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长遇上地久-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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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群绷紧的嘴角总算有所松动,“医生差点要下病危通知书,昨天才从ICU转去特护病房。”
池加优吓得脸色发白,“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唐均年想收购我们公司,少航不肯,他就来阴招,我们全力在做的一个大项目被他插手破坏。这段日子以来,关少航除了要忙项目的运作,要周旋在客户和供应商之间,还要顶住唐均年的施压,几乎是到了心力交瘁的地步。前几天他凌晨从北京飞回来,结果一出机场的大门就毫无预警地倒下,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急救,医生诊断是心肌梗塞。”
池加优心急火燎赶到医院,探病时间已过,她被值班护士拦下,急得团团转。
护士劝她回去,明天再来,“这么晚了,病人肯定也睡了,你要是把他吵醒了也不利于他的康复,是不是?”
池加优一看时间,已经深夜十一点多,确实太晚了,便回车里睡了一觉,翌日她进去,正好碰到昨晚的护士要下班。护士冲她笑了笑,说:“来得还真早,病人可能还在睡。”
池加优忙说:“我不会吵醒他,我就看看。”
关少航还在沉睡,她蹑手蹑脚进去,细细端详他的面容,脸色异常苍白,嘴唇没有血色,眉头微蹙,身上还连着一堆叫人触目惊心的管子。
池加优忍不住抬手轻抚他的脸,小心翼翼地,指尖顺着面部线条滑到他的唇上,她低下头,凑上去吻了一下。
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滴在他的面颊上,她慌忙拿手去擦。
关少航的眼睫微颤了两下,慢慢睁开眼睛。
看到她,他的目光流露出复杂的情愫,吃力地笑了笑,张了张嘴。池加优看出来,他是在说:“哭了?”
池加优眼泪涌上来,被她努力压制下去,闷闷地说:“谁哭了,落了灰而已。”
关少航又挑了挑唇角。
池加优忍了又忍,汹涌的眼泪还是刷地流下来。她用手捂住脸,“知道张群告诉我的时候,我有多害怕吗?”
关少航似乎想抬起手安抚她,可是没有那个力气,他只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池加优憋在心里很多天的眼泪此时禁也禁不住,整夜待在车里,她脸上的妆早残了,现在被泪水一冲更是像花猫一样难看,她一急去捂他的眼睛,“不许看,以后你想到的我都是今天的样子怎么办?”
手心下,感觉他无声地笑了一笑。
凑近他,听见他轻得听不太清楚的声音说:“那你以后想到我,也是现在的样子……你不打算再见我了?”
池加优咬紧了牙关,按捺住崩溃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强笑着说:“我随便说说的,别当真。”
关少航不再说话,目光中流露出一股伤痛,让池加优的心也跟着剧烈地痛起来。
她跑出去,坐在草坪边的长椅上失声痛哭。
爱情和道义,她只能选择一方,她的情感日日都在与理智抗衡,理智的是行为,痛苦的是灵魂。
手机里的备忘录提醒着她晚上飞香港。可是这种时候,她怎么能放心离开?她又怎么开得了口告诉关少航,她要去香港,要去谈粤身边?
不,她做不到。
“池小姐。”有人叫她,向她递来纸巾。
池加优接过来,慌慌张张地背过身去。
“池小姐不用难为睛,我也是女人,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她听出来了,是甄曼宁。
为什么要在她最难堪的时候出现?
池加优豁出去,转头看着她,“谢谢你甄小姐,但我认为你不会真的理解。”
甄曼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过了片刻她笑起来,“有时间吗,聊两句。”
“请说。”
“在这里?”她环顾四周,摇摇头,“换个地方吧。”
最后还是去咖啡厅,这个时间没什么客人,她们找了个露天的座位,点了一壶黑咖啡。
“其实我原本喝不惯黑咖啡。”甄曼宁说。
“那我们可以换别的。”
“不用,”甄曼宁笑着拒绝,“少航喜欢黑咖啡,这些天跟他在一起,我每天都会喝一点。”
池加优木着脸看她,“甄小姐,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说什么就不要拐弯抹角了。”
甄曼宁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黑咖啡,眉毛皱起来,她皱眉的样子不大好看,眉梢垮下来,有点八字眉。
“我要你离开他,彻底地。”甄曼宁望向池加优,目光直接,毫不掩藏眼中的欲望。
“你要我?”池加优觉得荒谬,“理由呢?”
“我知道你们离婚了,但是他还不能忘记你,不过这只是时间问题,我不相信有忠贞不渝的爱睛。”
池加优挑眉,“所以?”
“男人最紧要的还是事业上的成就,这也是他把所有精力投放在公司的原因。可是我想你也听说了,他现在面临的处境相当糟,我表哥是个惜才的人,不单要他的公司,还要他这个人,所以把我从美国叫回来拉拢他。”
池加优的目光冷下去。
“我以为这只是生意,却想不到我比他还早陷了进去。”甄曼宁顿了一顿,不知在想什么,脸上露出微笑,与之前所有的笑容不同,这次是发自真心的。
池加优看得暗暗心惊。
“我爱上了他,我要得到他。”甄曼宁说,无比坚定。
池加优缓缓地笑出来,“那不需要跟我说,你爱他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错了,跟你有很大关系,”甄曼宁尖锐地反驳她,“你对他痴缠不清,他的心都装满了你,怎么可能为我空出来?”
池加优看着她,“你想怎么样?”
“我们做一个交易。”
“我认为爱情不应该存在交易这回事。”
“你又错了,这世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拿来交易,爱情的价值更高而已。”甄曼宁看她的眼中充满不屑,“池小姐,你不要觉得交易这个词肮脏,爱情面前,清高道德都是最没用的东西。”
“那是什么交易?”池加优随口问她。
“他撑得有多辛苦,你也看得到。唐氏集团财雄势大,别说收购一个公司,即使十个二十个,我想都不是难事。”甄曼宁靠近她,“可是如果你给我一样东西,我就去说服我表哥放弃收购的想法,怎样?”
池加优心脏猛跳,直直地望定她,“你凭什么保证你一定能够说服唐均年?在利益面前,他首先是一个商人,其次才是你的亲戚。”
“我的意见是左右不了他的决定,但是我妈可以。我表哥以前在美国受我妈照顾良多,若是我的幸福跟一家公司,你说哪个更有分量?何况将来我同少航结婚之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收购不收购有什么区别?”
“你要什么?”
“一枚戒指。”
池加优不明白,“什么?”
“我要你和他的结婚戒指。”
“为什么?”
“只有这样,他才会对你死心。”
池加优摇头,“我不会给你。”
要她亲手将戒指转送给她,这不止是让一个人死心的方式,更是伤透一颗心的方法。
“不用急着答复我,你还有时间考虑。”甄曼宁信心满满地说,“你要是能回到他身边,你不用答应我,若是回不去,何不放过他,也放了你自己?”
甄曼宁最后这番话深深刺中了池加优,她整个下午都心神恍惚。关少航很安静地睡着,她在一旁久久地注视他,想到再也不能拥有这个男人,她的痛苦无法言喻。
她此刻意识到,今生今世她不可能再爱第二个男人,可是她的未来还很漫长,她要如何排遣余下的人生?
这让她感到恐惧。
池加优很快又意识到另一个事实:关少航对于她是无可替代的,那么自己对于他呢?
她不敢想下去。如果注定不能再一起,是不是真如甄曼宁所说,离去对彼此都好一些?
她是亏欠了谈粤,但关少航并没有亏欠自己。
手机陡然震动起来,是之前设定的闹钟,提醒她是时候前往机场了。她按掉,将手机放回大衣口袋。
池加优握住关少航搁在被子外的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
她要走了,从香港回来时,大概什么事都成定局了。她低头不住地亲吻他,渴望他醒来,好让她再看看他专注墨黑的眼眸,却又害怕他醒来……他任何一句话都可能瓦解她的勇气。
最终,她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在眼泪漫过眼眶之前大步跨出病房。
若是她此时回头看一限,便会发现床上的男人眼角同样滑过一丝晶莹。
将戒指交到甄曼宁手里。池加优一直随身携带着它,视若珍宝。
甄曼宁合起手,笑道:“你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诺,若是我做不到,你再来跟我要回去。”
池加优勉强笑了一下,“好好照顾他……还有,我们的交易……请不要告诉他,医生说他现在身体很虚弱,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我知道。”甄曼宁打量她红肿的双眼,“你其实很爱他,我看得出来。”
池加优勾了勾唇角,钻进驾驶座里把车开走。
因为临时空中管制,飞机晚点。池加优买了杯咖啡,走出候机大厅,冷风呼呼灌进领口,她看着外面的景致出神。
周围一片惊喜的喧哗声唤回她的注意力。
她抬头,看见一道光从天际划过。
怔了怔,她反应过来,是流星。
紧接着,不断有星光划破深蓝的夜幕,她看呆了,只听附近一个年轻女孩激动地同身边的男孩说:“是双子座流星雨,就是今晚!快快许愿!”
她了然一笑,在心里许了三个愿望。
九年前,她独自一人在学校操场看狮子座流星雨,那时她无忧无虑,星星都快掉光了才想起要许愿,想了很久许下的唯一心愿是找个很爱很爱的人来相爱。
现在想起来,那个心愿早就实现了,只是她不知道,等到她知道,这个愿望要被收回去了。
掏出手机,她给关少航发了条短信:祝君安好,勿念。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看到,但总会看到。
12月的香港,热闹得就跟它的的名字一样,到处香气袭人,似个人间天堂。
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布置得光辉璀璨的圣诞树,还有热情派送小礼物的圣诞老人。
池加优无心欣赏这些美丽的烟火气,她来香港已快半个月,每日和安小朵通电话,今天得知关少航出院,她稍稍安下心来,随后被谈母遣着出门买各种年货。
买了一堆干果回去,看见小花园里,谈粤坐在轮椅上,她笑着走过去,“怎么在这里吹冷风?”
“等你,”谈粤拉她的手,“累不累?”
“不累,我们进屋吧。”
谈家门槛是改造过的,轮椅可以直接推进去。屋里电视机开着,音量调得很大,谈母坐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着TVB连续剧。
池加优给自己倒了杯水,端到房间里去打电话。
谈粤跟进来,池加优一愣,问他:“有话跟我说?”
谈粤点头,说:“爸妈的意思,是让我们圣诞假期之后就去注册登记。”
池加优一僵,然后笑了笑。
“你的意思呢?”谈粤察觉到她情绪不对。
池加优喝了一口水,“这句应该我问你。”
“我当然也想,不过我不希望你太勉强。”
“就照你说的办吧,”池加优沉默下来,过了很久才想起来,“对了,小朵后天会过来玩,我打算跟她到处逛逛,那几天可能没什么时间陪你。”
“应该的。”场面僵冷,谈粤看了看她,“请她来家里住吧,我可以尽一点地主之谊。”
“她是跟团的,再说吧。”
将谈粤的话转告,安小朵连连摇头,“才不要去,我受不了他妈的后娘脸,幸好你聪明说我跟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