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手驭龙-第10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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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有许多理由,例如她身体衰弱,必须一直静养,如此便不能负起主持中馈的责任,反而成为他的累赘,但她这时已心酸肠断,.再也说不下去了。
裴淳一怔,但觉一道天堑突然隔开了他和云秋心。
这道天堑便是死亡,他当然不能强要云秋心嫁给自己,以致她很快就死了,是以这道天堑决计无法逾越过去。
他呆了半晌,低头抓住她的手,不提防几滴热泪落在她纤细的手背上。
云秋心叹一口气,道:“你可不可以出去一会儿,让我静静地坐上一阵?”
裴淳起身道:“当然可以。”
一面说着,一面擦去泪水,振作一下,大步走出这问地下室。
云秋心闭上双眼,不敢瞧望他的背影,她本来就是见了花开似锦,就想到残红遍地的这一类多愁善感的女孩子,现下当真处身于情天莫补的悲境之中,焉得不哀伤凄愁呢?
她不敢再想这件事,当即记起往日诵读佛经曾是仿佛踏入解脱境界,这刻便生依赖之心,伸手在那个顷刻不离的紫檀木匣内抽出一本佛经,打开一看,竟没有一个字人得脑中。
当下又换了一本,却是一部楚辞。随手一翻,两行字赫然跳人眼帘中,这两句是:“长太息以掩涕今,哀人生这多艰!”
她先前用心去读佛经,全然不明其义。但这两句却像电光一闪殷印入她心中,丝毫不须思索。为何会如此,她可无暇追究。
信手一翻,又有几句印入心中,那是“二日月忽其不淹今,春与秋其代序,唯草木之零落今,恐美人之迟暮……”
两行热泪沿着雪白的面颊淌流下来,却全无钦泣抽咽之声。原来一个人悲哀到了极致之时,心情已变得有点空洞麻木,泪水虽下,自家全然不觉。这便叫做无声之泣,比之捶胸切哭更深一层。
她不知不觉的又看那部楚辞,却翻到宋玉的“招魂”章,这两个字使她联想到自己虽生犹死,裴淳现下已可以朗诵此章,为自己招魂。
她轻轻念出其中一段道:“魂今归来,北方不可止些。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些。归去,归来,不可以久些!”
念到增冰峨峨,飞雪千里之时,她不由得打个寒噤,仿佛自己的一缕孤魂,在那冰天雪地之中踊躇独行。
纤指一动,翻到最末节,便又念道:“湛湛江水今上有枫,目极千里今伤春心。魂今归来哀江南……”
她放下手中书卷,抱膝凝眸,此时外表好象没有什么,但其实回肠千结,情愁万缕,全然没法安排。
外面传来说话之声,侧耳一听,却是闵淳等许多人的声音。
闵淳等人分头离开之后,直到此刻,他们宇外五雄和穷家帮四老才会上淳于靖,然后转赴此地。
闵淳听完了裴淳叙述有关辛黑姑、辛无痕及朴日升的经过之后,略一沉吟,便道:“不好,风波又起啦!兄弟虽然不知辛仙子找李老前辈做什么,但此中必有古怪。恐伯要利用李老前辈使我们自投罗网,总而言之,这件事定然大大不妥,咱们等着瞧吧!”
他歇了一下,又道:“辛仙子既然不曾询及云姑娘何以能毫无痕迹地逃出重围,显然是已碰见了梁药王,得知那是樊老先生大展神通,派出几十个擅长挖掘地道之人,早就开好地底通路,到了要紧关头才俏无声息地把云姑娘运走。唉!但愿这刻樊先生派人指示我们一条明路。”
忽然步声传来,出现了两人。
众人因那闵淳刚刚说到希望樊潜公以未卜先知神通指点明路,是以都不由得把来人跟此事联在一起想。
奔上来的两人乃是梁药王和博勒,阮兴忍不住问道:“两位可是有樊先生的讯息么?”
梁药王一怔,道:“奇怪,你怎会晓得?”
人人都眉开眼笑,心中大慰。
阮兴吹牛道:“晚辈刚刚学会了这等前知的本领。”
此话引起一片笑声。
梁药王道:“据那些领我们从地道出来的人说,樊先生宣布归隐,从此不再人世,这便是樊先生的讯息了。”
众人的笑声陡然完全停歇,互相瞧着,做声不得。敢情梁药王会错了阮兴之意,是以使众人空欢喜一场。
闵淳奋然道:“咱们若是事事依赖樊老先生,那还能称什么英雄好汉?况且我的猜测也不一定对。”
梁药王问道:“你有什么猜测?”
闵淳道:“我猜辛仙子查问李前辈的行踪下落,定有深意存乎其间。”
梁药王面色一变,道:“不错,她适才亲口对我说,她将利用李星桥兄制造一场武林中的轩然大波。她可没有说出如何利用法,但她平生言出必践,非信不可。她本来要把秋心带走,幸好我知道她的心意,对以说了几句话,才令她改变了心思。”
淳于靖那等稳重之人也忍不住问道:“前辈说的什么话,使她改变了心意?”
梁康道:“我只告诉她说,云秋心虽是保住一命,但体质衰弱无比,不能谈到婚嫁,我打算收她为徒,传以一身医道。”
闵淳道:“原来如此,敢情辛仙子最忌的是她嫁给辛姑娘欢喜之人,所以一听她不能论婚嫁,就轻轻放过云秋心姑娘。再者,梁药王的一身绝艺若是有了传人,说不定将来对她大有用处。”
他分析之时,发觉裴淳两眼无神发呆,同时透露出极深切的悲哀,顿时心中一动,付道:“辛仙子明知云姑娘与裴淳最要好,大有结合可能。而她还如此的忌惮云姑娘,莫非她深知辛黑姑真心爱的是裴淳?目下姑且搁下此事,须得想个什么法子使裴淳赂减心中的哀伤痛苦才行。”
若论聪明才智;这刻在场之人要数闵淳第一。
他寻思了一下,便大声问道:“可有哪一位晓得薛飞光姑娘的去向?”
人人都摇头表示不知,闵淳皱起眉头,道:“辛仙子迫她离开之时,只着她去找她的姑姑,却没说出地方。万一她去找到薛三姑时,遭受到非人的磨折,咱们于心如何能安呢?”
裴淳果然暂时拋开了愁情哀思,道:“不会吧,薛三姑姑能够怎样地磨她?”
闵淳道:“法子多得是,以我的判断,薛三姑定要替她择婿嫁出。”
裴淳心中一阵疼痛,面色都变了,但口中却道:“她总算有个归宿叼!”
闵淳道:“归宿是一件事,但折磨是一件事。薛三姑怀恨在心,定要选一个又老又丑之人作她的丈夫,使她尝到比死还要难过的痛苦。”
裴淳面色白得发青,口中微微发了呻吟之声,他平生以来还是今日第一次感到自己支持不住,似是要崩溃了。
闵淳陡然后悔之极,心想以裴淳这种忠厚热肠之人,焉能抵受得住这双重痛苦的压力,心念一转,忙道:“这自然是最坏的想法,或者薛三姑不忍得这样做。”
但这话一点儿也不能安慰裴淳,反而他闵淳自己触悟一事,那就是辛无痕把薛飞光赶回薛三姑身边的用意,敢倩也是暗中帮助女儿,减少敌手。
那云、薛二女一除,辛黑姑自可以任意挑选,以她的才貌,任何男子如无先人之见的话,定要愿意娶她为妻。
这刻他才当真晓得辛无痕手段的厉害,她才是当世第一等难斗之人,武功既是强绝一时,心计又冠逾当代。在她的设计之下,天下英雄绝难逃得出她的掌心。
大概中原二老是唯一的例外了,这两位前辈不但都雄武倜傥,英姿瑰奇,同时俱是武功卓绝,远胜过辛无痕。
她一直都没有法子要以赢过他们,亦不能使他们为她的丰姿美貌低头。此所以她把他们列为终身大敌,总要把他们压倒才肯罢休。
这个想法可以解释辛无痕为何于敛迹多年之后,不肯重履江湖。
闵淳把一切因果想通了,反而冷静得多。忖道:“如今中原二老以至裴淳的难题都全靠我皆力策划了,裴淳的难题与薛飞光大有关连。只要设法使薛飞光脱出薛三姑魔掌,就可以增加裴淳的勇气以抵受云秋心加予他身上的情愁。”
“至于中原二老的安危,则是与淳于靖以及自己诸兄弟的安危连在一起。因为最先定是淳于靖率众前往营救李星桥。但敌人现下非同小可,计有辛无痕、申甫、吴同、司徒妙善、辛黑姑、路七、慕容赤等一流高手。若然再加上朴日升这一帮人马,那就简直不要谈了。”
博勒正要向闵淳谈话,普奇从中拦住,轻轻道:“他正在考虑一件万分重大之事,才会喃喃自语,前辈最好别惊动他。”
众人或站或坐,都无人交谈,气氛异常沉闷。
裴淳返身走入地下室中。
云秋心经过这一段时间,已平静下来,对他道:“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唉!薛妹妹若是遭遇这等不幸的话,都是我们连累她的,我们如何能够心安?”
裴淳痴痴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不错,她一定会向天问道:我一直帮助别人,但到了我自身遭难之时,有谁来助我……”
云秋心大声道:“你呀!你不去助她,谁去助她?你非想个什么法子不可。”
裴淳作个无可奈何的手势,云秋心面色一沉,道:“不行,你不能没有办法,非想出法子不可。”
这可真是边死裴淳了,他何尝不想出力帮忙薛飞光,但想不出法于就是想不出法子,只急得他满头冒汗,在室内团团直转。
裴淳和云秋心正在急得不可开交之时,一个人大踏步走人来,却是闵淳。他兴奋地道:“裴淳兄,快快依计前去搭救薛姑娘,若然赂有迟误,便将返天无术了。”
云、裴二人都大为兴奋,待得闵淳说出妙计,裴淳面如土色,吶吶道:“我……我怕办不到吧?”
云秋心道:“不管成功不成功,你都要去试一试。”
闵淳道:“此计很有成功之望,但做过之后,情形如何发展,只有老天晓得了。此计的基础,完全倚赖辛黑姑其实很爱你这一点儿之上。”
裴淳支吾道:“闵兄的判断很可能错误了,辛姑娘焉会把我放在眼中?”
这话连云秋心也甚是同意,道:“不错,他有点儿土头土脑的,比朴日升或淳于靖都差得多,也远比不上阂兄你们,辛黑姑会爱上他么?”
闵淳笑道:“姑娘好说了,但只不知姑娘为何不看上我们而喜欢裴兄?”
云秋心又表示同意,道:“是叼!或者土头土脑才使人喜欢。裴淳你没得说了,非依计而行不可。”
裴淳在她极力催促之下,全无支吾余地,只好依言即刻动身,前赴金陵。
他心中其实感到十分为难和害怕,而且认为此计多半行不通。但还是放尽脚程赶路,这便是他老实之处,全然不会敷衍。
两日之后,他在午阳之下踏人城内。此地算是旧地重来,路径熟悉,一直走到朴日升的府第。
府门深闭,寂然无人。他敲动门环,不久,大门居然打开,慕容赤出现眼前。
他一见来人是裴淳,便咧开大嘴而笑,面上无时不在的凶气几乎随笑容而完全地消逝。
他一手抓住裴淳的肩肿,笑道:“哈!是你来啦!当真大出我意料之外。走,咱家请你喝酒去。”
裴淳道:“小弟先谢谢幕容大哥的盛倩,但小弟此来却是专诚访晤辛姑娘。”
慕容赤瞪大双眼向前后左右瞧了一会儿,才道:“别的人来咱家决不走漏消息,但你却是例外,她就在后宅的一问静室中。她说过,谁都不见的……”
裴淳一块大石落地,道:“既是如此,小弟也不便进去求见,免得她怪责大哥。”
慕容赤道:“哈哈!你又弄错了,她虽不见别人,但却吩咐过唯有你是例外。”
原来她如此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