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第1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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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不动脑子你还真不动脑子,谢长卿是江州出来的没错,可他是什么身份?农户之子罢了,出身比你我都要寒颤些,但那宁渊可不一样,十成十的士大夫出身不说,还和宁国公府是亲戚,就连孟国公世子都和他走得很近,有朝堂上这样两尊大神当靠山,分量可比一个连上书房都不能进的二殿下强多了,如果是你,你选谁?”
这句话一出来,凑在一起议论纷纷的那几人才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不约而同又朝宁渊看了几眼,目光里多少带着鄙夷,仿佛在说既然有这样的出身,为何还要来参加科考分掉他们的名额,由家族举荐直接入仕岂不是更快?
宁渊佯装浑然不觉,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向来是没什么精力去搭理的,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一道忽然出现的背影横在了自己与那帮人中间,挡住了他们的目光。
接着,背影的主人开了口,当头一句便是:“身为一个读书人,却做尽了在背后嚼人舌根的长舌妇勾当,竟然丝毫不觉得羞耻,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谢长卿语气沉稳持重,字字铿锵掷地有声,说得那群人一阵哑然,其中一人似乎想要还嘴,但却被其他人拉住,灰溜溜地走远了,似乎他们不惧宁渊,倒很害怕谢长卿一样。
到此时,谢长卿才转过身来,满眼狐疑地对宁渊道:“被他们说成那样,你居然还忍得住?”
“他们说的也并不全错,不过是心底有意难平的事,说出来纾解纾解心绪罢了,难道我还要同他们论战一番不成?”宁渊露出苦笑不得的,“倒是让谢兄看了阵笑话了。”
谢长卿眼里滑过一丝惊讶,“他们说得这样难听,难道你一点都不生气?”
“我连更难听的都听过,这么一点,着实不算什么。”宁渊继续低下头去翻着铺开在阳光下的书本,“何况一些人的想法如此,可不是靠着你与之论战两句便能改变的,即便因为谢兄你的斥责,他们现下收敛了些,可等他们回去之后,想必还是要说的,既然横竖止不住这样的事情,我又何必废这个力气。”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谢长卿抿了抿嘴,似乎想要辩解,可又找不出能反驳宁渊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隔了半晌,宁渊才听见他道:“你做人,一直是这般实在么?”
宁渊重新抬起头,眼睛眯起,似乎没明白谢长卿的意思。
“上回在高大人府上时也是这样,说什么考中功名,入朝为官,只为了活得更好之类。”谢长卿缓缓道:“你从来便是这样?”
“以前或许不是这样的,不过在经历过一些事情之后,就忽然发现,人活一世,有许多事情是顾不过来的,唯一能顾好的就只有自己。”说完这句,宁渊对着谢长卿明显不太明白的表情,微笑道:“还未向谢兄道谢,替我解围,我原以为,你应当是看不惯我的才对。”
“哼,你莫要将谢某同那些披着读书人的皮,却满脑子功名利禄的庸夫混为一谈。”谢长卿一拂袖,“谢某可不是输不起之人。”
宁渊仔细打量了谢长卿一眼,他忽然写倒有些看不透这人的脾性了,原本以为这人骨子里的傲气比天还高,可现下看来除了那点傲气,他还有些近乎偏执的正直。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阵喧闹声从大门的方向传来,两人同时抬头去看,见着一名身着官府,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由一群护卫簇拥着走了进来。男子穿着只有正三品以上官员才能身着的正红色绣仙鹤朝服,头冠正中镶嵌着一块硕大的黄玉,表明着这人是来自三省六部之中书省的官员,而且官衔还不小。
男子排场极大,目光也丝毫没落在院子里正整理卷宗的举人们身上,而是登堂直入,很快,高郁也带着一众学士迎了出来,向男子行礼文案,场面相当热络。
唯有田不韦,一直站在后边冷着一张脸,似乎对来人颇为不屑。
“副提调来此,只怕又是为了商谈扩充翰林院之事。”谢长卿在宁渊耳边轻哼一声,“我老师对此事相当不屑,道副提调这么做只是想借着扩充翰林院的时机,往院内安插自己的心腹,继而达到潜移默化左右科考的目的,用此来稳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副提调?宁渊瞧着那中年男子的脸,如今朝堂上能称为副提调的官员只有一位,就是中书省副提调庞松,庞家年前才闹出了那样的丑事,在京城内外丢尽了脸皮,结果家主这么快就摆着排场出来亮相,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一家子人的脸皮都厚成了一个档次。
125暗度陈仓
“谢兄;听你所言;你莫非是知道些什么。”宁渊道:“中书省什么时候还能插手科考的事了?”
“我也是听老师说起,庞松去年就在朝上向皇上进言,说要大力发展国学,扩充翰林院规模,增加学士人数的编排。”谢长卿道:“翰林院学士一直总管各类经卷修撰与科考;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官职也不高,可因为皇上重视,在朝中的地位十分超然,甚至可以同机要大臣一样享有随时进出上书房议政的权利,不过历来只有学识过人;并且得到大部分在位学士认可的人才,才能进入翰林院担任学士,所以在堂学士人数一直不多,翰林院的规模也小,类似今日这类整理卷宗的烦琐事务,才会让我们这些弟子前来帮忙。”
“那皇上同意了吗?”
“庞松此人能在来京不长的时日里就混到今天的地位,最大的本事就是善于溜须拍马。”谢长卿露出同田不韦一样的不屑表情,“他向皇上进言,说中书省一贯总管全国官员升迁,而翰林院的学士吸纳制度却独立在外,不光于理不合,还易滋生暗度陈仓之事,正因为学士地位超然,所以才要更加将吸纳制度并入中书省统一归管,并且以中书省的效率,广纳贤良,扩充学士队伍,这样无论是对朝廷用人,还是国学发展都极有好处。皇上虽然没有立刻同意,可见他说得绘声绘色,便让他亲自前来同大学士商谈,如果大学士不反对,此事推行下去也并无不可。”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想来老师会十分清楚,他应当也不会同意,田大人兴许是多虑了。”宁渊看向大门那边,庞松已经被高郁领进了内堂。
“罢了,总之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即便是想要过问官场中事,也得先过了春闱再说。”谢长卿叹了一口气,复又凝了眼神,“对了宁兄,春闱时我必将全力以赴,也请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兄当真说笑,状元的位置只有一个,难道你还想让我同你争抢不成。”宁渊失笑了一句。
庞松在屋里同一众学士谈了许久,却显然没有得到什么好的回应,出来的时候,他脸色阴沉沉的,忍了许久才没有一口痰水吐在翰林院门口。
先前因为宁国公府的事,他们一家丢尽了脸面,也让他下定了一定要让庞家在京城出人头地的决心,才会更加卖力地推行之前的计策,他已经想得很好,一旦能将翰林院划入中书省管辖,他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扩大学士队伍,到那个时候,不光能在一定程度上左右科考,有求于他的人也会更多,而他在京城的权位也就更加巩固。如今的中书令大人已经年老,一旦中书令告老还乡,凭着他的功绩和别人的推举,坐上中书令的位置简直轻而易举,到那个时候他哪里还会这样看宁国公府的脸色,甚至还能慢慢从宁国公手上将场子找回来。
没错,即便一时向宁国公府服软,那也不代表自己真就怕了他们,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的不痛快又算什么,等到真正吐气扬眉的时候,自然能让对方匍匐在你脚下俯首称臣。
想到这里,庞松又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他看向院子里正在晾晒卷宗的举人们,忽然测过脸对身侧一个送他出来的学士道:“听闻高大人新收了一位关门弟子,是谁?”
那学士蓄着山羊胡,两条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在院子里扫了一圈,才指着宁渊道:“便是他了,叫宁渊,听说还是宁国公府的亲戚。”
“宁国公府的亲戚?”庞松闻言轻哼了一声,又看了宁渊一眼,才一拂袖,大步匆匆地去了。
翰林院的日常事务并未受庞松的突然到来而受到打扰,在高郁明确拒绝庞松的提议之后,他便再没有出现过,一切事物也并入了正轨。学士们在为马上要开始的春闱忙碌,而宁渊,也开始频繁地往来于高郁府上。
加上宁渊,高郁一共收过四名弟子,除了一个二皇子司空曦只挂了个名之外,另外两人都曾是华京城里惊才绝艳之辈,也都在当年的春闱中拿下状元,可惜大概是天妒英才,其中一人科考过后不久就恶疾缠身,酣然离世。另一人或许是风姿太过出众,入仕不久就得到了皇帝长女玲花公主的垂青,硬要将他招为驸马,而按照大周律例,驸马是不能在朝为官的,于是皇帝只好革了他的官职,可惜那人与玲花公主成婚还不到一年,公主就因病离世,他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华京,隐居在外不知所终。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或许是太久没有为人师表的缘故,高郁对宁渊的学业所抱有的热忱,甚至超过了他原本应该更加操心的科考,无论再忙,每日必都要抽出时间来同宁渊讲学,对于一个举人来说,寻常礼义经卷早已看得滚瓜烂熟,但高郁学识颇丰,会讲很多偏门的东西,而这些东西即便是在上辈子宁渊也未曾听闻过,因此听起来也极为有兴致,对待高郁也愈加尊敬。
“今晨上朝时皇上下了道圣旨,今年春闱延后一个月,过两日告示便会张贴出来,我先告诉你一声。”这一日的功课做完,高郁抿了一口香茶润喉,对正在收拾书本的宁渊说道。
“延期?”宁渊眉头轻皱了一下,“科考是历代祖制,非大变故不可延期,皇上可说了因由吗?”
“自然是说了,因为夏朝有使团来访,排场还弄得颇大,为表示两国亲善,皇上才特意延期科举,让礼部户部腾出空来,好好准备接待的事宜。”高郁说到这里,表情还颇为不屑,“一群番邦蛮子,仗着自己兵强马壮便四处耀武扬威,皇上此番决定,好像我大周怕了他们一样。”
“夏国有使团要来?”宁渊仿佛来了兴致,“老师你可知是怎样的使团?”
“别的不知,只知道使团首领是大夏当今皇帝的皇叔,有个封号叫永逸王爷。”
宁渊了然一般点了点头,“竟然还是夏帝的长辈,皇上要着重待之也是情有可原。”
“哼,一面在我燕州边境屯兵数十万,一面又装模作样派出使团,我瞧这些夏人就没一个安好心的。”高郁依旧是那副不忿的表情,“夏国这两年朝廷动荡其实也颇为厉害,可惜他们内廷的事情向来捂得很紧,咱们的细作连半点消息都探查不到,不然也可以知晓那个永逸王爷的深浅,做些应对手段了。”
宁渊听得颇为好奇,因为缺少渠道,他对大夏的事情一直知之甚少,甚至就连几年前呼延元宸为何会突然回朝也不得而知,后来隐约有传言说那段时日夏朝皇帝驾崩,太子即位,整个朝廷动荡得很,他还担心了一阵子,今次要来的使团首领竟然还是夏帝的皇叔,那么自然也就是呼延元宸的叔叔了,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向这些人打听打听呼延元宸的近况。
这么想着,宁渊已经出了高府,却忽然被一个下人模样打扮的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恭敬地将一封书信递给宁渊,又行了一礼后,才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