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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未晚-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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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扬昨天去跟容婉请罪,被她关起来了,我知道她心中有气,希望你能替我劝一下她……”



“你为了他求我?”谢钦口气讥讽地打断她的话,眼神冰冷,“真叫人感动。”



“你不用再说这样的话来伤害我,再难听的我也已经听过了。”未晚望向他,心口隐隐作痛,“我想要什么,我心里放着谁,你还不知道么?”



无法抑制的震颤,袭击了他纠紧的心,可他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有说。



自她负伤离去后的这些日子里,他几乎夜不能寐,偶尔投入眼海,忽然间又会惊醒,梦境与现实交织,痴缠着他不放,在那些来来去去的浮光掠影中,他看见的全是她。



而现在,她又出现在他眼前,就在他对面,离他那么近,只要伸出手就可以触到,可却仍是天涯海角的距离。



如果从来没有相遇,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又或者,如果能够重来一回,时光若能倒流,你会选择带她离开这些纷纷扰扰,什么云山海月都不理,权势利欲也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她好好活着。



一如他现在希望的一样。



“谢大人,忘了问您,要喝茶还是饮酒?”小二在外头恭敬地问道。



“酒。”他简短地答。



“好嘞,一壶回头太难——”小二嘹亮而拖长的声音缓缓回荡。



——不怕回头太难,只怕回头太晚……我是不想回头,也不能回头。



未晚突然就想起,那夜他来俱欢颜找她道歉,曾说过这一句。



他寂寥却又满不在乎的神色,让她觉得心痛。



再后来,他吻了她,坚定而温柔。



“小时候我丢了一只风筝,宣扬对我说,喜欢的东西,就要紧紧握劳它,要不它会飞走,”她缓缓出声,水眸安静地望着他,“后来我发现,有些东西,无论我抓得多紧,握得多用力,始终会失去。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她眼里的深情,像火焰一样烫着了他,他避开视线,冷着声音道:“你应该知道什么叫放弃。”



“我知道,”她微微一笑,“可是,我不想放弃你。就算我失去全世界,也不能失去曾经和你一起的那些回忆。”



高大的身形顿时僵住,搁在膝上的大掌握紧成拳,他抿唇冷笑:“我不是来听你讲废话的。”



她望着他笑容不变,脸色却更白了几份,声音也有些颤抖:“就算你不承认,我还是要说,你不是真心要对我这么绝情,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够了!”他低喝出声,脸色冷如寒冰,“你怎么就这么贱,这么惹人厌烦,非得要死缠烂打?”



“我……”



“宣扬不要你,你紧追着不放,现在我不要你了,你也不肯罢休,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自以为是,成为别人的负担?”绿眸残忍地盯着她,他咬牙切齿继续羞辱,“如果你真的担心自己无处可去的话,我可以收你做个小妾,没准容婉一开心和你做个姐妹还把宣扬放了呢!”



“住口!”她惊痛地轻喊,泪水涌出了眼眶,淌满了苍白的容颜,“别让我恨你……”



“随便,”他不耐地沉着脸,“你说的事我会帮你办到,请你尽快滚出京城,别再来烦我。”



“为什么?”她低声问,喉咙紧窒。



“对我而言,女人就分两种,有用和没用的,”他的声音淡然得近乎冷酷,“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谢大人,您要的酒。”小二将酒送进来,敬业地无视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气氛。



“姑娘也要?”



未晚点头,脸上泪痕已干。



伤口初愈,她其实是不应该喝酒的,可她却举起手中的杯子,静静地望着谢钦:“这一杯,是我要谢你。”



言罢,她仰头一饮而尽,眼中水光闪烁,却始终未曾再掉泪。



时光急遽倒流,思绪回到从前,风一般的掠过回忆的大地。



那一年,小女孩威气凌人地坐在马上,手中的鞭子抽向那个眼神倨傲的少年,他紧紧拽住,不动如山。



后来她说,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你可要小心了——原来,要小心的却是她。



关山万里,是他带着她从无垠的大漠走到了最初相遇的京城,是他总在她慌乱无助的时候坚定地握住她的手,是他让她体会到了最深刻的甜蜜与痛楚。



然而在感情里,在乎的那一个总是惨败。



——你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她安静地坐在他对面,看着他始终冷峻完美的容颜,窗外,月儿爬上树梢,夜色精密动人。



“这么久以来,麻烦你了。”她的心情与语气都已平淡温柔,如狂风骤雨后的风平浪静。



唯一残存的,是眼睫上的晶莹闪烁。



“告辞了。”她站起身,不再看他一眼,推门而出。



他坐在原地久久未动,然后望着远方的天际,举杯浅酌了一口酒。



清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身上,光影盈盈流动,拂掠了他痛苦的表情……对不起,不管发生什么,都请你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想要你好好地活下去。



六十四、了断



绵长哀恸的钟声撕破夜的宁静,沉重的鼓点一下又一下,仿佛要把人的心都从胸口中敲出来一样。



未晚翻下床推开窗户,夜色并不深沉,朦胧不清的月影下,流涌的云层有种血色的苍茫,晚风阴寒,卷着悲怨与戾气扑面而来。。。。。。那钟鼓声来自东宫邵阳殿,是宫中发丧。



关上窗,珐琅熏炉里轻烟袅袅,带着清新的药草气息缓缓散入胸臆间,带着沉静凝香。很多个日夜睡不着,她都需要这类药物的作用,而此刻她静静坐在黑暗里,轻烟自面上拂过,凝结眉心,却似吹去了所有倦意。



清晨时分,天光未晓,浓雾弥漫大地。



残垣断壁影影绰绰,一眼望去如在梦中一样,看不真切。



脚下传来一声清脆,蹲下去捡在手中的,是片橙绿琉璃,这个颜色,应该是父亲书斋的房瓦。



未晚闭上眼。。。。。。无数个夜里,她都能听见有人在耳边轻轻呼唤,晚儿。



可是没有,此刻的她听不到任何声音。



周围一切都很安静,没有那夜的风声,火焰吞噬一切爆裂声,凄厉的呼喊声,就像所有的一切都湮没在昔日的灰烬中,化作无声的尘埃。



六岁,父亲宽厚的大掌握住了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地教她写自己的名字。



八岁,母亲亲手为她做了纸鸢,笑看着丫鬟们带着她在园子里奔跑。



十岁,她跟着府里的下人偷跑出去玩,堂兄替她写功课,结果两人一切被罚跪。



十一岁,祖母眯着视力并不好的眼睛为她梳发簪,看着铜镜中的她微笑,小晚儿将来一定能找个好夫君。



这些事情,曾经所有的一切,如今世上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这么多年,她一直觉得自己像一缕苟存在人间的孤魂,连回来看以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宣扬希望她能忘记从前的一切,可是她做不到,因为只有她知道当时是如何的痛切心扉,无论谁的抚慰都无济于事。



只有她知道,在她的心里有一个黑洞,深不见底,把她的快乐、活泼及渴望统统吸走,活着,不过是等待某一天,能将这个黑洞填平。



谢钦看见了,也明白了,可他却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放弃了他。



这段日子里,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她一直在想,如今她应该为什么活着。



却觉得累,有种身心俱疲的累。脚下的路已经一步步走到尽头,前方的光亮已经透了过来,可她却不想再走下去,在黑暗里跌打滚爬了这么久,她已经习惯,也没有力气再去想像究竟得到怎样的解脱。



你们告诉我,我怎么办?



独自坐在浓雾里,她摸着身下斑驳的石砖,喃喃问道。



天冷的时候,希望有一个温暖的怀抱。



高兴或难过的时候,希望有谁能静静聆听。



无聊的时候,能有个机会拌嘴吵闹。



清晨醒来的时候,有道专注的目光凝望着她。



一起在某个下雨的夜晚并肩走完半条街。



忘记是哪一天,她忽然发觉,自己想要的,就是这些而已,这些琐碎的,平凡的瞬间。



可是现在,已经再没有机会了。



该结束的也都已接近尾声。



宣扬一直觉得她的性格太过极端,她的确是。



晚儿。



她缓缓站起身,又一次听见梦里的呼唤。



深浓清冷的白雾里,一切都悄然静谧,就像一个长久的梦,而梦的最深处,有始终爱她疼她的人们,永远都不变。



娘,不会太久的,你等我 。



扬起嘴角,她淡淡地笑了。



嘉佑二十五年太子薨,睿郡王谢钦领军四十万征昌平。



考磐在涧,硕人之宽。独寤寐言,永失弗谖。考磐在阿,硕人之過。独寤寐歌,永失弗过。考磐在陆,硕人之轴。独寤寐宿,永失弗告。



清扬的琴声中,未晚一步步迈上俱欢颜的顶层。



窗外飞雪,阁楼里却暖和得很,墙角搁了一个巨大的铜制雕花火炉,烧得正旺。



未晚望着正从容撩弦的男子,在桌旁坐下静静聆听,一曲终毕才含笑鼓掌。



“许久没有听到雅王的琴声了。”



容湛抬起头,笑容是一贯的温文尔雅:“我曾经说过,要弹琴给你听的。”



“琴艺是动人,可是这首《考磐》怕是不适合你。”



容湛挑眉一笑:“那你觉得什么曲子适合我?”



“此刻你应该弹首《得胜令》。”未晚淡然一笑,转身俯视脚下京城万家灯火。



“这第九层的风光果然是极好,你已经很满意吧。”



“是,我很满意。”容湛缓缓答道。



“香浓姐怎样了?”眼中染上寒意,未晚依旧背对着他问。



“至死未招,杖毙。”身后的声音也忽然冷沉。



未晚握在窗栏上的手指泛白:“秋狩时我和容婉的马别动了手脚是你的意思?”



“是。”



“我被下药也是你?”



“是。”



“舒儿是被你的人所杀?”



“是。”



“我早该想到是你。”她转过身,明眸恨恨的盯住他。



六十五 燃情



“你确实应该早点想到。”容湛冷冷一笑,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掂了掂却又放下了。



“若不是你还有点用,若不是顾及着谢饮的兵权还没到手,我不会留你到现在。”



“原来你才是最无耻的那一个,”未晚瞅着他讽刺出声,“你别忘了,当初要不是我几番救你,你也不一定有这个命坐在这里。”



“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演的那些把戏,韩未晚,”容湛嗤笑,“你在八年前就是一个身负死罪之人。”



“我可以再让你明白一点,陈永年为什么会自杀?因为他手下一直有我的人,连当年韩府一案,也是我安排人向陈永年提议进而东宫采纳的,我大哥只不过替我当了靶子而已”他森然冷笑,素来温文的容颜显得阴沉可怖,“可你知道你最错误的事情是什么?就是你帮了二哥和魏冉!”



“我知道,”未晚望着他咬牙切齿,“我还知道,你真可怜,从小就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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