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闻尔-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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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住他的手被轻轻反握住,铭徽牵着阿耀朝停车场走,没多说话,表情高深莫测,阿耀也看不出端倪。
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医院,阿耀斟酌着说:“那个……要不你先回去吧?”
“上次我答应了要请李乐吃饭,结果最后她睡着了,不如今天补上吧。”铭徽打着方向旁,淡淡的说。
“可是……”
瞥了阿耀一眼,铭徽唇角含笑:“你怕被她看出来?”
“我说了,我不想伤害乐乐。”阿耀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铭徽一眼:“除非你保证不做任何奇怪的事,否则我决不同意让你去见她。”
“听起来我很吃亏。”铭徽不满,“明明我才是你喜欢的人,为什么跟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
阿耀条件反射就想反驳,话到了唇边却忽然又说不下去,横竖看来都是自己两边亏欠,铭徽觉得不高兴是正常的,如果换做是自己,还指不定能不能接受。于是声音软了下来:“对不起,等事情过去了我补偿你吧。”
铭徽本就是存着逗他的心思,见他垮下脸来正想安慰,就听阿耀说出这么一句话,顿时笑了:“你要怎么补偿?”
“嗯……你说呢?”阿耀眨巴眨巴眼,表情纯洁无比。
铭徽想了想:“再说吧。”
很快到了学校,远远地阿耀就看见乐乐躲在树荫下的身影:鸭舌帽;素净的白色短袖,似乎是有些过长,在腰上松松打了个结;腿上套了一条牛仔短裤,乐乐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正想要叫她,就见她朝这边看了过来,先是一怔,随即笑着跳起来挥手:“姐夫、阿耀!”
“她其实很好。”车内的铭徽见到这一幕,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阿耀不吭声,轻轻点了点头。
“不过,”铭徽挑起唇角:“就算她再好,你也是我的。”
还没来得及消化他说的话,就见铭徽将车停在了乐乐面前,打开车窗微笑着招呼:“上车吧,带你去吃饭。”
乐乐笑眯眯的摆摆手:“不用啦,姐夫你忙吧。”
“我没事,正好想着还欠你一顿饭,就顺便跟过来还债了。”铭徽似乎心情很好,笑着将车门打开,也不顾一旁阿耀狠狠瞪视的眼神,邀欣喜的乐乐上了车。
“哇,姐夫,你真要请我吃饭啊?”见车子开动起来,乐乐一脸澎湃:“上次虽然睡过去了,但是我还是很满足的!”
“那这次就让你更满足一点。”铭徽似笑非笑地看了阿耀一眼,见他有些咬牙切齿,连忙收了玩闹的心情,一本正经地问:“听说你最近很忙?在准备校庆?”
“嗯!”乐乐鼻子皱了起来,不满的抱怨:“也不提前通知,临时搞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活动办完了还有一堆善后的事儿丢给我们做!要不是姜远一直帮我,说不定今天还走不掉呢!”
“姜远?”阿耀忽然想起那天在面馆里听到的对话,不由蹙起眉:“他是谁?”
“哦,一个学弟。”乐乐吐吐舌头,有些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不说这个了,我们去吃什么呢?我这几天都没好好吃过饭啊,肚子饿死了。”说着,又想起什么来,问铭徽:“姐夫,要不把表姐一块儿叫出来吧?”
阿耀重新沉默了下去,铭徽笑笑:“好啊,你给她打电话吧。”
乐乐得到许可,立马兴致勃勃地给李言拨了个电话,听了两秒钟小脸又垮下来:“没开机……”
“大概在工作吧。”铭徽淡淡的说。
“唔,还真忙。”乐乐合上手机沉思了一会儿,忽然凑上来拍拍阿耀的肩膀:“对了,奶奶还好不好?真是的,这么久不去,她一定怪我了。”
阿耀显得有些疲倦,轻声说:“嗯,还好。”
“你奶奶在哪?”铭徽问:“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三环外面有个疗养院,我以往每个月要去看她几次。最近忙着照顾周淼,没走得开。”阿耀揉揉眉心,说:“不如待会儿吃了饭就去看看她吧,上次奶奶还问乐乐怎么没来。”
乐乐双手合十不停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一定好好求奶奶原谅!”
铭徽苦笑:“我什么都不知道。”
阿耀扯扯嘴角:“不是,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了,还来不及告诉你。以后慢慢和你说。”
“嗯,我也有很多事要和你说。”铭徽心情好了一些,左手搭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敲,右手伸到座位旁的收纳盒里翻了张餐厅宣传单出来,递给乐乐:“这里怎么样?正好就在三环附近,新开张的,要不要去试试?”
乐乐两眼放光,捧着单子拼命点头。
因为想着要去见奶奶的缘故,三个人都默契的没有在吃饭上浪费太多时间,匆忙用过餐,去附近的超市买了些东西,就一路开着车去了疗养院。
铭徽曾听阿耀提过奶奶得了老年痴呆,路上他又漫不经心的说起奶奶现在已经不认得人,经常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叫铭徽一会儿不要吃惊,说不定把铭徽当成耀妈妈了也不一定。
铭徽见阿耀说得轻松,面上毫无表情,知道他是将难受都埋了下去,更是心疼得厉害,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抱,忽然又醒悟乐乐正在一旁,只能讪讪将手收回,换来乐乐一个不解的眼神,以及阿耀明确的警告。
“奶奶这时候应该也刚吃过晚餐吧。”到了疗养院,铭徽去停车,阿耀和乐乐留在原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正要放回去,电话却又响了起来。
“请问是林耀吗?”说话的声音很熟悉,公式化的口吻令阿耀蹙眉:“嗯,我是。”
“你现在赶快疗养院来一趟吧,你奶奶快不行了。”
话音方落,夏日的晴空忽然阴云密布,不远处停好车缓缓走来的铭徽蓦地看见阿耀瞬间呆滞的脸,刹那间天空中闪电划过,倾盆大雨呼啸而至。
这个夏天,恐怕要提前结束了。
第二十二章
那一场雨来得突兀而凶猛,足足下了一整夜,疗养院的灯光也亮了整夜。
阿耀靠在窗边,眼看着医生将奶奶僵硬的身体推着渐行渐远,身后雨水顺风疯狂地拍打上窗棱,湿气从缝隙间透过,扑上他裸|露的脖颈,沁人的凉。
他忽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他连最后一个亲人都失去了。
在阿耀还是孩子的时候,妈妈和铭徽是他生活的全部重心,习惯了凡事都有别人来替自己操心,习惯了总是被包容照顾,那时候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两个人也会离开。直到后来,被迫搬了家,妈妈病了,铭徽不在身边,唯一有个奶奶又已经年迈,阿耀不懂事,刚开头的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奶奶在帮忙操劳,照顾妈妈、照顾他,最后妈妈去世了,巨大的打击逼迫得他在短时间内迅速成长,可好不容易长到能够照顾别人了,奶奶却又变成了后来那样。
阿耀一直觉得自己对奶奶没有太多的感情。从小就很少见面,真正熟悉起来应该是在妈妈病重的那段日子,只是对于阿耀来说那是人生中最灰暗的一段记忆,每次见到奶奶就会忍不住想起妈妈临终时的样子,恐惧、痛苦让他无法靠近这个唯一的亲人,在得知奶奶患上老年痴呆后,阿耀甚至根本没有动过要贴身照顾她的念头,只是将奶奶拜托给了疗养院,然而即使如此,每一次见她回来,那些灰色的情绪依然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
阿耀总是告诉自己,要对奶奶好一些,总是说,下一次、下一次一定要多陪陪奶奶,有时间一定要多去看看她。可是无论他这样对自己重复多少遍,也无法掩盖每次踏出疗养院时那种蓦然松了口气的感觉。
他没办法欺骗自己的内心,对过往的恐惧让阿耀根本无法真正地亲近奶奶,无论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每一次看到,心里翻涌的都是妈妈病重离世的场面。而被这些所遮掩住的、他老朽的奶奶,就在阿耀日复一日的逃避中,被完完全全的忽略了。
一直到刚才,眼睁睁看着白布蒙上她苍老痛苦的脸,阿耀才恍然惊觉:过去的这几年时间里,他的逃避和恐惧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因为害怕想起,所以不敢靠近,所以不敢多问,所以残忍地将唯一的亲人置之一旁。阿耀忙着他的学业、恋爱,忙着纠葛在和铭徽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之中,却忽略了来自于奶奶的微弱呼救。明明上次来看的时候就发觉奶奶身体不大对劲,明明承诺了要经常来看看她,却还是转身就遗忘得一干二净,让奶奶到死……都是一个人。
那具白色床单下安静老朽的躯体击溃了阿耀这些年辛苦经营起来的勇气,愧疚、悲痛还有那血脉相连的感情如同重锤一下下击打在他身上,已经不知道怎么去躲闪,他呆呆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被打击得完完全全失去了方向。
背后的窗户遭暴雨肆虐了半夜,风猛烈地拍打在上面,发出巨大空洞的声响,阿耀恍惚觉得这咆哮的狂风就像是一道黑色旋涡,要将他彻底卷落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他有些惊慌,想要挪动身子,却发现自己像是被定住似的完全无法动作,心里茫然又焦急,眼睛睁得大大的,怔怔地直视着前方,几乎要看出泪来。
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之前这些年努力坚强起来的心在片刻之间溃不成军,阿耀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脆弱,又被身后的狂风吓得动弹不得,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只觉得这呼啸的风会将生命中仅剩的光芒一并带走,带走光,或者带走他,留在寂静的黑暗里,像母亲去世后的那段日子一样,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
几乎是下意识地,阿耀张开嘴轻轻喊了一声:“阿徽……”很微弱的声音,是他用尽力气挤出来的两个字,他的身体被僵在原地,这声唤几乎是从灵魂里突破出来,太低微,即使在安静的走廊里,也很难被听清。
然而铭徽却听见了。
不但听见了,还一把抱住了他。
“别怕。”像是清楚他心里的感受,铭徽紧紧地将阿耀圈在怀里,下颚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柔声说:“这些都会过去的,没关系,我陪你。”
阿耀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回应,只是在铭徽抱住自己的瞬间,先前禁锢得他动弹不得的力量仿佛忽然消失了,那种自由的感觉令呼吸都顺畅了许多,他下意识地搂住铭徽的脖子,将脸深深地埋在铭徽的颈项间,像个怯弱的孩子似的不愿意抬起头面对现实。
“难过就哭出来吧。”铭徽安抚地拍拍他的背,一下一下轻声哄着:“奶奶走得很安详,她不会怪你……”
阿耀不说话,埋着脸拼命地摇头。
“为什么摇头?觉得自责吗?”铭徽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是。”艰难地吐出个字,眼眶顿时红了一圈,阿耀颤抖着嘴唇轻声说:“奶奶对我那么好,可是她生病了,我、我就把她丢在疗养院里……我怕见她,我怕想起妈妈……想起妈妈死的时候……”
铭徽不自觉收紧手臂,感觉到阿耀灼热的泪水一滴滴落在脖颈,声音放柔了一些:“可你很爱她,不是吗?或许你的方式不对、不够体贴,但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变故,你不知道怎么办而已。”怀里的阿耀微微挣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说话,铭徽却拦住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