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处容身-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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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七一脚踢翻了脚下的一个马扎:“就是!谁也不是被人吓唬大的。”
老歪凑过来冲老七咧了咧嘴:“七哥,你也来吃饭呀?呵呵,老也没见着你了。”
“去你妈的!你算个什么鸡芭玩意儿?不看你跟胜哥在一起,砸死你个逼养的,滚蛋!”老七猛地踹了老歪一脚。
“七哥,我又怎么得罪你了?”老歪趔趄了几步,还想上来解释,脑袋上啪地挨了老七一巴掌。
“老七,真不给面子咋地?”广胜挡住了老七,“这是我哥们儿。”
老七恨恨地往地下吐了一口浓痰:“我呸!共产党让你这种杂碎当官,真他妈瞎了眼!告诉你,赶紧去春都把饭钱给人家结了!不然我他妈砸死你个逼养的!操你妈的,滚到我头上来了……胜哥,你不知道,那个饭店是我姐姐开的。”
老歪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哭丧着脸说:“七哥,那不是单位的帐嘛……”
“我不管!谁领人去的我找谁!”老七一甩头对黑衣光头说,“快他妈烤肉,站着想你妈那个逼呀?!”
李文缩着脖子,端着一盘串好了的肉出来了,老七冲他吼了一声:“搭拉着个逼脸给谁看?快烤!”
看着李文战战兢兢的样子,广胜的心里冷飕飕的,这还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李文吗?
“操他妈的,这叫什么世道!”老歪边发动车边说,“一个小流氓胆敢呵斥国家干部!整个他妈的黑白颠倒了!”
“歪哥,你们俩到底谁是流氓呢?哈哈,我看你比他还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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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意思?我挨了他一脚,你还向着他说话?他妈的,现在的流氓都不讲道上的规矩了,亏你还在街上混过呢。”
“歪哥,我混的时候可不是这样,我讲规矩……”
“什么规矩?”老歪嗡地发动了车子,“我是你兄弟,你眼看着他打我,就这么忍气吞声?”
听了这话,广胜的身上蓦地起了一阵凉意,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是啊,我太不像男人了。我怎么现在胆小到连老七这样的都不敢出手动他了?按说,刚才我至少应该照裤裆踹他一脚,然后逼着他给老歪赔礼道歉,最后厉声喝道:滚远点儿!我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他妈的,这才像我陈广胜的做派嘛……他奶奶的,我完了。想做个好人也不能没有自己的尊严吧?人家老七会怎么想我呢?老七会想,操,陈广胜彻底鸡芭了,我打了他的朋友,他连个屁都没敢放!斜眼看着还在忿忿不平的老歪,广胜不再说话了,只是把从脚底下冒上来的一只蚊子拍成了一个乌黑的血点,留在手心里。
“他娘的,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老歪还在愤愤不平,“他当着你的面打我,就是不重视你。”
“是啊,就是这个道理。”广胜无声地笑了,老歪气糊涂了!嘿嘿,他是狗,我的主人。
第十九章 艰难岁月 第三节
老歪还在生着气,车开上了快速路也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广胜拍拍他的胳膊:“拐弯,云升餐馆。”
老歪哼哼了两声:“就知道他妈的云升餐馆,你这能叫请客嘛。”
广胜笑嘻嘻地说:“怎么不叫请客?大小也能管饱你喝酒!”
老歪翻了翻眼皮:“告诉你啊,喝完了再请我练管儿啊……妈的,刚才我冤枉。”
一辆黑色的奥迪车超过老歪的面包车,按了两下喇叭靠边停下了,广胜对老歪说:“停车,是常青。”
老歪边踩刹车边兴奋地说:“哈哈!好!这伙计猛!跟你伙计说说,好好修理修理老七这个傻逼!”
广胜没有搭理他,把脑袋伸出窗外:“常青,好久不见!忙什么呐?”
常青开门下来,递给广胜一根烟:“胜哥,打听个事儿……凯子没在你那儿吧?”
“凯子?我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我还想问问你呢……”
“听这意思,你没见过他?”常青鹰一般的眼睛直刺着广胜,“真的?”
“常青,你这话什么意思?好象我跟他还有什么事情瞒着你?这样不好吧……”
“那好,”常青凑上前来给广胜点着了烟,“没什么,有笔帐我得跟他算算,如果你见着他让他来找我。”
“行啊,”广胜用力抽了一口烟,“你见着他也告诉他,我也挺想他的。”
常青脖子上挂的那条拴狗链子一样粗的项链,在阳光下泛着屎一样的黄光。闷头抽了两口烟,广胜想:这小子混成个人物了,连凯子都踩住了……别急呀伙计,你这德行做不得大哥的,有那派头没那素质哦……你一定会死得很惨!广胜觉得这个想法一点也不恶毒,他似乎看到了常青的将来。伸手拿抹布悠然地擦着风挡玻璃,广胜不再说话。
常青把两只胳膊抱在胸前,眼睛盯着广胜看了一会儿,噗地把嘴里的烟头吹出去老远,扭头走了。
广胜转头扫了还在发呆的老歪一眼:“走吧,看什么看?他是老七的大哥!”
老歪似乎打了一个寒战,低下脑袋机械地发动了车子。
眨眼到了云升餐馆,今天的生意好象还不错,门口停着两辆轿车。广胜下车,冲门口嚷嚷道:“李老师,见客啦!”
秀莲刷地掀开门帘,朝广胜摆了摆手,示意他小声吆喝。广胜纳闷地问:“师娘,怎么了?这么神秘?”
秀莲拉广胜来到拐角:“咳,摊上啦,摊上啦!防疫站来人让咱们关门呢,说咱们没有卫生证。”
“咳!别怕!”广胜闷声道,“正巧我领着一个防疫站的朋友来吃饭,我让他去说说,以后补办一个就行了。”
“搞什么秘密活动?”老歪正好上来了,“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是不是商量着要通奸?”
秀莲乜了他一眼:“你这个人怎么说话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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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胜拉了她一把:“别生气!哈哈,这位是卫生防疫站的周科长。师娘,什么事儿你先跟他说说。”
老歪倒头一看门口的车子,暧昧地笑了,凑到秀莲耳边嘀咕了几句,然后转身往店里走去,秀莲跟在后面疾步进了门。
广胜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抽了不到一根烟的工夫,里面走出了五六个穿制服的人。老歪给他们敬着烟,然后一一跟他们握手,好象在说李老师是他的一个亲戚,人很老实,就是不懂规矩……那几个人打着哈哈上车走了。李老师呆呆地望着绝尘而去的车子,单薄的身子像风中挂着的一件衣服,摇摆不停。广胜上去笑了笑:“李老师,没事儿了……走,喝酒。”
李老师似乎刚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广胜的手:“谢谢你啊小周!谢谢你!”
广胜扒拉开李老师的手:“李老师,我是广胜。”
李老师打了一个激灵,转身来找老歪,老歪已经进了屋,门帘忽悠忽悠地晃着。
“李老师,昨天忘了给你结帐……来,我签个字。”广胜趴在吧台上找笔。
“说什么话呢?”李老师推着广胜往单间里走,“昨天的就算了,今天给我现钱就行了……”
“李老师,”广胜打断了他,“是这样,今天出门仓促了点儿,忘带钱了,明天我让小王给你送来。”
李老师皱了一下眉头:“那好,俺学生不是欠人钱的主儿……”抻头往里找老歪,“小周,让我怎么感谢你呢?”
老歪坐在里面,两腿搭在桌子上,很有气势地摆摆手:“没事没事,今天的帐算我的就是了。”
李老师明白了,斜眼一瞅广胜:“嘿嘿,这样也好,本来我就没打谱让我学生结帐呢……算我的。”
“好了,你忙去吧,”老歪挥挥手,“整点儿好的啊。”
“那是那是。”李老师讪笑着退了出去。
酒过三巡,广胜问老歪:“歪哥很办事嘛,一句话执法的就走了。”
老歪翻了翻眼皮:“操!就那么回事罢了,这世道谁不求谁办点事儿?也就是我现在还当着官,不然我连个鸡芭都不是!”
外面,好象李老师在呵斥一个服务员:“和气生财你懂不懂?客人来了,你搭拉着个驴脸给谁看?就说那天吧,人家喝了点儿酒,摸你两把能怎么着?摸少了你一块肉吗?他喝多了,你得原谅他!摸你怎么了?我觉着也可以,你以为你是以前地主家的大小姐呀?出来打工没那么多讲究!你看看,人家来了吧?这不是你招惹的祸害还是谁?有本事别哭!你也学学人家李秀桂!人家让大款包了,自己开了间洗头房!你有人家那么大的本事吗?告诉你,再这样立马滚蛋!”
老歪腾地站起来,一把拉开了门帘:“老李,你怎么说话呐?尽管我调走了,可我知道这是统一检查,不是单独针对你的!”
李老师的声音好象要哭:“小周,我没说什么过分的呀?”
老歪鼻孔里哼了一声:“执法单位的名声就是让你们这帮人给糟蹋坏了!让那个小姑娘别哭了,进来陪我喝酒!”
一个纤弱的服务员扭扭捏捏地站在了门口,广胜冲他挥了挥手:“出去吧,叔叔跟你开玩笑呢。”
老歪刚要来拉她,李老师已经把她拽了出去:“看看,看看,这两个叔叔才是好人呢。”
“操!老滑头!”老歪撇了撇嘴,“广胜,不行!得找个女人来陪我吃个花酒,寂寞得很。”
“呵呵,这个我没有办法,你自己找吧。”
老歪边掏手机边嘟囔:“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良家妇女!陪吃陪喝不陪睡,抠抠摸摸没问题,一次五十,便宜!挺合我的口味……喂,哈哈!是我,你周哥啊!来吧,在云升餐馆呢……你打个车,来了以后我给你报销,记着这么走啊……”
广胜喝了一口酒,笑道:“歪哥真有办法,良家妇女都能勾搭上,佩服佩服。”
老歪用指甲从嘴里抠出了一块黑糊糊的肉沫,啪地弹向窗外:“还行吧,哥哥我别的不行,干这个一流!哎,广胜,”老歪好象记起了什么,“你好象也认识她……在哪里?让我想想……练歌房?不像,人家不去那种地方……广场?也不像……”
广胜蹬了他一脚:“别他妈乱心思了,我哪里还认识一个良家妇女?”
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外面响起了一阵汽车喇叭声,老歪一个箭步窜了出去:“玲子!周哥来了!”
玲子?广胜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道真是玲子?!广胜站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帘,果然!玲子穿着一身很新潮的衣服,被老歪拉着,款款地向里走来。广胜的脑子一阵眩晕,她果然走上这一步了!为什么会这样?!广胜心情烦躁,抓起一只茶杯猛力摔在了地下。李老师忽地闪了进来,疑惑地看着广胜,广胜无力地摆摆头让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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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广胜,我想起来了,”老歪一把将玲子推了进来,“咱们以前在玲子的饭店里吃过饭!”
玲子刚迈进一条腿来,接着楞住了,嘴里轻叫了一声,扭身跑了出去。
老歪吃了一惊,大步撵出去:“怎么回事儿?回来!”
广胜扑过去,一把拉住了他:“让她走!你不知道……她,她是我一个哥们儿的老婆!”
一时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秀莲呵斥李老师的声音没有了,窗外树叶的沙沙声没有了,风吹门帘的声音没有了,连街道上汽车驶过的声音也没有了,好象只有广胜沉重的喘息声,还在这个寂静的房间里飘着。广胜把眼睛慢慢移到窗外,那里有一片明媚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