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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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江小楼真的是青楼女子,亏得我那日还和她同席!”周素素快人快语,此刻轻轻蹙起眉头。
杨应莲袖子掩唇,难掩笑意:“为了掩饰自己的过去,居然与杨阁老……啧啧,偏偏挂着老师学生的名堂,真是龌龊!我都叫你不要与她亲近,偏是不听,这下可好了吧?!”
孙归晚微微一笑,轻轻叹息一声:“可惜啊可惜,这样一个美貌温柔的姑娘,居然有此等出身。”
第一次见到江小楼,她就替她觉得惋惜,若这女子生在朱门锦户,不知会何等风光,没成想商门小户出身就罢了,竟然还曾沦落青楼,好容易成为郡主却硬生生被拆穿,从此后必定打回原形,真是可怜人。
赫连慧神色微微一变,似是无比哀戚的神情,唇畔却悄悄浮起一丝难以形容的微笑,慢慢地对江小楼说:“小楼,这可怎么办呢?”
她的声音十分温柔,仿佛感同身受的痛苦,一副关怀的模样。
江小楼置若罔闻,清丽的面孔沐浴在辉煌的烛海里,依旧是那样的动人心魄。漆黑的瞳孔里有一丝淡淡的冷嘲慢慢浮起来,然而面上却是一派温柔平静的神情,仿若别人谈论的不是她,鄙夷的也不是她。
所有人从内心已经相信江小楼只是个出身卑微的青楼女子,一个娼门女子居然敢攀附上庆王府成为贵女,这简直是狂妄可笑,罪大恶极!他们不会同情她的遭遇,更不会怜悯她的人生,他们只会指责、指责、指责,不停地痛斥江小楼不知礼数,无耻之尤!
“住口!”庆王妃突然站了起来。
赫连胜望着她,眼底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母亲,我知道你十分心疼瑶雪,可你不想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女儿吗?死去的那个瑶雪郡主不过是冒牌货,眼前人才是你亲生的女儿啊!你好好看一看,她的容貌与你是不是有三分相似?”
女子闻言连忙道:“娘,我记得小时候您经常抱着我在梧桐树下唱歌,那时候家里的花园很大,池水是碧绿色的,里面有许多红色的锦鲤不停地游来游去,那时候我还曾问你那锦鲤能不能吃,娘还笑我说我糊涂,说那锦鲤是陛下所赐,父亲一直十分爱惜,绝不许我胡闹,这些话……娘你都忘记了吗?”
庆王妃浑身一震,眸子里满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一片质疑声中,江小楼语声漫漫:“瑶雪郡主走失的时候不过只有四岁,居然能记得家中的锦鲤,还记得当时王妃与她说的每一个字,可真是叫人稀奇。”雪凝印象里很多东西都是模糊的,包括童谣,包括母亲的容貌,包括王府里的一切,可眼前这个女子却说得一丝不差,显然是从安华郡王口中得到了准确的信息。王妃抱着瑶雪郡主纳凉的时候,身边不会没有婢女仆妇,这些人便是真正的突破口。瑶雪郡主不记得的事,她们这些成年人怎么会不记得?只要有心寻找到当年负责伺候的婢女仆妇,一切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赫连胜冷笑一声:“江小楼,到今天你还在强词狡辩。一个青楼女子居然敢如此大胆冒充郡主之友,更堂而皇之地成为庆王府的义女,甚至蒙蔽了皇后娘娘,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像你此等女子,最应该千刀万剐、以儆效尤!”
庆王妃的脑海突然浮现起郦雪凝温柔甜美的模样,她轻轻转头望着江小楼,对方的面上并无责怪怨恨,只有淡淡的悲悯。过去的一幕幕从心间辗转而过,转瞬之间庆王妃便立定了主意,她大声地道:“不,你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已经去世了,你才是冒牌货。”
那女子吃了一惊,颤声道:“娘,你怎么可以为了一个骗子连亲生的女儿都置之不顾?她根本就不是我的朋友,她只是国色天香楼的……”
赫连慧轻轻扯了扯庆王妃的袖子,满面担心:“母亲,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您千万不要发表意见。”
庆王妃看了她一眼,难掩眼底失望的神情,旋即她一点点在对方惊诧的眼神里抽出了袖子,目光直视前方,语气平静到了极点:“只有雪凝才是我的亲生女儿!至于你,我压根不知道你是何人找来,竟然如此诬蔑雪凝和小楼!小楼虽然出生商户,却是洁身自爱、矜持有礼,连皇后娘娘都赞许有嘉,从头到脚她哪里像青楼女子?!赫连胜,原本家务事我不准备拿出来说,可你今日实在是做得太过火了,你想要为顺夫人报仇雪恨,直接冲着我来好了,拿一个无辜的弱女子开刀算是什么本事?亏你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自诩为文武双全,其实就是个心胸狭窄、不知廉耻的小人!往日里不敬嫡母,无视尊卑也就罢了,今天居然还敢弄个冒牌货来蒙骗大家,真真其心可诛!”
赫连胜挺直了胸脯,大义凛然:“母亲此言差矣,江小楼不但害死了顺夫人,甚至还妄图霸占王府!我是在拆穿奸人阴谋,替母亲你擦亮眼睛,这才是真正的大孝!”
为打倒江小楼,赫连胜先是找出一个假冒的瑶雪郡主,再接着又找出李龙证明江小楼的确出自国色天香楼。事实上,江小楼的确与当年红极一时的桃夭极为酷似,满朝权贵未必没有人能认出来,却从未有任何一人出来指认。毕竟从前大多时候她都是浓妆艳抹,与如今的素净妆容完全判若两人,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人有相似在所难免,谁能当真肯定她的身份。今日赫连胜本可以直接拆穿江小楼的身份,根本不必弄个冒牌郡主,但曾经沦落青楼虽然会给江小楼沉重一击,必将声誉受损、英名尽丧,但只要庆王妃护着她,根本动摇不了她的根基。因为出身青楼不是罪过,只是污点,但如果冒认身份、妄图欺骗,尤其对方还从皇后娘娘手中捞了一个郡主来做,那性质可就大不一样了。欺骗皇后娘娘,一样是死罪难免。
一言以盖之,赫连胜要的是江小楼的性命!
满殿的人都望着江小楼,眼神里满满都是恶意,鄙夷,折辱。此刻,独孤连城俊美的脸庞上忽然微现笑意:“安华郡王,话题扯开太远了,这位证人还未作证吧。”
李龙瑟瑟发抖地抬起头来,面上渐渐显出一种豁出去的神色:“陛下,这一切都是安华郡王的阴谋,他先收买了这个女子,又给我黄金一百两让我指证明月郡主出身青楼、假冒皇亲!陛下,我与郡主无冤无仇,怎能做出这等丧德败行的污蔑,更何况殿前说谎是罪犯欺君,要诛灭九族的啊!”
赫连胜脸色变得煞白,万没想到李龙竟然会当堂反悔,他急急扬声喝道:“你胡说什么!”
皇帝目光变得冷沉,呵斥道:“你住口,让他把话说完!”
李龙虽然极度害怕,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在国色天香楼里呆了三年,从未见过明月郡主,可你却偏偏说她是国色天香楼的红妓,还给我那么多的银子,就是为了让我冤枉无辜!我是害怕你的权势,所以才暂且答应下来,欺君之罪祸延九族,我怎可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害了李氏一族数百口的性命!陛下,求您替我做主,今日说了实话,只怕我就走不出宫门了!”
赫连胜一颗心顿时沉浸在冰水里,他的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李龙,你这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当初你口口声声要除害,今日竟然——”
“陛下,我要揭发安华郡王的阴谋,这个女子是他找来的假郡主,其实不过是三百里外一介船娘而已,什么自小与亲生父母离散,呸!安华郡王千方百计找上她,不过就是看她容貌与王妃酷似,为了能够取信王妃,他还特意找来名医,想方设法替她点上那颗红痣,说……用什么水一洗就掉!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请宫中太医一试!”李龙还嫌弃临阵叛变不够狠辣,毫不犹豫再捅了一刀。
若请了太医来验看,很快便会拆穿一切。女子吃了这一吓,猛然变得脸色惨白:“是……是郡王给了奴婢银子,奴婢实在是迫于郡王权势才不得不答应的呀,陛下,求您饶命,饶命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拼命地在地上叩头,心头无比悔恨自己一时贪财竟然应了此事,几乎连肠子都青了。
萧冠雪长长叹了一口气,赫连胜大势已去,无可挽回。
皇帝眉眼之间满满都是怒气:“赫连胜,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安华郡王的身上,他的脸孔由白变青,由青又转黑,最后化为一片死气沉沉,一张嘴唇张张合合,几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庆王妃冷冷睨视着他:“赫连胜,我断想不到你居然会为替顺妃报仇而出此下策,你那亲娘是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被王爷惩罚,此事又与小楼有什么相干?你要记恨就记恨我好了,怎么可以想出这样的恶毒的招数来冤枉她!”
众人立刻便想到上回在庆王府发生的一幕,曾有人口口声声说江小楼是他的妻子,拿出的却是谢瑜的物件。今天赫连胜故技重施,竟想出冤枉人家出身青楼的阴招,若非李龙当殿反悔,只怕江小楼真是跳进护城河也洗不清了!
一个女子的名节何等重要,赫连胜一而再再而三挑衅江小楼,目的不过是为了打击庆王妃而已,这一切都是庆王府的内斗,却偏偏选在今日这样重要的宴会上抖出来,赫连胜简直是目无君王,无齿败德!
江小楼这才起身,盈盈摆倒:“陛下,娘娘,小楼自入府以来就一直不得兄长喜欢,这一点大家都是知道的,可我万万想不到他竟会憎恨我到这个地步,甚至不惜犯下欺君之罪,也非要陷我于绝境。唉,早知如此,小楼情愿离开王府,也好过见到母亲为难——”
赫连胜一口气没喘息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上是没有血色的惨白,他不是被江小楼压跨的,而是被欺君之罪四个字给生生压跨了。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李龙和假郡主都已经承认罪行,指证他是幕后主谋,他罪犯欺君,该怎么办!
皇帝无比失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向着庆王道:“这原本是你的家务事,朕不该随便插手,但是既然闹到朕跟前来了,朕也不得不管。”
赫连胜额头一滴冷汗落到了青砖之上,他几乎立刻便要抬起头向太子求救,可现在若是他敢把太子拖下水,那太子第一个就绝不会放过他。至于萧冠雪……对方不过是送了个与王妃相貌酷似的美貌女子给他,一切主张都是他自己所为,人家压根没有插手此事。思及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颤栗起来,他感到无比后悔,原本他不会做出这样自毁城墙的事,可问题的关键在于顺妃的死给了他很大的打击,他虽然表面上竭力装作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可事实上他感到畏惧,他畏惧江小楼的力量,也畏惧对方的残忍,于是想到先下手为强,谁知却会被人反将一军,落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
庆王跪倒在地,脊背隐隐颤抖,原本坚毅的面容此刻已经一派风霜之色。他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赫连胜罪犯欺君,若皇帝真正追究起来,只怕他一颗脑袋压根就不够砍的!自己如果贸然替他求情,非但救不了他,只会连累整个庆王府。
皇帝看着庆王的模样,隐隐察觉到对方心里的难处,便转头道:“皇后,你认为如何?”
皇后不冷不热地道:“陛下,养不教父之过,如果王府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一个庶子也不会当众指责自己的母亲偏袒,更不会毫不知耻地当着众人的面自曝其短。这里是皇宫,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地方。陛下素来宽宏,不会计较这种不懂事的东西,但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