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闻尔-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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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而已。”怀里的阿耀微微挣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说话,铭徽却拦住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这里没什么可怕的。”
阿耀挣扎的动作一顿,有些茫然地抬起头来。
铭徽微微一笑,揉揉他的头发:“奶奶爱你,她不会怪你的,你现在应该和她好好道别,而不是躲在这里害怕……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最后的……机会。”阿耀喃喃,随即转头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片刻之间奶奶的遗体才被推着从这里经过,现在呢,他又要去哪里找她?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妈妈去世的时候阿耀还没能彻底领悟这句话的意思,到了此刻,却切肤的体会到了。
他摇摇头,轻轻说:“……来不及了。”
阿耀知道无论他现在做再多的事,对于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来说都再也没有意义。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一辈子都不会有第二次补偿的机会。就像以前在妈妈去世后他不肯离开的守在她的床前一样,不管他怎么喊怎么叫,都唤不回来了。
死亡,是永恒的失去,是没有任何可能的完全绝望。
现在醒悟已经太迟。
他不想道别,也没办法忏悔,只是安静地把头埋进铭徽怀里,听到耳边风声凛然,整个城市在大雨中颠倒倾覆,除了把自己藏起来,他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接下来的几天里阿耀都处在一种极度冷静的状态,去学校请假、准备后事、联系墓地等等全都有条不紊地依次办了下来,除了奶奶去世的那晚,铭徽再也没有从阿耀身上看到任何脆弱的情绪——只是也没有了表情。麻木地、茫然地,仿佛是完全遵循本能地做着这些事。
铭徽看得不忍,将阿耀接到自己的住处,每天前前后后的跟着他,看他熟练地与医院交涉,处理后事,又不禁想起过去耀母去世时的情景,那时候的阿耀恐怕比现在还要稚嫩的多,也不知道是如何承受过来的。想着想着又忽然醒悟过来,当时阿耀身边似乎还有乐乐,只是不知道为何,自从那晚之后,这几天居然再也没有见到乐乐的身影。
铭徽有些奇怪,却也没放在心上,阿耀更是,冷漠得几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如果不是每天晚上抱着阿耀入睡的时候,能够清晰感觉到怀里人轻轻的颤抖,铭徽都快以为阿耀是不是被人抽走了灵魂。
对于阿耀的情况,铭徽自然是很担心,但其实严格说起来,以阿耀和奶奶的感情程度来说,奶奶的离世完全不至于给予他这么大的打击,对于此唯一合理的解释,应该是奶奶的离去唤起了母亲去世时的感觉,再加上对奶奶的愧疚,两重压力交叠而来,将本就不够坚强的阿耀逼到了角落里。
铭徽试着和他交谈过几次,阿耀会听话,也会乖顺地同铭徽聊天,只是每次都是点到即止,说到一半就闭上嘴沉默。唯一能算得上好的情况就是这几天以来,阿耀对铭徽的依赖程度明显上升,只要没有事做,就会不自觉地朝铭徽靠过去,不说话,只是安静地偎着,又像是在寻求一种依靠。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奶奶下葬那天。因为奶奶生前神智清醒的时候曾经和阿耀提过,如果今后离世了,一定要土葬,并且要回到老家的乡下。如今阿耀自然不会忤逆她的意思,不过夏日炎热,尸体不能久放,好在老家离所在的城市并不算远,准备了三四天,阿耀就和铭徽一起回去给奶奶举办了葬礼。
与想象中热闹村镇不同,阿耀的老家是个宁静的小山村。或许是因为地势的原因,即使距离城市不远,这里也显得有些清寂。
阿耀选的墓地在一片田野上,正前方有一片宽阔的竹林,竹林背后是村内的河水。脱离了城市污浊的空气,蓦地来到这样一个地方,压抑数日的心情竟然有了片刻的放松。
“其实……我从前就是在这里出生的。”或许是受了环境的影响,阿耀跪在刚刚建起的坟前,一面烧着纸钱,一面慢慢地说:“我听妈妈说,我出生那会儿因为爸爸要忙着工作,妈妈在坐月子,只有奶奶在照顾我,每天把我背在背上干活,还给我磨豆浆喝。”
铭徽没作声,安静地听阿耀用略带沙哑的声音继续说着:“后来妈妈身子好了,就回了城里和爸爸一起。奶奶不想离开这边,说是爷爷的坟在哪里,她就要在哪里……可是我都不知道爷爷埋在什么地方,不然……”他顿了顿,突地一笑:“我还真是不孝,什么都不知道。”
“你已经很好了。”铭徽低声说。
“不,不够的。”阿耀却笑着摇摇头:“妈妈因为爸爸去世,就再也不敢回到这里来,所以我从来没来看过他们。我和她一样,我怕见到奶奶就会想起妈妈离开的时候,所以也疏远了奶奶……我和妈妈都对不起他们。”
“妈妈很爱爸爸,我很爱妈妈,可是我们都不够爱奶奶,我们都特别特别自私。”阿耀烧光了手里最后的一叠纸钱,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但奶奶从来不怪我们,真的,我和她不算亲,但是我感觉得出来……她一点都不怪我。”
“我只会跑、只会躲,每次遇到什么事情就偷偷缩起来,不敢承担不敢面对,以为只要逃避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偏偏只会把情况越弄越糟糕。”阿耀侧过头,焚烧纸钱燃起的烟雾熏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微微眯起的眸子里水光闪动,但是看着铭徽的目光却无比坚决:“阿徽,我以后再也不想要这样了。”
铭徽神情一动,想要说些什么,又见阿耀转过头,垂着脑袋看着面前的坟头,一字一字地说“奶奶,阿耀对不起您,但是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您安心走好吧,我会常常来看您的。”又俯下身磕了几个头,一下一下坚决有力,最后一次阿耀维持了很长时间,额头轻轻贴在面前的泥土上,眼泪在看不见的地方顺着脸颊融入了土地。
他默默地许愿,希望所有的脆弱、恐惧、彷徨,全都化作泪水从体内流淌出去,从此以后,他要真正地成熟起来,要长成一个坚强勇敢的人,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这样才对得起妈妈,对得起奶奶,对得起所有爱着自己,却被自己伤害过的人。
良久,阿耀扬起头来,眼角还是湿漉漉的,但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决。
他站起身,走到铭徽身边,主动牵起对方的手,绽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走吧,我们回家。”
第二十三章
自从周淼车祸后,接连一段时间祸事不断,铭徽不放心阿耀一个人呆着,因此这些天以来一直都是住在铭徽家里,直到葬礼结束,前前后后住了一个多星期。两人之间虽然没有明说,但也彼此默认了这种同居模式,反正周淼也知道了他们的事,而铭徽在这边远离父母,除了乐乐,他们之间几乎再没有任何阻碍。
本来受了奶奶去世的冲击,阿耀曾有过瞬间的冲动想要直接将真相告诉乐乐,但是等到那股劲头过去,后继而来的种种考虑又不得不使他将这些念头暂时搁浅。和铭徽在一起越是快乐,面对乐乐就越是忐忑,特别是当奶奶去世那晚之后,乐乐莫名其妙地接连消失了好几天,直到下葬之后阿耀才接到一个她的电话,难得的乐乐情绪也有些低迷,没说两句就挂了。这在奶奶离世的打击面前本算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莫名地阿耀却觉得有些不安,接连两三个晚上在睡梦里都会想起乐乐电话里的声音,细细的、很微弱,甚至于还有些可怜。
于是考虑再三的阿耀终于决定抽了个空就去了乐乐学校找她。
乐乐和阿耀的学校之间相隔不远,都在大学城的片区,走个十几分钟也就到了,但即使这么近的距离,以往他们也不经常见面。乐乐是学校学生会成员,除了学业之外还要忙着组织学校各种各样的活动,忙起来就昏天黑地。阿耀的专业更是让他一有空闲就四处乱窜,两个人相互重合的时间实在不多。正好这一天阿耀学校里的课提前结束,想起乐乐的事索性就顺路拐了过来,事先没通知过,也不知道乐乐到底在哪里,只是抱着想给她个惊喜的想法,顺着她平时上课的教室依次找了过去。
找了好一阵,四处都没看见人,阿耀便去了乐乐的宿舍楼下,站了一会儿想想还是给乐乐发了个短信:“你现在在哪?”
乐乐很快回复过来:“正要回宿舍。”
阿耀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了乐乐从正前方走了过来。
几天不见她似乎消瘦了一些,眉宇间有些阴郁,见到阿耀正等在前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无措地转头看着身边的人。
阿耀跟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那个人也正好撞上了阿耀的视线,隔着几步的距离,姜远的表情有些意味深长。
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阿耀走过去打招呼叫她:“乐乐。”
乐乐明显状态不是很好,近了更是能看清她双眼下浓浓的青涩眼圈:“你怎么来了?”
“那天电话里你好像不大开心,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阿耀摸了摸乐乐的脸颊,皱眉:“怎么看起来这么没精神,身体不舒服吗?”
“嗯,可能感冒了吧。”乐乐无所谓地笑笑,伸手拉过姜远向阿耀介绍:“这是我同学,姜远。”
阿耀点点头,和他握了握手:“你好,林耀。”
姜远微微一笑:“经常听乐乐提起你。”
这句话说得奇怪,隐约间倒显得他与乐乐的关系比之阿耀还要亲密许多。阿耀有些尴尬,却也没理会他,继续问乐乐:“吃药了吗?生病了就快回去休息吧,宿舍里有没有药?没有的话我去给你买了拿上来。”
“不用了,刚才我已经陪她去医院输过液了。”姜远不咸不淡地插了一句,乐乐脸色顿时白了白,轻轻拽了拽姜远的袖子。
阿耀看在眼里,忽然觉得没了力气,他低下头吐了口气,顿了顿,扬起脸来拍拍乐乐的肩膀:“好吧,既然这样,那我回去了。”又不放心的叮嘱:“记得多喝水,早点休息,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乐乐有气无力的点点头,阿耀笑笑,正要走,又听姜远隐含怒意的声音说:“你就是这么做别人男朋友的?”
阿耀一怔:“什么意思?”
“呵,什么意思?”姜远拉开乐乐使劲拽着自己衣服的手,走到阿耀面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女朋友生病两天你连个电话都没有,平时一个星期也难得见到一次人影,从来不关心她在想些什么,凡事都要别人来围着你转,你到底哪点配得上乐乐?”姜远的样貌偏向于清秀,上次超市门外短短一瞥后阿耀还一直以为他是那种温柔包容的性格,没想到此时说起话来咄咄逼人,隐约间倒有些铭徽的影子。
阿耀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自己和乐乐相处多年一直都是这样,说真的的确不像在谈恋爱,但是这么久以来乐乐都没说过什么,看她的样子倒像是挺开心,因此自己也没多想过,没想到现在由一个外人说出来,倒成了十恶不赦的罪过了。
想想,阿耀还是选择了最保险的回答方法:“我最近家里出了些事,没能照顾上乐乐,是我的错。”
“那以前呢?”姜远问。
阿耀皱眉:“什么以前?”
“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生病的时候,想见你的时候,你都在哪?”姜远指指阿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