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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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兜里一把钱塞在牛氏手里,牛氏手一抖,那钱七零八落散在水汪汪的地板上,仿佛那一把是儿子的肉,她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就要去看叶溶。
阿丹一把拉住她紧张说:“别去,溶哥会骂死我的。这样,您看……”
阿丹在牛氏耳边嘀咕一阵,牛氏犹豫的问:“行吗?”
阿丹点点头,将茶壶拾起,去厨房洗净,一包药倒进壶里,兑好白水摇晃开递给牛氏低声说:“江湖蒙汗药,我放得少,管让溶哥睡个半天。他睡了,再给他上药。”
牛氏点头,也只得如此。
来到房里,推推儿子,叶溶迷迷糊糊的不肯起身。
“溶儿,醒醒,怎么也要喝口温水再睡,不然还要烧得厉害的。”
叶溶被纠缠得无可奈何,才勉强喝下一碗水,倒头睡下。
牛氏就在他身边陪着他,偶尔摸摸他的额头,为他掖掖被脚,想来这些年,似乎她对叶溶都是无比亏欠的,心里就越是难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阿丹嚼着红烧肉进来,低声问:“溶哥,溶哥,睡了吗?”
叶溶没有回声,阿丹嘿嘿一笑,从怀里掏出药瓶说:“干娘,不急,灵丹妙药。您去打盆温水来,给溶哥擦洗伤口,我们给他抹上些就好。”
牛氏掀开叶溶的衬衫时,背上纵横着道道青紫的檩子,鼻头一抽,眼泪涌出,嘴里嘀咕一句:“我的儿呀,”就又抽噎起来。
“哎呦,干娘,您快些吧,溶哥醒了还不活吃了我。”
牛氏解开叶溶的裤带,向下扯落一截绸裤,露出结实的皮肉上青紫的伤痕,肿起一指高,交叠在一处,格外狰狞。牛氏用手轻轻的摸着,低头落泪。阿丹拧一把毛巾,冰凉的毛巾就去擦拭伤口。牛氏忙接过来,一点儿点儿地为儿子擦伤,手触及儿子肌肤时却见叶溶轻微抽搐,吓得牛氏不时停手,阿丹也莫名其妙说:“不该呀,这药百试百灵的。”
阿丹低声在叶溶耳边唤:“溶哥,溶哥,疼吗?”
没有声音,叶溶沉睡得呼吸匀促。阿丹松口气自嘲道:“自己吓自己。”
将叶溶翻过身趴躺在床上,阿丹为叶溶涂药,牛氏用帕子一点点为儿子沾擦。看那臀腿上的伤,反而肿得更高,颜色更加深暗了,再摸叶溶的头,却依旧那么烫手。
“干娘,别急,人在江湖,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阿丹宽慰说,去提叶溶的裤子。
牛氏忙拦他说:“别碰,让伤口晾晾,等下我再给他擦些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二人退到屋外,牛氏想问这是为什么,又记起叶溶临行时提到的那个可怕的名字,于是把话生生咽回肚子里。她想,即便她问,阿丹也未必说。
阿丹说:“我去堂里应个卯再回来。”
牛氏送走阿丹,房里就剩她和儿子叶溶。
她静静地守着儿子,仔细端详他不知过了多时,她胡思乱想着,溶儿快十八了,该给他说房媳妇成家生子了。
“当当。。。。。。”座钟敲响了夜里两点,牛氏有些不安,她起身,屋里没有掌灯。她借了月光端详熟睡的儿子,月光洒在叶溶面颊上,棱角分明,英挺的眉宇鼻梁,那坚毅的唇角让她不由记起一个人。只记起时,心跳加速,忙迫使自己不要去想,却总有个身影在眼前晃动。逼得她意乱心烦,眼泪落下。
叶溶微微动动身子,牛氏忙凑去问:“溶儿,你醒了吗?”
叶溶艰难地蠕动唇说:“渴!”
“哎,娘去给你倒杯水来。”
牛氏摸摸儿子的头,温度略下来些,心里踏实几分,就移步去厨房,路过堂屋时,特地看一眼座钟,凌晨两点三十分,怎么叶沛还没回来,这孩子。
叶溶醒来,只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他似做梦梦到娘在揭开裤子给他上药,他想制止,却无力,想呐喊,喉头却无法出声。他隐隐听到娘的啜泣声,一颗冰冻的心也就融化了。所幸叶沛不在家,他就任由娘去摆布。
他听到娘倒水回来的声音,勉强起身喝口水,却似乎觉出四周的异样。
娘开口刚要问他话,他警觉地一把捂住娘的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出声,有人来。”
他慌得掀开床单,吩咐娘躲进去,不要出声。自己轻声下床,忍了痛,摸出枪,猫个身,轻轻地摸去门外。
黑魆魆的四周,月光洒落在地板上,没有人声,他却敏捷地感觉到异样的气氛。
悉悉簌簌的声音,轻快矫捷,就在楼梯处,叶溶猫着身子,躲在一个荷花缸后。他想,这些人来者不善,他猜出是谁的人,但是他身上有伤,更有娘躲在房里。
秦阿朗,这只狼,果然如此小气量,他下手了!
6、命悬一线 。。。
“没人!”一道黑影闪过楼梯旁同另一伙人汇合说。
“房里没人,怕是跑了。”
“外面封好出口,别让这小子跑了。”说话的人声音熟悉,叶溶仔细在黑暗中辨认,头脑中搜寻片刻,定定神,楚耀南!
黑色风衣礼帽,如入无人之境,左顾右盼,立在楼栏处。
又一阵凌乱声,似乎有些急躁,说话的声音都大起来:“没人,是不是早就逃走了?”
“他老娘呢,总该在家里吧。”楚耀南问。
“怕是一道跑了吧?”
脚步声下楼,人声远去。
叶溶提到喉头的心缓缓落下,听了脚步声无奈地向楼梯口去,似乎相信了屋里没人的推断,楼里恢复平静。
“娘,怎么黑灯瞎火的,不给我留灯呀?”叶沛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
一阵沉寂,叶溶如被冷水浇顶,天哪,怎么这个蠢货这个时候回来了!
“沛儿,快跑,有坏人!”娘发疯似的从房里冲出来,叶溶眼疾手快一把扑倒她就地翻滚,一阵杂乱的枪声射来,叶溶心里暗惊,坏了,满盘皆输,就因这一枚臭子。
“放开我,放开我,娘呀!”叶沛惊慌的呼叫声。
灯打开的瞬间,叶溶的一声呐喊充斥整座小楼:“放开他!”
叶溶立在灯光中,手中的枪直指了为首说话的那个黑色短绸衫光头肥胖的脑袋。
“力爷!”一群打手失声大叫。
那光头上有乌青一片胎记,乍看去是一片短短的黑毛,仔细看平平的如染了头皮,反令人心悸恶心。叶溶扫视楼下楼上一群黑影,身着短衫,嘴里叼了明晃晃匕首,是一群杀手。
更有楚耀南在其中揪住叶沛的脖领提向前踢了一脚。
叶沛一声惨叫。
“一命偿一命,如果你们觉得划算!”叶溶咬牙切齿,楼下的叶沛吓得哭得失声:“跟我没关系,你们找他算账,我没得罪你们,放了我吧。我的衣服,毛料的,洋货……”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嗷的一声哭嚷。叶溶身后的母亲扑冲出去:“沛儿!”
阿力肥胖的脑袋正要动,被叶溶一把勒住,枪抵住头颅,狠狠的说:“也不打听打听,你叶六爷这枪法,从来的手起枪落,弹无虚发,不然就不会在定江码头混了!”
“阿力。。。。。。哥。。。。。。”
牛氏一声惊呼,众人如遭霹雳雷击,愕然不动,无数目光望向阿力和牛氏。
“你,你是。。。。。。”
“阿力哥,我是春桃儿呀。春桃儿,大少奶奶从娘家带来的春桃儿。”牛氏颤抖的声音,眼泪汪汪。
“桃儿。。。。。。是你?你不是,你不是和大少奶奶私奔去了?”阿力脱口问,忙打住话。
“是逃跑,是我家小姐带我逃回娘家,没能……”
阿力猛然一把闪身将牛氏推到身前遮挡脱身,大喊一声:“不许动!”
“不许开枪!”惊魂不定的牛氏撕裂般的声音大喊:“叶沛是秦阿朗的亲儿子,大少奶奶怀着身孕带出门的少爷!”
牛氏一句话嚷出口,随之带来的是后怕。她惊恐的眼睛望着阿力,大口喘着粗气,眼见了叶沛惊得牙关发颤愕然望着他,在楼下惶然问:“娘,您说什么?” 叶沛吓得大哭着喊娘,也不再“妈咪”“妈咪”的叫个没完。
连滚带爬的从楼梯爬上,直扑到娘的身边。似乎叶沛的软弱丝毫不成威胁,众人望着这位衣着摩登打着领结头发光亮的大少,都不屑得去理会他,任由他失魂落魄的扑上去。
叶溶本是在绝境中挣扎,却被母亲接连意外的举动惊呆。“娘,您说什么?莫不是吓糊涂了?”叶溶问,难以置信。
她竟然道出自己的孪生兄长,是秦阿朗那魔头的儿子,那个劣迹斑斑江湖上怒不敢言的黑老大,叶沛竟然是他的儿子!转念一想,该不是娘是疑兵之计,设法突围。
“力哥,力哥,你是知道的,当年我们家小姐赌气,带了我回娘家去,没想到兵荒马乱,就在半路上生下来大少爷。”
“春桃儿,你不要胡说八道!我们是奉命而来。要是解释,你去对老爷说去。”大力坚持道,手中的枪才举起就被叶溶用枪顶了他的头,毫不示弱。千钧一发之际,牛氏声嘶力竭地嚷:“你要是敢伤了孩子,大爷杀了你全家!你不信就试试。我春桃儿不怕死,我家小姐跳崖时把孩子托付给我,不然我早追随小姐去了。”牛氏瞪起眼歇斯底里地叫嚷,如被黄鼠狼逼疯护着小鸡的一只老母鸡。
叶溶从来没见慈眉善目的母亲如此暴怒的模样,竟然也惊得皱起眉头,他相信娘说的是真的,相信大哥是秦家的孩子,相信娘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难以告人的秘密。
牛氏抱住了积蓄力量企图顽抗的叶溶拼命摇头说:“溶儿,娘瞒了你这些年,你不恨娘吧?乖,把枪放下。”
“老爷吩咐,斩草,除根!莫听这疯婆子为逃命胡编乱造的鬼话!”楚耀南惊愕之余定神奚落道。
“还是都绑回去,听由老爷定夺。”阿力提议说,“她,她确实是春桃,大太太身边的春桃。”
楚耀南愕然望他,静静片刻,旋即一脸迷人的笑漾在面颊,“我只知道奉命行事,老爷吩咐,杀无赦!”
“南少,不可!还是等老爷定夺,带回府去。”
叶溶持枪挡在前面,厉声说:“想带人走,没那么便宜。若你们老爷想要儿子,亲自登门来迎,你们都出去,从我家里立刻滚出去!”
楚耀南枪口顶在冲去护叶沛的牛氏的头威胁:“叶溶,你好样的,识趣的你就放下枪,乖乖束手就擒,否则你娘就没命了。”
“溶儿,你退下,娘没事,溶儿。”牛氏慌得宽慰。
就听一阵响动,有人奔上来嚷:“力爷,快撤,青道堂来救兵了。”
啪的一声响,吊灯打碎,漆黑一片。还不等叶溶追上,一阵乱枪响过,叶溶追下楼,母亲和大哥叶沛已经不见了踪影。
“溶哥,出了什么事?阿丹来晚了吗?”阿丹带来了几个兄弟闯入,叶溶一把推开他冲下楼,夺了他的车扬长而去,消失在黑夜中。
7、天上掉下的儿子 。。。
秦公馆灯火通明,气派宽阔的大堂看得叶沛眼花缭乱。西洋式磨砂琉璃玻璃,像教堂里窗子的颜色。高高的汉白玉旋转楼梯直通楼上,环形的楼,西洋风格,当中一顶水晶大吊灯流苏晶亮。
松软厚厚的提花绒毯,厅堂两旁肃穆地立着黑色短衫绑腿的弟兄,负着手挺个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