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园-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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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永年穿着她娘做的新衣,大姐做的新鞋,乌黑轻软的头发被三姐春柳梳了又拆拆了又梳,直折腾了半个早上,才算梳了一个满意的发髻,又给他戴上何氏新裁的头巾子。刚打扮停当,大武和大武媳妇儿带着大山扛着新制的柳藤书箱子过来。
春柳一眼瞧见,朝她爹撇嘴儿,“爹,你咋不给年哥儿也弄个书箱子。”
李海歆笑了,说,今天闲了就编,保管让年哥儿明天就用新书箱。
不多时柱子一家子也过来。柱子娘一进院便指着佟永年笑,“我们柱子呀,从学里回家之后好一阵埋怨,说不该把他的头剃成那样。学里的小娃儿都是跟年哥儿一样梳着发髻,戴着头巾子呢。”
大武媳妇儿也指着大山,“这个在家里也嘟哝了。”
两人都笑了,说男娃儿还没开始识字,可就知道好歹了,这钱花得也算值。
因孩子们刚开始上学,怕路上走不惯,三家大人就商量着,前几天送送,每人轮一天。今儿是大武去。
送走这几人之后,柱子娘说家里头没人,不放心,略说了几句闲话就家去了。
李薇被竹林子里的笋子勾得心里痒痒,反正家里这会儿也不忙,就缠着春柳让带着去竹林子里挖笋子。小春杏自然是积极响应。
春柳去找了两把铲子,拎着小竹楼子带着两个妹妹去钻竹林。
第三十五章喜讯传来
日子一晃,又到了三月。日头渐暖,地气浮生,万物疯长,家家户户又开始忙着锄草,浇水,拨草,积肥。
何氏因九娘娘的话,打定主意不让春桃春兰两个跟着去干地里活儿。只让她们两个在家里绣花做饭,顺带照料那一舍的鸡。
佟永年去学堂,早去晚归,午饭是在学里吃。刚开始时何氏担心他不适应,每天下午回家都紧着问,有没有坏小子欺负他。
佟永年都笑着说,没有,有柱子和大山呢。
何氏一想,也对,有这两个小子在,年哥儿肯定受不着欺负。便隔三差五的给这两人塞个鸡蛋,或者一块点心吃吃。
惹得这两个小子愈发的每天上学前都要来叫佟永年。
如此过了十来天,一切平安无事,她也就放了心。
佟永年自上了学,性子也活泼了一些,有好几次春桃都看见他从竹林小道上回来时,还蹦跳两步呢。但是在家里却没有,只是笑容更多了些。
佟永年在私塾里做学子,回到家里就开始做小先生。他的学生有如下两人:刚满一岁零四个月的梨花同学、时常溜号跑去疯玩的小春杏同学……
于是在春日余晖下,炊烟袅袅,竹林葱葱围绕的李家小院中,粉白杏花下的长塌上,常常坐着三个人,一个小娃儿教着《千字文》,两人小娃儿跟着念。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念着念着,就变成一个小娃儿教着,一个小奶娃儿念。
又或者,一个小娃儿教《三字经》,两个小娃儿跟着念。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仍是念着念着,就又变成一个小娃儿教着,一个小奶娃儿念。
因为行动自如,小春杏最喜欢溜号。梨花小同学因为小老师喜欢把她抱在怀里,所以她只好苦哈哈的坚持从头学到尾。
有次大山来家里玩儿,看见,家去后,缠着他娘,非要再给他生个妹妹。大武媳妇儿跟何氏说起来,两个人都笑得不行。
三月中旬刚过,县里那边儿传来消息,说梨花小舅舅县试考过了,得了第五名。因府试定在四月初,便就不回家,由县城直接去州府,等着府试与院试。有梨花大舅舅全程陪着,让家里人不要担心。
喜得何氏又张案点香,把四方神佛拜了遍儿。
消息在李家村传开,街里街坊的上门恭贺,何氏家里头又很是热闹了一阵子。
尝到去年抱小鸡娃儿的甜头,何氏与大武媳妇儿一拍即合,两人合伙抱了几窝小鸡娃儿,反正春桃春兰不下地,家里再养些鸡,也顾得过来。
时至四月初,天气愈来愈热,相比较去年的丰足雨水,今年却干的得厉害,仅在谷雨前后下了一场毛毛雨,仅仅浸湿地皮儿,大太阳出来晃了下,地面就干了。
李海歆家的北地,本身土质就沙,地力也薄,现在麦苗下半部已有干黄的叶子,麦穗子倒不小,只是这一茬儿雨水若是供不上,这十来亩麦子可算是就瞎了。
那块地唯一好点的就是地势尚不算高,架水车取水并不是很费力气。他便与相邻的几户人家商量,合伙儿出钱造一架水车,几天家轮流灌溉。大家都说好,北地沙,就是雨水丰足年也缺水,造一辆水车,可以用好些年,都同意。
一共六户人家,每家出五百个钱儿,合在一起,找个了本村的老木匠,让他赶紧造。这位老木匠,手艺好,有经验,临河的大大小小十几辆水车都是他造的。
李薇听她爹说要造水车,极其好奇水车的制造过程,整日粘着她爹问东问西,又非要去看看这里的水车是什么模样,又是怎么造成的。
李海歆拗不过她,只好抱着她去了,小春杏也跟着去看热闹。佟永年下学后回到家里,并不见梨花,问春桃,“大姐,梨花去哪里了?”
春桃笑笑,说,“梨花非要跟咱爹一块去看造水车。”
春柳喂完小鸡娃儿,跑过来,问:“年哥儿想去看吗?”那木匠也在村子东住着,离她们家也不太远。
春兰从刚开的菜园子摘菜回来,抹着额头的汗,“想去就去吧。饭还得一阵子才好。”
春柳嘻嘻笑着,拉佟永年,“看,咱二姐都发话了。咱们快走。”
两人到达那木匠家时,李薇正趴在那个老木匠画的草图跟前儿,眼睛放光的盯着老木匠刚架起的水车骨架看着。小春杏在一边捡刨下来的木头花儿玩。
一块儿合伙做水车的人与李海歆笑着,“你看看你家这个梨花丫头,小大人似的盯着看。你能看得懂呀?!”李薇知道后一句话儿是问自己的,扭过头,咧着小嘴笑了笑。
心说,可不能懂咋滴。可是现在不能说。这个水车也就凑合吧,看了这么大会子也有些明白了,显然出来的成品要比她所知所见过的更高级的水车要费些力气,不过,能保住今年的收成就行。
那人稀罕得不行,把李薇好一通夸赞。
李海歆说,“这丫头就是个好事儿精!啥事儿都好奇,啥事儿都问。”
转眼儿看见春柳和佟永年来了。叫着,“年哥儿,来,瞧瞧这个认得不?”
佟永年抿嘴笑了笑,叫了声爹,又摇摇头,“大姐说是造水车。我不认识。”走过去把趴在小木桌上的李薇抱起来,拍拍她身上的木屑子,掏出帕子给她擦小脏手。
村里人自从李海歆领养了这孩子,闲话儿就没断过。除了那些大家四处乱传的猜测,也有人议论着这孩子会不会在李家不适应等等。
可今儿一见,却发现两个正经姐姐,一个玩儿,一个看的,这小男娃儿却照料孩子,而且还照料得象模象样。
李薇觉察到周边几个人的目光,小胳膊一伸,搂着他的脖子,甜甜又清晰的叫了声,“哥哥!”
佟永年一愣,随眉开眼笑,把她抱起来,柔声哄着,“梨花再叫一声。”这丫头自会说话起,正经叫哥哥的次数,一把手都能数得过来!
李薇又响亮的叫了声,“哥哥!”
春柳含笑走过去,一把把她从佟永年怀里揪过来,双手叉在她腋下,把她举得高高的,轻斥她,“臭丫头,你又想让年哥儿帮你干啥?!”
李薇撇撇嘴,想吃榆钱儿,你们一个个不帮我。人家只念叨两句嘛,谁知道他真的去爬树摘了。摘就摘呗,还被树皮把手磨破了。害得她已经被二姐揪着训了好一通,现在又翻扯出来干啥?
小腿踢弹着,伸手向佟永年,“哥哥抱!”
旁边的村人看见,笑着与李海歆说,“你们家这兄妹几个处得真好。我家里那几天,见天你瞪我,我瞪你的,一不留神儿就闹腾上了。”
李海歆也知道自己家的孩子省心,大的让小的。即便磨两句嘴,转眼儿也就好了。笑着说,是孩子娘教的好。
随后几天儿,李薇仍缠着她爹要去看造水车。李海歆下地没空儿的时候,就缠几个姐姐,几个姐姐没空的时候,就缠着佟永年这小男娃儿。
一连去了四五天儿,水车终于快造好了。这天又是佟永年抱她去的。回来的路上,她心情很是愉快。
佟永年问,“梨花很喜欢水车?”
李薇点头,“喜欢!”
“为啥喜欢!”佟永年觉得这个东西不是小孩子能玩乐的,有点搞不明白。
“浇水!”
佟永年眼睛闪了半晌,似乎想不明白浇水和她喜欢有什么关联。
水车造好后,几家三班倒,轮换着没日没夜的踩水车浇水,终于连着浇了五六个昼夜,才算是把合伙的这些人家的地都浇了一遍儿。
何氏与李海歆累得回到家倒头就睡,直直睡了一整天,用过晚饭后,又继续睡,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算是睡足了瞌睡,稍微歇过点劲儿来。
好在家里有春桃和春兰两个掌着,一日三餐加牲口鸡娃儿子都照料得周周全全的。
浇水之前,有的人家还在观望着,盼着老天下雨,可今年老天爷似乎是要跟人作对似的,愈是盼它下雨,日头愈毒辣。于是大家都坐不住了。一窝峰的赶着抢水车浇水,甚至还有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何氏跟李海歆庆辛,亏得是他们动手早,否则这会儿再去赶趟儿,跟人争抢不说,再说时节也有点晚了。她们家的地再过两天儿就能点种了,时节卡得正正好。
两人在家里歇了两三天儿,把秋粮种子收拾下,秋季还种苞谷和谷子、秫秫。棉花太费功夫,仍是不种。那块荒地到底种不种,就看老天爷下雨及不及时了。
到了点种农忙时节,村子里的私塾也会跟着放几天假。
何氏带着三个大的去点种,就让年哥儿和小春杏在家里带着梨花,顺带照看鸡舍和今年刚抱的五六十只小鸡娃儿子。
大人们去地里干活儿,小佟老师便又抱出书本在大杏树下的木塌子上开始授课。
去年冬上,李海歆请教了村子里会整治果树的人,把这几棵大杏树剪了枝,沿着树根边缘挖了坑,施了肥,干旱的这些天儿,春桃也不忘浇些水。此时四五棵大杏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已经开始泛黄的杏子,累累点缀其中间,诱得李薇常常念着念着就张大了嘴巴,抬脸望天儿,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只熟得透透的杏子落下来,掉到她嘴里。小春杏自然也不甘落后。
每当这时候,小佟老师都会停下来,眼睛温温润润含着笑意,看着她们。
点完种,再过十来天儿就是麦收。算日子李薇小舅舅在州府的府试日子已过,却迟迟不见有信儿捎回来。何氏心里头急得很,一时想,会不会是没考过,不敢给家里来信儿,一时又担心别是路上出了什么事儿。急嘴唇上起了好几个大燎泡。
白日里干完农活儿,每隔两日,还要趁晚上的工夫去何家堡,安抚李薇姥爷姥娘。好在李薇姥爷心宽,李薇姥娘一是身体好,再者早些年李薇姥爷在外头做小买卖,经常一年半载的没信儿,心理承受能力强些,坚信小儿子没事儿。反而倒转过来安慰何氏,说文轩啊,肯定是怕家里人跟着挂心,等着出好消息一块往家里捎呢。
何氏想了想,觉得她娘说得也有道理。小弟自小懂事儿,倒也有这种可能。心里头稍安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