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老鬼寻亲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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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话长,”温珂叹口气,招呼他们坐下,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如今房地产大热,老村所在位置据说风水不错,被个温州老板看上了,不知到哪个衙门口烧了两柱高香,得到了开发批文,圈了一块地方要盖别墅区。这本也没什么,只是这拆迁补偿款给的太少,惹得村民大多不满,一时间反对之声此起彼伏,有那激烈的直接摆个案板放在大门口,拎把菜刀斜斜剁在上面,看得人慎得慌。那温州老板见此情形,也怕逼急了闹出事来,只能暂缓这边的开发,转而从批地另一头下手,那边是个小庙,供着一尊本地神,年头久了朱漆彩绘剥落殆尽,里面也没有庙祝和尚之类,区区一个泥胎坐镇而已。
“是说西头的敖汉娘娘庙?”袁惠惊呼,“鲍大爷是去护庙才出事的吧?”
温珂点头,“鲍大爷听说他们要动娘娘庙,干脆搬着铺盖跑到娘娘庙去住,一连守了好几天,直到前两天回家拿东西,就那么二十来分钟,那边挖掘机就动起来了,鲍大爷听着信儿赶紧就往回跑,结果庙前面被挖的乱七八糟的,老人家一步没踩稳就摔下去了……”
袁满兄妹俩互相看一眼,只能一起叹气。他们幼时在这里成长,自然知道敖汉娘娘庙对这村子、特别是鲍大爷一家的意义,如今出了这种事,一时真不知说什么好。
敖汉娘娘庙在村子西面小树林边,头枕格达喇嘛灵塔,背靠点翠青山,庙前一条清澈溪涧蜿蜒而过,端的是一派山明水秀的宝地。据说早年间村里有懂风水的先生,指点大家说这小庙藏风聚气,乃是全村风水阵眼所在,守好了能使子孙得益,丰实百年。
庙里供奉着敖汉娘娘,也不知是哪朝哪代什么来历,只看着宝相庄严慈眉善目的,听老人们讲,当年小庙全盛时期,敖汉娘娘法身头戴翻沿尖顶帽,身着天蓝绣金锦袍,袖口领沿套花贴边,满身的珠翠映着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只是清末闹民变波及到此地,乱民哄抢庙产,村民守不住,娘娘庙也就只剩下了泥胎一座,死板呆滞的,再也没了从前的灵气。后来有那会画画的教书先生,实在看不过,就买了画笔颜料来,好歹给敖汉娘娘绘了个彩绘金身。说来也怪,自那之后,这娘娘庙好似突然通了神,大事小情的,只要诚心去求,总能灵验。特是这一百年闹兵祸,好几次眼瞅着鬼子过来了,在娘娘庙前晃来晃去却都跟瞎子似的看不见躲在里面的村民,一场大灾眼睁睁的就那么过去了,从此敖汉娘娘便更得村民潜心供奉。
这些年科学日益普及,敖汉娘娘的身影也就渐渐淡化成了老人们口中的传说,村里的年轻人谈起小庙大多是几分好奇几分新鲜,倒是少了当年那些敬畏信服。也许是鬼神崇拜都需要诚心,反正随着村里老人越来越少,见过敖汉娘娘显灵的人也越来越少,小庙慢慢就荒凉下来。到了这些年,也就只有鲍大爷还在一心一意守着那庙,真心实意地信奉着敖汉娘娘了,他总是说,“敖汉娘娘是我家的大恩人,只要老汉我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守着娘娘的香火不灭。”
这话说得也没错,因为认真论起来,鲍大爷一家子和敖汉娘娘还真是格外有缘。话说当年鲍大爷的父亲年轻时游手好闲,是村里有名的二混子,直长到三四十岁还娶不上媳妇,慢慢败光了家业,只好住到娘娘庙里去,有一顿没一顿地熬日子。谁知忽然有一天,他跟换了个人一样,突然就勤快起来,踏踏实实的劳作了几年,慢慢又置回了家产。
据他自己说,这是因为有一天夜里敖汉娘娘给他托梦,对他好一顿斥责,说到火大处居然拳打脚踢的,这一通好打真实无比,他梦醒时竟真的全身淤青,疼得简直想骂娘,从此对敖汉娘娘敬畏如阎君,做什么都尽量躲着娘娘庙走。却谁知这敖汉娘娘好像特别看重他,常来他梦里晃悠,每天赶牲口一样驱着他,直到他真的脱胎换骨有脸见人。
等到他家境不错了,敖汉娘娘又托梦指点他某日某时到某地去,就这么又求来一门好亲事,没两年生了儿子,日子渐渐红火起来。所以鲍大爷自幼就被他爹教导,一定要好好报答敖汉娘娘的大恩德。却谁知前恩还没报呢,就又欠下一桩,鲍大爷18那年,娶上了邻家知根知底的大姑娘,没两年就怀上了娃,要生时却正赶上了兵匪进村,鲍大爷心一急,抱着媳妇冲进了娘娘庙,还真就躲过一劫,连媳妇难产都靠着求拜敖汉娘娘而转危为安。
所以说这敖汉娘娘对于鲍大爷来说,不仅仅是一座值得敬畏的本地神祇,更是鲍家几代人的信仰,万万亵渎不得。
“那鲍大爷现在怎么样了?我刚听你那意思他在家里养伤呢?怎么没在医院住着?”
“说到这个更神,你们是没看到,敖汉娘娘这次真的显灵了!”温珂特意在语气里加了点神秘,给他们讲起那天的事情。“鲍大爷一脚没踩稳摔下去,然后那挖掘机也是没反应过来,居然还继续工作,那一瞬间我们都觉得这回真要出事儿了,谁想到娘娘庙里突然冲出一道红光硬生生拦住了挖掘机,等红光退了我们凑近一看,你们猜是什么?”
“敖汉娘娘?”袁惠举手答题,“是敖汉娘娘救了鲍大爷?”
“宾果,挡住挖掘机的就是敖汉娘娘的那尊塑像,而且你想啊,那挖掘机力道多大,结果这么一下子那塑像居然一点裂纹都没有!”温珂讲的眉飞色舞,显见的是被当时所见扎扎实实刺激了一把。
“然后呢?”
“然后就把鲍大爷送医院了呗,到医院一拍片子,说是腿骨断了,以鲍大爷的年纪,得养好一阵子,还不一定能完全恢复,当时大家都挺伤心的,他家里说是回去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办。没想到过了一晚上,到第二天再看,鲍大爷的骨头居然没事了,连骨裂都没有,当时把所有人都震了!”
“不是吧,难道还真有敖汉娘娘?”袁惠深受唯物主义无神论教育多年,骨子里不怎么相信这些东西,平时袁满给他讲些修道捉鬼的故事也都只当闲话听听,或者归结到什么心理暗示、奇怪磁场之类科学能解释的范围里去,这次听了这故事,一时有点接受不能。她扯扯袁满,“哥,难道这世上还真有鬼神?!你从前不说你其实没抓过吗?你到底见过真的没啊?”
“从前是没抓过,不过现在么——”袁满望天,你那不怎么好相处的未来嫂子就是个鬼啊!
39、敖汉娘娘(三) 。。。
袁满挺无奈。
袁惠的乌鸦嘴灵验了,这几天温珂果然开始坦率表达对他的好感,每天不定时跑来找袁惠打发暑假时光,得袁姑娘相助,便也总是能如愿拉上袁满一起。
她兴趣广泛,从昆曲到足球,从六度空间理论到核动力潜艇,她什么都能聊上一些,这使袁满无法用“话不投机半句多”来逃避这场桃花运。最后被逼无奈,只能对着俩姑娘狂侃国学,从《抱朴子内外篇》聊到《匡谬正俗》再到《法苑珠林》,什么生僻聊什么,直到对面四颗黑葡萄彻底变了两对蚊香。
袁大小姐扶着额头挥一挥手,悲摧的兄长终于被允许退场。
临出门,袁满顺手翻走两包饼干。时间不早,他不知道温珂会不会留下来吃晚饭,为了避免麻烦,干脆自己躲出去。
关门的一瞬间,袁惠的谴责追着他出来,狠狠砸进耳朵。袁满耸耸肩,他觉得女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她们好像把闺蜜看的比亲生哥哥还重要。不过再细想想,如果只是挨温珂几句抱怨就可以免了这场麻烦,那也值啊,于是又释然了。
然而他却想错了,温珂没有丝毫的抱怨,她隔着窗户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闪出门,然后转头挺严肃地问袁惠,“你觉没觉得你哥这次回来有点不对劲?”
“怎么会没觉得?就刚才他说的那些,搁从前他说得出来吗?你还没看见他在家里什么样呢,练毛笔字看棋谱,今年之前我敢说他都不知道围棋几颗子。”袁惠望天,“——我有时候都觉得他是不是在学校里挂科太多于是改去学文了。”
“文科生也很少有传统文化底子这么好的,何况他还是半路出家。”温珂却不同意她的看法,“而且你注意到没有,他的个性也不对劲。”
“个性?”
“还记得刚才聊的吗?说到时弊时他的态度。”
“你说他不但改学文,而且还变愤青了?”
温珂摇头,“不是愤青,他说话的语气有点过于有责任感了,真正的主人翁精神。”
“难道他还客串了一阵子人大代表?!”
袁惠嘻嘻笑,温珂一巴掌拍过去,“你正经点。——从前他根本就不会去关注这些好吧!”
“那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看着跟换了个人似的。要不……过两天咱也去找敖汉娘娘问问?”
“你没事吧?”袁惠凑过去仔细打量打量,一把挽起朋友的胳膊笑起来,“放心啦放心啦,可能就是咱们和他好久没见了对他近况不了解。没准我哥就是个文科天才呢,没准他受什么刺激突然转性呢,没准他被鬼上身了呢,什么都有可能啊!”
温珂摇头,“我还是觉得——”
“要不要这么贤惠啊你,还没嫁到我家就开始这么操心了?”信奉心大天地宽的袁惠万事不愁,无所谓地伸出食指在脸上划两下,温珂害臊,伸手去呵她痒,两个人一起笑起来,就此抛开了这个话题。
袁满却不知道自己的反常正被人这么仔细的研究,他此时正捧着电话小心谨慎地进行御前答对。
皇帝陛下详细询问了怡王千岁近日的衣食住行,又问今日晚膳可曾用过,听到袁满答了“是”,就又问都进了些什么、进了多少。
袁满被追问的愁眉苦脸,他本来是怕老鬼操心担念,于是假称自己吃过晚饭了,哪想得到这位皇帝哥哥居然问的这么仔细,一时莫可奈何,只好拼命在脑子里回忆从前吃过的精致菜点,“嗯,吃了盐水鸭翅、黄焖羊肉、素炒野山菌、凉拌苦菊,一碗米饭,还有一碗萝卜丸子汤。”差不多了吧,有荤有素有凉有热有菜有汤,袁满左右看看,采摘园里一个个薄皮西瓜圆滚滚躺在垄间,便又补充,“哦,最后还有个果盘,吃了两片西瓜。”
“真的?”
“当然是真的。”仿佛能看到电话那头老鬼怀疑地眯起双眼的样子,袁满美滋滋笑着,一瞬间也忘了刚才袁惠给他招来的那一场尴尬了。
“怡王深谙律法,倒要请教,不知这欺瞒君父是个什么处置法?”正笑得得意,身后却传来阴测测一声问话,带着几分强压下的笑意,“当面欺君,怡王爷越发了不得了啊!”
“四哥?!”袁满瞬间以为自己太过思念以至于幻听了,慌忙转过头来,正看到老鬼拿个手机站他身后,一双眼睛在他手里的饼干上扫来扫去。
袁满一个激灵,连忙就把饼干藏在身后,一边谄笑着迎上去,“这大老远的,四哥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