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晚-第1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魏姐姐,中原的人都长得很好看吗?”篝火边响起稚嫩的童音。
未晚将烤架上的羊腿转了一下,油滴在火里,发出诱人的“滋”声,香气扑鼻。
她侧首笑着询问身边留着光头朝天辫的男童:“保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魏姐姐你,雅王爷,谢督军都长得很好看啊。”
未晚失笑,割了一块烤羊肉放到他碗里:“喏,奖励你的,真会说话。”
保儿咧嘴一笑,欢呼一声专心对付眼前的美味,未晚瞅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有些失神。
来昌平也已经快七八天了,容湛他们与昌平王的商谈似乎也一直没什么进展,如果到最后两国还是免不了一场战争,又不知将会有多少生灵涂炭,家园遭毁。而这回看来,皇帝是铁了心要于在位期间看到一个结果,否则容湛他们这些天也不会一直都神色凝重,忧虑重重的样子。
这时不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正是他们一行人,步伐都是急匆匆的,谢钦原本就面无表情的俊颜似乎比平日更冷了几分,连容湛也是抿紧唇沉着脸。颜萧朝她瞥了一眼,目光中似有无可奈何的焦虑,未晚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于是也站起身跟了过去。
一室沉寂。
从入帐之后,整整一杯茶的工夫,众人都未发一言。
啪——容湛丢下手中方才一直把玩的玉镇纸,声音不大,但每人的心头都是微微一震。
“拿克桑换鄂荻,以地易地,原本已有眉目的事情,居然半路跑出个程咬金,”容湛的语气仍是不疾不徐,却有种紧绷的感觉,“江南商贾集资义购鄂荻半数土地以报国家和百姓?大手笔啊,真是忠心爱国的壮举。”
未晚冷不防听到“江南”二字,心中竟是一颤。
“我们的人已经开始查那个人的来历了。”秦戈站在自己主子的身后,沉声汇报。
“一个昨日才到的人,就能和昌平王谈到这个地步,不简单哪。”谢钦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却满布危险的气息。
“你来自江南?”下一刻,他的视线忽然牢牢地锁住了未晚。
未晚浑身一僵,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莫名地,心跳开始加快,她有些慌乱。
“是。”她点头。
“你印象里,江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物?”他继续追问。
修长飘逸的身影在脑海中闪了一下,未晚心中一痛,咬唇摇了摇头。
纵然他是最出色的那个,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那天他走得那样潇洒决绝,彼此又怎可能轻易相见?
见她不答话,谢钦也没有追问什么,只是之后的时间里目光总是有意无意地探望着她。
未晚只是避着他视线,却不明白此刻心中的凄惶与茫然是为何而起。
三十、风寒
已经记不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在夜里坐在外面仰望清冷星月。
彼时在江南,长街十里霓虹,湖岸画舫歌舞升平,楼阁灯火通明,竟想不起来那时的夜空是什么模样。或者更早,儿提时候在京城看花灯,举着糖葫芦追着捏面人的师傅跑,差点迷路了都不知道。
到如今,对于夜晚的感觉,似乎只剩这大漠戈壁空阔辽远的星空,冷月如钩。
夜已深,只是还有依稀的羌笛声,随风而来,绵远动人。常常是这样,看见美丽的风景,吃到美味的食物,就希望心中那个人也一样能在身边共同分享,就如此刻,很想有另外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听着这首曲子。
寒意渐袭,未晚才发现自己忘了加件衣服出来,可身子却懒得动,不想就此回去。记得从前她也总是衣衫单薄,同玩的伙伴们大冬天脸冻得红扑扑地问她,她说穿得少,体温就凉得和外面的天气差不多,自然就不冷了。大伙半信半疑,她就很爽快地说是她干爹说的,等人都信服地走了之后,她一转身看见宣扬站在面前,瞅着她慢悠悠地开口,我几时那么说过?她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远,却听见身后他低沉的笑声,恁地动听。
回忆纷涌而至,未晚不由恍惚,凉风拂面,她扶住微烫的额头,觉得昏昏沉沉的,心知不能再这样待下去,于是站起身准备往回走。
步子还没迈出去,只觉得远处的灯火一片朦胧,身子一软就滑了下去。
意识模糊间她感觉自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漫入鼻间,她心中一惊,挣扎着想睁开眼,却觉得头顶一麻,坠入更深的黑暗中红。
…………………………………………………………………………………………
晚儿。
——她听见有人在耳边幽幽地叹息,那声音温柔得让她几欲落泪。是谁在唤她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啊……
她睡了吗?她的灵魂去哪了?
她不要做什么韩公子、魏大夫,她想要的,一直是那轻轻的一声“晚儿”。
人生最漫长的六年,因为一个人,日子变得不那么艰难。曾经牵着她的那只手,温暖厚实,她以为人潮拥挤也不会走失,忽然间,周围迷雾一片,她再也看不清他的模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她想告诉他,她还不够坚强,不够勇敢——就这么一个人走下去。
她努力伸出手……纤细的指被人握住,紧紧地包覆。
她的心,忽然安静下来。
是谁?是谁握住了她的手?是他回来了吗?
仿佛自蛰伏已久的冬眠中醒来,她艰难地睁开眼。
一双深不见底的绿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总是面无表情的俊颜,是一贯的冷漠。
视线相触,未晚有些怔忪。
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驻了良久,他抿紧薄唇,眼睫微垂,未晚只觉得右手一松,他的手臂不露痕迹地收了回去。
“你得了风寒。”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遮住烛火的光亮。
“对不起。”她平静地道歉,没有忘记来这里之前他那句“不要连累我们”的嘱咐。
他眉间一蹙,却没有说话。
“是你带我回来的?”她仰起头问。
“不是。”他否认,“别人。”
“哦,”水眸里闪过一丝错愕,下一刻她却微笑望着他,“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他瞪着她。
谢他什么?他有些恼。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凝视她。
光影在她脸上跳跃,姣好的面容依旧苍白没有血色,可她却朝他轻松地笑着,眼睛弯成月牙……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故作坚强的表情……他听见她在昏迷的时候,压抑地唤着两个字,听不清楚,但应该是个人名……有那么小小的瞬间,他的心有一点烦躁,他的人有一些恍惚。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这里足足坐了一个时辰,只是望着她的睡颜。眼下鄂荻的事急在弦上,战和难定,脑海里诸多事情纷扰不休,他不知道自己方才都想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在看见她伸出手时,情不自禁地握住。
这样的感觉,很糟。
戎马生涯,他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对于自己的人生也是如此。可最近常常在望着眼前这张脸时,他会微微失神。
幸好,只是“微微”而已。
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
身体的状况一直没有好转,未晚自己是大夫就更清楚不过。
其实也并非完全是风寒作祟,那种困乏和疲劳,充斥整个身心,将她重重击垮。
她只是不想动。
木然地盯着头顶的帷幕,数着上面的花纹,想着人生就这么流逝,也没有什么不好。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存在感扼住了她的心脏。
有人在看她。
不知为何,脑中顿时跃入这样的认知。
她缓缓地转过头,营帐的一角映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四更天,早已是万籁俱寂,人人熟睡,怎会有人站在那里?
心跳在那一瞬间剧烈得几乎让她承受不住。
下一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她猛地掀开了被褥下床,连外衣都没披一件就奔了出去。
察觉了她的反应,几乎在同一时间,那道身影迅速遁去。
“站住!”未晚只来得及看见远处白影微闪。
她咬牙,身子还酸软得紧,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追了上去。
风中,有淡淡的药香。
她的眼泪涌了出来。
就是这样的气息,多少日子以来魂牵梦萦……那天昏迷的时候……原来不是她的错觉。
……………………………………………………………………………
空旷的野地里,只有她一个人。
“你出来!”她无助地环视四周,声音是带着泪意的沙哑。
“我知道是你,既然来了,为何避而不见?”她轻声央求,心中酸痛难当,“我不会问你为什么离开,只想再见你一面……你出来,好不好?”
回应她的,只有无情的风声。
眼泪汹涌,刺骨的寒冷摧残着本就病弱的身体,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到跪在地上直不起身,捂住嘴的手放下来,掌心却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原来,她竟被伤得这么重……她苦笑了一下,手中摸索到一样东西。
“不见我也没关系,大不了一切回到从前,”她轻叹,唇际染了血色的笑容带上一抹决绝,“我欠你一命,还你就是——”
她尚未抬臂,腕间便是一麻,手里原本扣住的尖利石头松落开来。
“你做什么?”久违的声音蕴着沉怒响在夜色里。
她缓缓仰起头——月光如水,记忆里的那个人临风而立,素衣飘扬。
三十一、重逢
“你终于肯出现了么?”未晚望着眼前那人,笑容竟是说不出的娇媚,只是染上潮意的眼眸里,那抹空灵的笑意却是那般清冷,如黑夜里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宣扬抿紧唇,静静地望着她,月光笼上他俊逸的容颜,朦朦胧胧,可是未晚没有错过他眉宇间浅淡沉郁。
终于他欠下身子,朝她伸出手。
“起来,晚儿。”他说,声音清朗动听,一如从前,“地上凉。”
未晚眼中一热:“你在乎么?”
曾经是谁牵着她,一路走过大江南北,春夏秋冬,后来又是谁先放开手?
她倔强地不去回应,任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凝固成一个寂寞的姿势。
他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望着她,手缓缓地收了回去。
她恨他这样,总是以沉默来对待她的疑问,对于她,他始终在逃避。
“我只问你一句,”她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难以名状的疲惫。
他似是震动了一下,眼神戴上防备之色:“问什么?”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未晚的目光,如刀一样扫过她的脸。
可是,她依旧窥不透他的表情。
“我无须向你解释。”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容湛他们所说的‘神秘人’就是你?”她早该想到他在江南的影响力。
“你执意跟着他们?”他反问她,也肯定了她的猜测。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管。”
她瞪向他,却蓦地愣住——是她错看吗?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