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箫]箫寒千里梦-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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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在他面前,六尺之下,却隔了时光,死生阴阳。
那是就算他愿意穿越万水千山、历经腥风血雨,也无法到达的身边。
黑羽恨长风低低地蹲了下去,手指插入潮湿的泥土:“我不会在乎你喜欢不喜欢我,我甚至不会在乎你喜欢谁……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和我共在一个世间就好。”
他愿倾尽所有守护那人所爱的,也愿与那人相忘于江湖永生不见,他只要他幸福地活着。
真的只要这样就够了。
可连这也是奢望。
银鍠朱武生而是个征服者,而就算温柔牺牲如朱闻苍日,也是求着感情的回应,也是有着独占的爱欲。
能真正做到为爱而无私的,只有黑羽恨长风。
可就算黑羽恨长风是最通透无私的一个,又有什么意义。
他一出生,就因为死亡,活得生不如死。
那是随爱而生的枷锁,他无辜无罪,却注定背负终生。
他扬起头,回答那个刚才说他是自己本心的魔:“但我更是我自己。”
“我只想他活着,幸福平安,喜乐无忧。就算入了他的心又如何,他这样的人,注定只许自己爱一个人,你硬要闯进他的心里,不过扒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徒增他的痛苦。若是我,我宁愿他的眼里从不曾有我。就让他好好喜欢一个人,和那个人好好过一世,不是更好么?至少在自己百年之际,我可以说,我爱过一个人,他一辈子都很幸福……”
银鍠朱武的手落在他的肩上:“你是最接近他的道路的那一个,何其幸运,何其不幸。”
“可我还是想杀了你。”黑衣黑发的魔依旧平静地说,“虽然,他一定不愿意见到。”
红衣红发的魔轻笑了一声:“谁知道呢,也许真有那么一天,”然后伸出手,递过了涅槃,“那时,请用这把剑。”然后轻轻地化成一缕光飘走了。
还跪在原地的黑羽恨长风握着那把剑,看着满目葱茏的新绿,眼内只有空洞的荒凉。
“不,箫兄,我和你不一样。我恨天邈,我恨这个世界。”他说。
“我恨为什么你死了,所有的一切,包括我,都还好好活着。”
“可是,我绝对不会像那个老头子一样去毁坏你所喜欢的这个人间……就算几近消失,就算与己无关,我知道,这个天地之间仍然有你所追求的、所保护的爱……箫兄,我都懂……”黑羽恨长风看着墓碑上的三个字,温柔地喃喃:“而吾既然来到这个世上,就还不能死。银鍠朱武所不能走上的道路做出的选择,就要吾帮助他完成……这,也是你所愿见吧。而只要是你所愿的,一切都好。”
他抚摸着箫中剑冰冷的墓碑,像梳理情人的头发,然后拔出手中的涅槃剑,轻轻地吻了上去。
黑羽恨长风的亲吻很小心,很温柔,嘴唇摩挲过极度锋利的剑刃,割裂了一道口子,鲜血滴在剑刃上,他却笑了:“真好,我还有你留下的这一把剑,还有它见证我的诞生与道路,还可以用它饮自己的血,还有什么,可以不满足的呢?”
他对着他的墓碑说:“箫兄,但愿我下次来,是一个圆满的生死……而那时候,我就会来陪你了,银鍠朱武还有朱闻苍日,他们都会一起来陪你。”
每个人都有他自己爱的方式。
记忆和情绪可以共享,所爱的也可以是同一个人。
但爱却是属于自己的,不能被剥夺的所在……是一个灵魂最珍贵的独立。
于黑羽恨长风,恨不是爱的对立面,它是爱的一部分。
我恨这长风年年吹不停歇,吹遍天涯却也再寻不到你。
如果不能爱,便恨吧。
不是要恨你,我也会努力不去恨你爱的这个世界。
而是以恨,做为爱铲出一条血道的刀斧。
以恨,换来爱再度临世的契机。
所有的恨留给我一个人就好。这样再见面的时候,你所见的,便只剩爱了。
我用我一生,换你再见大地繁花一场。
九天之上,九泉之下。
我深爱而素未谋面的人,你等着看吧。
黑色是一个很好的颜色。它不是血色,却可以遮掩血色。
沉默也一样。有剑说话,便不需要用嘴说话。
黑羽恨长风是一个沉默的魔魂。他生来不爱说话,而世上,也已经没有他唯一想说话给听的那个人了。
他不是朱闻苍日,他不爱听故事;而有些故事,也不是拿来讲的。
箫中剑的故事,在他之前有那么长。却与他无关。
他的故事,在箫中剑之后有那么长,可那人都听不到。
没关系,故事本身就是太纠结的东西,不如不说了。
就像我不会告诉你,我接下去将做的事情将走的道路,是为了谁。
因为,那本就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以唯一的方式,与谁共行。
双刃(一)
箫中剑看着前面恭敬十分状引路的伏婴师,想起昨日说了要走之后就再未见到银鍠朱武,连这启程之时都不来送行。不过也好。于他们现在的局面,相见不如不见。
时间过得真是飞快,他其实在魔界也算待了不少日子。随着红发魔王踏入露城的时候,尚是花且未开的早春,如今,暮春都已过去,带走残红褪尽,也是自己说的要离开。花开花落,本就是自然循环,天道长存。如果人心,也能总是那样找到并顺应天道的方向就好了。
可惜,冷淡如他,生命中那么多不得不拿起又不得不放下之后,终究是有了无意间拿起,却再放不下的执念。
哪怕这执念,煎熬的不止他一人。
因沉思而恍惚的眼前突然出现一片烧灼的红,方才还在带路的伏婴师也不知去了哪里。
迤逦的,铺延的,似要燃烧殆尽生命的凤凰花,飞在枝头,垂在叶间。树下背对他立着一个熟悉无比的身影,飘长的、挽髻的红发,白的衣,赭的纱。一转身,手扇轻巧又悠闲地轻摇,遮住半张脸,只露出盈盈的目。
那人看着他一步步,带着微微踉跄和颤抖地走近,风流的眉眼慢慢弯了起来,单手阖上扇子,露出好看的唇,只静静立着,风雅无双如他们初见。
“朱闻……”
每一步,都有踏在时光上的错觉。鼻腔涌上来的酸涩,于是连视觉都有些模糊。
风飘过,鲜红的花瓣簌簌如雨,飞升,又落定。
箫中剑终于站在了红发书生的面前。
那人对着他说:“箫兄……”
语调和眼神,都那么深情。
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是了,多了和这凤凰花一般的烈滟,火焰的气息。却没有春风的味道。
箫中剑后退一步,闭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与他方才明亮的眼睛极不相符的惨淡。
“箫兄,你怎么了?”红发书生关切地问。
箫中剑只是摇摇头,吐出了另一个名字:“银鍠朱武……”他再睁开的眼睛,又回到了万里冰封,苍茫平静。
红发书生的笑容冻结在脸上,然后慢慢低下头说:“就当吾是朱闻苍日不好么?你钟意朱闻苍日,吾便以后每一日都是朱闻苍日,不像的地方,吾可以学可以改……一日一日,终究我能和他一模一样,教你再分不出来……”他皱了皱眉,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若是汝,吾可以身相就……”
银鍠朱武记得,朱闻苍日和箫中剑在雪山里的第一次,朱闻苍日最初想的,便是为了箫中剑,甘做雌伏一方。可是魔界至尊的战神,朱皇的骄傲,使得银鍠朱武更难跨越这个坎……但是,为了留住这个人,怎么样都好……哪怕是说出这种,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的话。
箫中剑看着银鍠朱武那张还是朱闻苍日摸样的脸上渐渐泛上滴血的涨红,突然溢出杀气的眉角隐隐藏不住的不甘又为难,突然觉得,这个强大的魔,实则也是十分堪怜。明明,那么不愿意来着,明明羞愧得恨不得杀了自己,却最终还是,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来没有想到,骄傲的、狷狂的战神,也会为自己,而有了如斯卑微的一面。
但是心,是一个人自己都无法自主的东西。
箫中剑可以欣赏银鍠朱武,也可以怜悯银鍠朱武。
但那永远不会是爱意。
他这样的人,注定一生只能对一个人动心。
打开,锁上。
而那个人,已经在了。
看着还是朱闻苍日那张总是装委屈的脸,却露出属于他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委屈表情的银鍠朱武,箫中剑很想伸出手去摸摸那个红色的脑袋。可是,他最终没有。
“上下于吾无任何意义……而汝,又是何必。假的终究真不了,比起做虚假的朱闻苍日,吾宁愿你做真实的银鍠朱武……”他停顿了下,“这花,衬汝不衬他。”
“都不能陪吾做这场戏么?”
“唯心而已。”
“哼,”低垂着脸看不出表情的红发书生发出一声闷笑,“果然……连吾这样,都不行啊……”面容和衣衫,在顷刻间变回了银鍠朱武的摸样,“那么,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一阵刺痛从后颈袭来,传遍全身的骨骼,让箫中剑眼前一黑。
他看在眼里最后的景象,就是眼前红发的魔,散发着冷酷狠戾的金瞳。
银鍠朱武,这也是吾不曾想到的……
银鍠朱武扶着跌落到他怀中紧闭着眼睛的箫中剑,看向从远处树下施施然走出的伏婴师。
美好的容颜,曼妙的风情,现在于他,都不过是一个得力属下,再无其他瓜葛。
“他如何?”
“如主君吩咐,符咒催昏,封了他的功体与筋骨,”伏婴师看着银鍠朱武紧紧托着箫中剑后背和后脑的手,银白的发丝垂在红色战甲的肩头,那么一副紧张保护的姿态,眼中些许的烦躁不安,明明暗暗。
“入夜时分,他便会醒来。”
“嗯。”银鍠朱武心不在焉地回答,将箫中剑更紧地搂向自己的心口,从那里,他感觉到对方昏迷中,冰冷的身体里,总算无法抗拒自己贴近的心跳。
“主君确定,不要让空谷残声入魔?或者洗神涤识?”伏婴师恭顺地问。
“不必。”银鍠朱武弯下腰,一把抱起箫中剑,手臂那么用力,姿态却那么温柔。
他对箫中剑,说爱,已不必说,说恨,也是有的。
已经无法那么明确地区分了。
清冷如冰霜的人只要一点点热情,都可以把他这个赤红的火族焚毁。但那些,都给了朱闻苍日。
银鍠朱武可以放弃朱皇执守的尊严,可以放弃对他身份姓名的强调,扮作朱闻苍日的摸样,习惯朱闻苍日的习惯,喜好朱闻苍日的喜好,模仿那个他曾经鄙夷的人格……但是如果这都不能让箫中剑心甘情愿地留下……那他,只能将这个人,锁在自己身边。
他终究是个魔。
魔的本性,是征服和占有,就算对爱人。
哪怕,用抢,用夺,用火与剑。
可是魔从来只求自己应得和能得的东西。
他的爱恨,以前就激烈得不像一个成功的魔。
如今对求而不得的贪念,则彻底标志了他的失败。
伏婴师远远地看着银鍠朱武抱着箫中剑离开,下巴抵着额头,面容冷酷狠戾得令人发寒,动作却又小心翼翼得令人发笑。带着黄金面具的脸上,始终浮着诡异的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