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香天下词-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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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全天下的读书人梦寐以求的最高荣耀。人群中有人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午门外正有官员内侍手持红彩绸缎、牵着高头骏马,仪仗排列整齐,全京城的百姓挤在大街上,等着一睹“三鼎甲”的风采。
“刘世兄、叶贤弟,请——”状元苏瑰身披红彩,先谦恭地让身后两人。
“状元郎先请。”刘存业笑吟吟,叶方蔼亦谦让。
苏瑰也不矫情,拱手之后翻身上马,登时锣鼓喧天,乐声大作,霎时整个京城都沸腾起来。
状元固然独占鳌头,然而探花郎在这一日所出的风头也并不比状元差。每开科,在殿试后择选才高貌美的少年为探花,在这一日内游遍京都名园,折一枝鲜花在曲江宴上献于御前,这已成为惯例。
傍晚酉时,琼林苑内曲江池畔点起明灯千盏,映着天边隐现的几点星辰,秋风爽朗,烟景绕池,金菊盛放,琼筵将开。
官员进士们已入席,宫娥内侍手捧金盘玉箸、珍馐美味,伶人在一边奏出轻悦的丝竹声,绕池袅袅不绝。
龙幡凤帜飞舞,御驾遥遥而来。
众人行大礼之后,雍德帝下辇,回身扶下皇后,携手一同入席:“今日朕在此宴请新科进士,众卿不必拘礼。”
“遵旨,谢陛下恩典。”众人轰然应喏,重入席之后,丝竹乐声重起,歌舞翩然而来,歌有裂石之声,舞有天魔之态。
酒过三巡,歌舞稍歇,内侍引探花郎叶方蔼至御前,顿首拜伏。
雍德帝命抬起头来,只见探花郎眉清目秀,齿白唇红,相貌甚美。一边的皇后早在心里大叫“啊啊啊好漂亮的小受”了。
皇帝笑顾皇后:“历科探花郎多择选貌美少年,以至于世人多有误解,以为探花止有容姿而无高才。今朕欲考较一番,爱卿以为如何?”
曦雨嫣然:“自然可以。”
雍德帝一指天边星辰:“朕有一上联:‘东启明,西长庚,南箕北斗,朕乃摘星汉’。”
叶方蔼恭谨一礼:“春牡丹,夏芍药,秋菊冬梅,臣是探花郎。”
众人轰然叫好,皇帝拊掌大笑,命以宫花赐探花郎。
内侍递上金盘,上有一枝黄色纤弱小花,叶方蔼执在手中奉上:“此乃山野中所生野菊,大灾之年颗粒无收,百姓用之充饥。此花活人无数,愿吾皇泽被天下,勿忘民生。”
雍德帝接过,沉思:“卿少年沉稳,将来可为太子少傅。”
叶方蔼一顿,叩首谢恩。
宴会的主角是五百进士,个个满腹经纶、文采风流。按照惯例,“三鼎甲”都要以“曲江”为题赋诗一首颂上应制。雍德帝笑言:“探花郎已出了大风头,便免了罢,以免状元、榜眼腹诽朕厚此薄彼。”
苏瑰和刘存业急忙道“臣不敢”。
雍德帝不在意地挥手:“朕不过说笑而已”,命人奉上笔墨。
片刻后诗成,内侍以缀满鲜花的藤条所编制的花篮盛诗笺进于御前,雍德帝取过,与皇后共看。先看刘存业所赋的诗句:“春风上苑开桃李,诏许看花入御园。香径草中回玉勒,凤凰池畔泛金樽。绿丝垂柳遮风暗,红药低丛拂砌繁。归绕曲江烟景晚,未央明月锁千门。”
曦雨点头赞道:“着实很好。”又指“未央明月锁千门”道:“我甚喜此句。”
再看苏瑰所做:“侍从有邹枚,琼筵就水开。言陪柏梁宴,新下建章来。对酒山河满,移舟草树回。天文同丽日,驻景惜行杯。”
“好!”雍德帝赞叹:“果然才思敏捷。”再看状元郎身材高大、相貌俊伟,笑问:“卿年几何?”
“回陛下,臣忝度二十春秋。”
“卿少年成名,切不可狂妄自得。”
苏瑰正欲称是,却听到旁边皇后笑谓皇帝:“官家也太严厉了些,少年人若不狂妄些,岂不太无趣?正因年少,才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为朝堂带来一番新气象呢。”
“阿雨。”皇帝宠溺地。
“好好好,不和你唱反调了。少年人锐意革新,可也要谨言慎行,才是长久之计。”
苏瑰心中暗惊,这位皇后陛下宠冠六宫天下皆知,她的故事在京都贵胄中悄悄流传,自己入京后也有所耳闻。今上威重,杀伐决断毫不手软,后宫干政是他的大忌,但却对皇后如此爱惜纵容,而周围的重臣们明显习以为常,唯一的皇子又出自中宫……看来,叶方蔼倒有了个好前程。但是,储位之争一向是最惨烈的生死之搏,胜了固然可成王,败了就会连寇也做不成,时局千变万化,倒不急于一时。他心中急转,口中却应道:“臣谢二位陛下教诲,定当时时自省、讷言敏行。”
状元退下后,曦雨看到女眷席上,许多小姐都拿绢扇半遮芙蓉面,偷眼看这边的新进士,状元郎和探花郎都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由得轻笑。
“笑什么?”皇帝亲昵地在她耳边问。
“想起了一首词,正合眼前的景儿。”
“什么词?”
“一阕《鹧鸪天》。”曦雨笑曰:“五百名中第一仙,等闲平步上青天。绿袍乍着君恩重,黄榜初开御墨鲜。麟作马,玉为鞭,花如罗绮柳如绵。时人莫讶登科早,自古嫦娥爱少年。”
“自古嫦娥爱少年……”雍德帝似笑非笑:“那阿雨呢?”相识时他便不是少年了。
“我像是嫦娥那么蠢的女人吗?”曦雨白他一眼,不理会某人突如其来的嫉妒心和神经质,继续欣赏这高水准的歌舞。
雍德帝哑然失笑,他根本就不应该期待曦雨有什么正常女人应该有的反应。
“唉。”曦雨突然长叹一声。
“怎么了?”
“一般来说,”她支着下巴,有些郁闷:“凡是容姿俊美的状元、探花,一般都只有两个下场。”
“什么?”
“要么是宰相的女婿,要么是皇帝的男宠。”
“……”
“可是刚才我发现,我更希望他们是皇帝的男宠啊啊啊……”
“……”
皇帝已经彻底无语了。
好吧偶承认,偶写这个番外纯粹是因为对这首《鹧鸪天》的爱呀~~
论语(一)
曦雨的公侯千金生活从此开始,初到这个地方,她对一切事物都抱着很大的好奇心,并在公府的家常日子中慢慢改变自己的一些习惯,来让自己更融入公府。她并不坚持一定要按自己原来的方式过日子,反而兴致勃勃地向府中女眷学习女红,除了似月之外,她也并不阻止别的下人在她面前自称“奴婢”。这是这个时代的尊卑之分,她既然来到了这里,就要入乡随俗,个人必须要融入到集体中去,才能被这个社会所接受。
这里是封建、落后的,也是充满古典风情的。最能代表一个国家的城市毫无疑问是这个国家的首都。进京的那日,曦雨站在马车上遥看,嬴氏皇朝的帝都大气威严,丝毫不失“天朝上国”的风范。这座城市规划得很合理,四个城区被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条大道分开,市坊也分建,四方城门管制、有宵禁。
这是不同的时代了。
这种感觉虽然一直萦绕着她,但从未如她通过京城大门那一刻时如斯之清晰。她长期生活在小家碧玉式的城市苏州,听的是吴侬软语、乘的是乌篷小船,那个城市浸透在滋润的水气里,而在这儿,空气中弥漫的尽是天子的威严庄重。贵族们身穿着绫罗锦缎,口中说着“雅言”,礼乐端肃。曦雨虽然也去过北京,但有皇帝在的都城和没有皇帝在的都城,感觉太不一样了。
贵族千金的生活很闲适,充满了趣味。每天清晨起来,要先盥、漱、栉、笄,然后和曦宁一起,到萱瑞堂去给姥姥请安,吃早饭。上午可以看书写字,亦可以莳花弄草——她和曦宁的院子里种了许多卉木,足够她们玩赏侍弄、打发时间了。中午吃过饭后,可以稍微睡一下,如果实在困了,就可以一直睡到晚饭。下午茉莉嫂嫂就有空了,可以向她学些女红刺绣,不耐烦做这些的话就可以看看书、玩玩游戏。
这样没有生存压力的慢步调生活实在是太理想了。曦雨宽面条泪:而且还锦衣玉食、有人伺候,不用工作就有钱拿(有月钱),更重要的是不用付出沉重的代价——完全不需要担心会被嫁出去联姻呀什么的,婚姻自由可以有保障。曦雨在这样的生活状态下乐不思蜀。
帝都是一座庄严肃穆中又不失风情的城市,贵族们守礼而风雅,大节、小节都要以各种有意思的活动来庆祝,上巳要踏青、寒食要赠肉、中秋赏月是一定的,冬至则要小祀了。
曦雨一直觉得,自己和古代的大型社交活动犯冲。她参加的第一次社交活动便是著名的“梅花宴”,在宴席上教训了纨绔子弟,把安亲王府的淑太妃吓到昏倒,最后被罚抄书。现在,在说“升级版钓鱼大赛”的时候,又被当事人“种鱼”雍德帝偷听,实在倒霉透顶。
她跪落在尘埃,暗暗叫苦,小心肝儿颤颤地惊跳着,面上还要装出镇静万分的表情,既不敢垂下目光又不敢直视,只得把视线定在龙颜的下颚上,实在是难受到了极点。
山阴大长公主和渤海郡王在一边都有些心焦,又不敢再开口说情。
雍德陛下手中轻掐着一瓣白荷新蕊,猛然心悸之后,又瞧见那两道曲曲远山飞翠色下面,一双清明妙目中隐含的恐惧,心道这女子的眼睛竟会说话,再想起她话中提到孝贞显皇后,铁石做的心肠竟史无前例地软下了几分。
“哼。”他低嗔一声,放手负在背后,大步离开。山阴公主与渤海郡王忙跟上。
“恭送吾皇万岁。”曦雨忙叩下头去,这当口儿,如果再被小心眼的皇帝抓住什么错处,自己就死定了,她可没有穿越女主对叩头下跪的心理障碍,比起掉脑袋来说,叩个头还是算不了什么的。
她伏下身子半晌,听着脚步声远去,再战战兢兢地偷瞄一眼,最后猛地蹦起来:“耶!逃过一劫!”然后赶紧拍掉身上土灰,在脸上揉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做大家闺秀优雅状:二姐姐去拿披风也该回来了,此事可不能让她知道!
心惊胆颤地过了半日,虽然山阴公主特意请她们姐妹过去,说让她安心,但曦雨还是把一颗心提得高高的。从古到今,皇帝都是反复无常的,今日不追究,不代表明日不追究,如果有了利益的冲突,那么这就是一个绝好的罪名:“出言不逊,冲撞圣驾”。曦雨坐在出宫的轿子里沉吟着,其实也无需太过担心,皇帝如果想要处置凤家,不必用这样的借口;如果不想动凤氏的话,估计也不屑因为这样的事来找麻烦。
曦雨低头盯自己的膝盖,她此刻的坐姿端端正正,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袖口上纹织着一圈漂亮的回文“福”字,手腕上一边两个手镯,一金一玉,暗喻“金玉满堂”,金镯玉环随着轿子的晃动轻轻敲击,发出的声音极为好听。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在古代的贵族阶层生存,最好的保命之法莫过于谨言慎行。反正京都风情已经领略得差不多了,干脆还埋头进书堆里,恢复自己原来的书虫兼宅女生活状态!曦雨握拳。
轿子已出了宫门,曦雨稍稍撩开小窗的帘子,回望身后的高城——浩浩宫城,巍巍殿阁,一片灿烂辉煌,是人类建筑史上当之无愧的杰作。只可惜,曦雨暗自叹道,只可惜——里面住了个喜欢偷窥、偷听,抓住别人的把柄然后用来威胁的小人啊啊啊!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新年热热闹闹地过去,曦雨威逼利诱,把全国最大图书馆的借书证拿到了手,然后快快乐乐地收拾起小包袱,决定不在里面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