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谁说寂寞胡杨-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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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屋子的人见她一脸天真烂漫,说的话却是人小鬼大,都笑得合不拢嘴。
沈浪笑道:“铁小妹妹也在?你爹娘可好?”
不待小姑娘回答,火孩儿抢先道:“铁叔铁婶儿都好,姐夫还没回答我七姐在哪里?我丢了这么久她也不来寻,等我回去告诉爹爹关她黑屋。”
沈浪好半天才把身上八爪鱼一样的肉球扒下来,笑道:“你这小鬼又沉了。你七姐贪玩跑出去,过两日你跟我一起去抓她回来可好?”
原来这火红的孩儿,正是众人寻了许久的朱八。
铁亭亭看朱八顾不得理他,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气鼓鼓地走了。
沈浪这才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男一女。那男子熊肩猿腰,双颧高耸,嘴角直咧至耳根,看起来浑身俱是劲力,面貌煞是骇人。而那女子,身材阿娜,乌发堆云,侧看风姿绰约,只可惜芙蓉粉脸当中,竟有条由发际直穿眉心的刀疤,斜斜划到嘴角。
正是那铁化鹤夫妇。
铁化鹤夫妇自然也看到了沈浪。
当日鬼窟,铁化鹤夫妇早就对这无名少年升起了敬佩之心,后来沈浪这个名字不日间传遍江湖,他二人便猜到应当就是那宠辱不惊的少年了。
但后来除了在王怜花的宅子里匆匆见了一面以外,竟一直无缘相遇。
后来听说展英松等人一入仁义庄便立时暴毙,又有传言道沈浪伙同熊猫儿在丐帮大会上毒害一众江湖中人,夫妻二人甚是纳罕。
沈浪跟着铁亭亭往窗边走来,铁化鹤起身相迎,袖中一双手掌已呈紫色。
他二人行走江湖原只为带女儿游山玩水,偶尔路遇不平凑个热闹,无关争名夺利,当然对沈浪是否所谓“正义之士”也并不关心。周身紧张,只为护的妻女周全。
强大的气场,让原本要上菜的小二都远远站定进退不得,沈浪当然不会察觉不到。
紫煞手的威力,江湖中不惧者本也寥寥可数。
但他却并不理会,只站定了身子,静待铁亭亭走到铁化鹤身边,被父母牢牢护在中间之后,才笑着上前道:“贤伉俪别来无恙?”
此番示好,自然是见效的。
既然是友非敌,难得一见,说话间当然少不了酒。
桌上的白瓷坛子里,是这迎阳酒楼最好的酒。
地处晋中,又在范汾阳的酒楼,自然要喝二十年陈的汾酒。
此酒入口绵、落口甜、饮后留香、回味悠长,是难得的清香型佳酿。
有诗云:“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便是写的此酒。
换了在别处,有金子不一定求得到。
原来当日被沈浪救出之后,铁化鹤并未与展英松等人一起赴仁义庄,而是立即赶回客栈与妻儿会合。却只见到柳伴风留下的暗号。
一路寻去,竟又找回那神秘的院子。好在不知为何守卫并不十分森严,他仗着之前离开时记得的路线寻到了妻女。
却无意中发现了关朱八的密室,便顺便把他也带了出来。
朱八不肯回家,铁亭亭又好容易找到个玩伴,夫妇二人便依了两个孩子,来到晋阳找朱八的姐夫范汾阳,好歹先给朱家人报个平安。
此话他说的简单,但以王怜花母子的武功和警觉,当时的险境如何,铁化鹤不说,沈浪自然也想象得到。
店掌柜来禀,有位沈相公和朱八公子正在酒楼里,说是求见老板。
只见这老板中等身量,一身布衫虽不华丽,却裁剪得异常合体。眼睛不算大,却教人不敢逼视。唇边的短髭修剪得光洁整齐,给他严肃的面上添了些风流味道。
他并不穿金戴银,身上似乎没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但只要长眼睛的人,便可瞧出他是家财百万,出身世家的豪富。
此人正是活财神朱百万的二女婿,人称“陆上陶朱”的范汾阳。
范汾阳一听沈浪来了,眼睛顿时一亮,立时便吩咐备马。
原来前两日他刚接到封信。
写信人自称熊猫儿,说朱七七被丐帮掳走,应该是已经到了晋阳。他正一路跟着,但丐帮势力范围过大,他也不知他们到了晋城在何处落脚,还请范老板帮忙打听。
范汾阳被称作“陆上陶朱”,年纪轻轻生意已遍布大江南北,当然不只是靠了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更重要的他向来谨慎。
他并未见过熊猫儿的字。
但事关朱家啥祸都有可能惹出来的小姨子,他又怎敢大意?当下便飞鸽传书,邀朱五公子过来。
而此刻沈浪突然出现,可算是雪中送炭。
一物降一物,范汾阳怎会不知这沈浪便是朱家惹祸精的克星?
而此刻朱七七正拿着个稻草编的蝈蝈儿,听高小虫讲着各种趣事。
一路上,她眼见着高小虫一双手中诞生了各种稀罕玩意儿:活灵活现的草编兔子、驴子、蚂蚱、蛐蛐儿,只用尖尖的嘴便可以立在手指上的竹制的雄鹰,两手一撮便可以飞到空中许久不落的竹蜻蜓……
出身富贵之家,朱七七从小玩的便是金锞子、玉如意,和丝绸缝制的娃娃。以至于初入江湖那会儿,看着个弹弓兴奋不已,愣是拿着砸了好多家镖局武馆的招牌。
这些东西,她自然不曾见过。
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神神鬼鬼的民间传说。朱七七本算不得胆小,但那些神鬼故事被高小虫一渲染,她便时不时被惊得汗毛竖起,真如身临其境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小二( 笑 ):客官你也太不小心了,马尾巴里被藏了东西没发现么?小沈(挠头):呃……那个,你不知道现下在马尾里面做装饰是很流行的么?所谓低调的华丽……小呆( 吐 ):噗~~~~你赔我二十年陈的汾酒!
☆、月朦胧,鸟朦胧
出美酒的地方,自然少不了女人。
很多人走了很多路来喝晋城的杏花村,到了晚上自然要换个地方找乐子。
所以晋城除了迎阳酒楼,自然也还应该有另外一个高朋满座的地方。
只是这地方,白天往往闭门休馆,到了傍晚才掌灯迎客。
当然,这迎客,也有着个中规矩。
月朦胧,鸟朦胧,帘卷海棠红。
青楼与酒楼当然不同。
在迎阳酒楼,你只要银子够,便可以当大爷。
但来到这海棠阁,若只手里有金字,胸中却没墨水,只怕还是要被拒之门外的。
海棠阁从来都只住着一位姑娘。一位色艺俱佳,却从不卖身的姑娘。
一直到姑娘被花轿抬出阁,才会有另一位姑娘被请出来。
那些夜夜来此的达官或者显贵,动辄豪掷千金,却往往连姑娘的面都见不到。
但最终,海堂阁自然从不会让他们失望。
这也是让他们趋之若鹜的原因之一。
吃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这青楼的主人,早看透了人性。
但这一日,海棠阁却来了几位奇怪的客人。
或者说,哪里算得上客人?却是七八个叫花子,和一个女人。
青楼不接待女人。海棠阁不但不接待女人,也不接待叫花子,即使这叫花子既有钱又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也不行。
因为在此间的主人看来,衣衫不整,乃第一大忌。
于是身形巨大的龟奴毫不客气地挡着门。
领头的叫花子一脸的麻子,形容猥琐,却极是客气,说要找一位王公子。旁边一个,就一直笑嘻嘻地和那唯一的女子说着话。
就在他实在懒得再解释一遍这里没有公子只有姑娘,打算一手拎一个把这群人扔出去的时候,却看到梦姑娘的贴身小鬟踩着小碎步急急跑来。
虽嫌弃地皱了眉毛,小丫鬟却没敢拿手去掩鼻子,只客气地笑道:“几位辛苦了,里面请。”
梦姑娘,自然就是此间的姑娘。
天色尚早,她此时正在补眠,自不会差了那小丫鬟出去。
差她出去的,确实是位公子。
只是这公子的来得突然,也确实只有梦姑娘主仆二人知晓。
虽是公子,却也极是俊美,眉眼间自成风流,举手投足极尽风雅,就连梦姑娘这样的人物,见了他,都不得不自惭形秽。
就说现在,他坐在小院的摇椅上晒太阳,脚踩着个精致的炭火炉子,眼看着那火就要烧着了垂在旁边的一角衣摆,他却也不动,只是眯着眼随着那椅子一晃一晃,像是要睡着了。
脚边蜷着只雪白的猫儿,时不时被他另一边的衣摆蹭到,不耐烦地挪挪窝儿,却总归是舍不得那炉子,扭来扭去最终还是蜷在他脚边。他也不理。
真真是个浊世公子哥儿。
钱公泰以前没觉得自己脑袋不够用。
虽说熊帮主对高小虫的偏爱明显多过他,导致他后来一念之差成了左公龙的帮凶,但好歹论武艺、论威望,他在丐帮也是数得上的。
至于从来看不懂高小虫,他也相信是因为那人比较怪,反正多数人都是如此看他。
但他发现他更看不懂王怜花。
他竟然约他在妓院见面。
还要求带着高小虫和朱七七。
这是怕他们还不知道他跟他已经是一伙儿的了么?
朱七七从进门就觉得这地方给人的感觉有些熟悉,却也说不上来。
直到见着那小丫鬟,看她年纪虽小,言语也礼貌,但一双眼却勾人的紧,竟有几分王怜花手下那些白云牧女的感觉。这才心下明了。
她虽有些恼钱公泰竟然带她来妓院,却也不愿表现出来,只掩了嘴巴打趣道:“钱长老一进城,也不肯稍事休息便急火火拉咱们出来,原来竟是……早知如此,我找家客栈舒服睡个觉,等你们玩够了再一同上路,岂不是简单?”
高小虫也犯嘀咕。
钱公泰为人古板,无趣之极,从不光明正大进暗门子。适才被朱七七一打趣,到现在脸还红一阵白一阵。
但他此番带着手下公然造访青楼,还赶在店门未开之时,其中必有古怪。
果不其然,他看到了王怜花。
他万万没想到,钱公泰会毫不隐藏地带着他们来见王怜花。
朱七七也呆了。
一惊之下竹蜻蜓脱手,正巧飞到了眯着眼的王怜花脑袋上方。
分明还睡着的人手往上一抬,便稳稳接了。起身踱到几位客人身前,擎着竹蜻蜓微一欠身,像羞涩的少年捧着朵开得最美的花,正献给心爱的姑娘。
朱七七抄手夺过来,道:“你又搞的什么鬼?”
王怜花却是一脸无辜,转身面向钱公泰道:“着实冤枉。钱长老向在下借宿,竟是没告知同伴么?不过也确是在下疏忽,不知道朱七小姐竟屈身与丐帮一道,竟害得小姐误入这烟花之地,该死该死。”
他一口一个“小姐”,窘得朱七七只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但她朱七七又岂是轻易服软之人,再难堪也只得硬着头皮撑下去。
看的王怜花暗笑不已。
其实王怜花早就接到钱公泰的书信,说朱七七坚持跟着丐帮,也不知是何意。
看样子,这高小虫比之钱公泰,果然要技胜一筹。
王怜花既然存了坐收渔利的心,自然要先帮弱的一头。
是以约了他们来这里,至少先匿了他们的行踪,保那烂泥扶不上墙的钱公泰不至于太早死在熊猫儿手里,害自己没得玩。
却在官道上遇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