道能够精神集中一个时辰吗?”
宁盛这才顿住。
倒还真没有。
宁博容笑了笑,这个,她倒还真的知道得很清楚,任何人精神集中的时间都是有限的,哪怕是再刻苦想要学习的学生都是一样,一个人精力高度集中的时间为二十分钟至三十分钟,所以现代的孩子一堂课的时间被定为四十五分钟,这还是很科学的,人进入精神集中需要一点时间,而差不过课堂开始十分钟之后,学生才会进入精神集中的时候。
“阿爹,待到秋日新学子来,不若我们试一试改变一下……”
宁盛在这种方面可不会随意听宁博容的乱指派,沉下脸道:“胡闹!这每一个学子皆是为了前程而来,我们怎可随意处置!”
“不若这样吧阿爹,云州城中尚有许多读不起我们书院的贫寒学子,听闻卢夫子讲学时,他们愿在院门外只为听一刻——阿爹,阿娘一直想做些善事,咱们书院不是尚有几间屋子空着?不若放出消息去,只说万里书院可免费供他们读书,只是为预备科,同正当学子不尽相同,虽也有夫子授课,却要遵循书院的规矩,帮书院做些杂事……”
这年头的读书人,还没像后世那样清高,不少出身贫寒人家的学子边读书边“打工”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个建议宁盛并没有一口回绝。
“阿容,你想做什么呢?”
对于这个女儿,宁盛固然宠爱,且她读书又通透,性格早慧稳重,是以,这时有此惊人之语,他倒也没有太引以为异。
“阿爹,我在崔家,听那崔琮和李睿修对我万里书院颇有轻慢之言。”
宁盛先是哑然,然后笑了起来,“那又如何?我们是比不上国子监,亦不如麓山书院。”
“可是阿爹,我想让万里书院变成最好的书院!”
面对一本正经的小丫头,宁盛不知道作出什么表情才好,要再过两个月,面前的小丫头才满七岁,可是,见她这副模样,却是颇有雄心壮志,心气之高简直令他有些——不大好的联想。
总觉得,阿容和宁博闻那个不孝子,有那么点儿相似的地方,皆是能出惊人之言的。
……不,才不会,阿容是他可爱的小女儿,宁博闻那臭小子才比不上她的一根头发丝!
“阿爹,我自己读书有些体会,要怎样才能背书背的牢,要怎样才可理解理得透,读书亦是有方法的,我知道我学的还不够,那不是还有阿爹看着吗?”她少见得撒娇道,然后又笑道:“我不想随意处置别人的前程,但我想试一试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这年头读不起书的贫家子其实还挺多的,有一些本身资质不赖,就是万里书院也常有那些清晨要去采药种田谋生计,稍有闲时跑来围墙外面听课的学子,宁博容曾见过一个少年一旁放着挑好的羊草,一边聚精会神地侧耳仔细听墙内所讲,用劣笔糙纸记下,手指都皴裂了却也顾不得。
看着都有点儿心酸的感觉。
面对只到自己腰间的小女儿此时的豪言壮语,宁盛微微一笑,“好吧,却也不能太过,限定二十个吧,恰好我有位故人之子前来投靠,我正愁安排他教授何科为好,不若先让他给这些孩子上上课,以他的豁达,想必是不介意的。”
宁博容:“……”
总觉得,这位故人应当得罪宁盛得罪得挺狠的,明显宁盛的口吻就是“丢他来陪你胡闹”的意思啊!
宁博容却并不介意,她从没指望宁盛会一下子接受她的建议。
实践才是验证真理的唯一标准嘛!
于是她一下子抱住宁盛,“阿爹真好!”
哪怕他初时认为自己是在胡闹,那也是无妨的。
她总要给他看——有些事,不是胡闹,而是真正的变革。
初次合作
和宁盛“谈妥”之后,宁博容才去找崔氏,崔氏对于这一点倒不反对,许多贫寒学子读不起书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既然寒川要来,这选学子之事便交给他,只是你可不准太过胡闹,这些学子也是要来读书的,却不是陪你玩耍。”
宁博容笑道:“我才不要他们陪我玩耍呢,本就是要他们读书学习呢。”
崔氏口中的寒川,便是宁盛说的故人之子,此人姓陆名质,字寒川,荥阳大户出身,幼年父母早逝,寄住在叔叔家长大,科举及第后本是要做官的,却不知得罪了何人,选官时明明表现上佳却也落选,他原是才学不错之人,科举中明经科乃是上上第,落选后不肯就此回归故里,只说游学,跑来投奔宁盛。
宁博容知道这最初的二十人必须要争气才行,否则,再好的学习方法碰上鲁钝的学生,那也是要打折扣的。
不过,贫寒学子有一个好处,他们的努力程度绝对不是现代那些学生可比的,只要给她们一个机会,他们可以拼了命去学习。
宁博容倒是想亲自去挑,但是宁盛肯定不会同意。
半月后,陆质便到了云州,宁盛将事与他一说,这位非但没有挑剔这个工作,反倒出乎意料地对此充满热忱。
消息一放出去,不仅是云州的贫家子纷纷前来,便是临近州县,都有不少学子不顾辛苦赶来翠华山,虽万里书院的消息放得明明白白,不收学费,却也与正式学子不尽相同,要听书院的安排,尚要做些杂事,他们却并不介意。
若是能一天听上几耳朵的课,到书院干活儿也是好的。
读书,对他们来说原本就太奢侈,而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谁都不想放弃。
于是,由陆质挑选,再由宁盛把关,二十名学子立刻额满,多的是在翠华山下长跪不肯离去的半大少年,大多衣衫褴褛,面容坚定,甚至有千里迢迢从别处赶来的,一双鞋都早已磨破。
宁博容真的不知道,这些学子究竟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这年代消息闭塞,她同宁盛聊过之后,宁盛只说散些消息在云州城里,且告诉了他几个好友罢了,谁知,这一传甚至传到了千里之外。
“怕是李兄说道出去的。”宁盛叹了口气,“我只是在上次书信之中与他提了一提罢了,却是苦了这些远道赶来的孩子。”
书院,在这个时代是属于相当奢侈的学习地,小户人家大多只是送到教书先生那里,给些束脩读上几天书,这些教书先生很多自己水平都有限,是以教出来的孩子莫说是考科举了,便是乡贡试也是考不过的,一些大户人家的家学倒是能出几个贡生,家学的夫子顶多是自家出身的士子,却到底比不上正统书院有当世大儒授课。
其实,宁博容也觉得大梁的发展有点古怪,听宁盛说,唐时根本就不重视书院,甚至是抑制着书院的发展的,反正她印象中从很久前看到的电视剧中分析,宋朝时候兴盛的似乎也只有官学,到明朝时候书院才开始林立,偏偏到了这个历史拐了个弯的大梁,紧接在唐之后,没了五代十国,没了大宋,走上另一条历史轨迹之后,书院倒是发展得很不错。
因为这些远道来的学子似乎有在山门前长跪不起的节奏,到最后计划收的二十名“特训班”学生,收了二十四个。
没错,宁博容称呼其为特训班。
“那阿容想要怎么办?”陆质兴致勃勃的问。
宁博容觉得自己很幸运,陆质并不是那些读书读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反而很有意思,哪怕在科举后遭受了不公众待遇,这货也半点儿没有受打击的样子,宁博容可以肯定,他压根儿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宁盛见到陆质的那一天,就示意自己有点儿牙疼,宁博容觉得,害他牙疼的对象,正是这位陆质陆寒川,从她爹嘀咕的“和他爹一个德性”看来,恐怕他爹当年,差不多也是这副样子?
……用宁盛的话来说,就是半点儿不上进。
其实宁博容上辈子也见过这样的人,说穿了就是顽童性格,爱玩爱闹,定不下心,才华也是有的,兴头上来了可以一两个月不好好吃不好好睡就为了弄出一整套程序,但东西做出来了,又可能没兴趣了,为人随性,绝不是那种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好好向上的乖孩子。
但作为这时候宁博容看来临时的搭档,这样子不会恃才傲物,更不会因为宁博容年纪小就看轻她的陆质,简直是再好没有了!
而且两个人凑在一起,颇有些忘年交的意思。
弄得崔氏都频频关注他们,虽然知道宁博容年纪尚小,甚至还不到避讳的时候,但她就是忍不住觉得这俩也太投缘了吧?
此时宁博容刚满七岁,陆质却已经是二十有一了,只是他比较特殊,从小寄养在叔叔家,婶婶貌似看他不那么顺眼——其实也是,这年头不会有人喜欢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