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3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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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景深看着夏宫人哭哭啼啼地被押了下去,脸色又更苍白了几分。他怎会不知道皇后能在这东宫之中安插一个如此份位的宫人,并不是件易事?如今却因为他,平白折了一个人手,只怕日后见了他,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他转头看着文怡,心下忽然生出几分怨恨来。他明明是一片真心,为何她要处处敌视他?今天这件事,如果不是她闹大了,请了太子夫妻出面,局面绝对不会糟糕到这个地步
文怡没空理会他的想法,事情已经处置妥当了,宫里该知道的人,也会知道她与前康王世子绝对没有什么私情日后再进宫,想必也不会有人敢再冒谁的名义引她到僻静之处了,皇后亲赐的宫女都没有好果子吃,谁又比谁更有脸?
最重要的是,经此一事,太子应该可以确信,柳东行与她跟康王府是绝对不可能有所勾连了吧?
太子妃杜渊如又赏赐了不少东西,说了好些安抚的话,还悄悄儿对她说:“我知道你是有心替我揪出这颗钉子来,多谢了,我心里明白着呢。”
文怡张了张口,低下头笑笑:“您一定要保重身体,我等着您的好消息呢。”
杜渊如笑着点头,又命小檗送文怡出宫,务必要送到宫门,看着文怡上车离开,才能回转。
小檗领命,只是因为随行的还有别的宫人,文怡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只能压低了声音,悄悄对她道:“听闻太子近来有意提拔军中新人,可是因为北疆局势生变?想来国公府一脉,也有不少大将可领兵?还请太子妃多多保重。”
这话虽说得没头没脑的,小檗却是听明白了,不由得神情一肃,看向文怡,会意地点了点头。文怡心下一松,只盼着太子妃能有办法,扭转太子的心意。
第三百二十章恍然顿悟
文怡坐在回家的马车上,只觉得疲累不堪,在东宫中经历的种种不停在她脑海中浮现,让她在惊惧之中,又略有几分安心。
她不担心惹来前康王世子朱景深的怨恨,会有什么麻烦。一个失去了王爵的宗室子弟,若是在宫中得宠,又或是有父兄庇护,或许还能在京里兴风作浪。但他如今先是招惹了太子的猜忌,复又连累了皇后特意送进东宫的宫人,以后还能做什么呢?他们夫妻马上就要离开京城了,日后远在千里之外,也不怕他能再做什么坏事。再说,他们之间事实上早就已经结过怨了。
至于康城本是康王府藩地,城内有不少康王府势力残留一事,她也不怕。太子妃话中的暗示表明了东宫的立场:太子不希望康南驻将与康王府太过亲近。为什么?自然是有意遏制康王旧人势力了。既然迟早都是要对上的,也不差这么一点仇怨。
不过文怡也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方才她选择将那夏宫人之事摆到明面上来,确实是把事情闹大了,说不定还会传到宫外去。若是有不知内情的闲人胡乱编排一番,也许会对她的名声有损害,但她实在是顾不得了。她不知道朱景深在宫里都宣扬过些什么与她有关的话,为了确保太子相信柳东行的忠诚,这点委屈她就忍了吧。只要离开京城几年,还有谁会记得一点捕风捉影的传闻?她需要的只是丈夫的信任而已。
文怡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又忽然想起了太子妃提到的阮家姐妹等人的事,不由得又再愧疚起来。虽然与这几位千金小姐结识,乃是偶然,但她确实凭借着她们的名头,在与顾家长房以及柳家的对抗中得到了好处。然而她还真的没把她们当成是自己的朋友,哪怕是一直对她十分亲切的太子妃杜渊如,她也是一直视作贵人的,每次见面,都谨守礼仪,即便说话时不象以前那么拘谨了,也仍旧时时陪着小心。这样怎么算是朋友呢?在这些千金贵女看来,她这样的朋友,大概很让人失望吧?
上一回蒋瑶提到要设宴邀请几位小姐来玩,虽说是借口,但她在不知内情时,就已经生出几分不乐意来,总觉得这样做,好象在故意巴结她们似的。毕竟那等人家的小姐,若不是有意来往,与她根本就是两路人,极少会有遇到的时候。其实真正的朋友之间,哪里会有这么多顾忌?蒋瑶在诸多贵女面前,就可以表现得落落大方,那些千金小姐,甚至王府贵女,也没有轻视她的意思,那自己又为何如此束手束脚呢?
文怡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太过自卑了,觉得自己在那些贵女面前抬不起头来,因此不愿意与她们多加亲近。但想了又想,她又觉得自己不至于如此不堪。谦卑之心是有的,但与她们相处时,她也没有失礼。兴许,是因为自身的性子使然?从上辈子开始,她就不是个喜好交际的人,喜欢静静地待在自己的地方做事,看书、针线、管家……即便是与亲戚姐妹们相处,也多是沉默,只与熟悉的人说笑,对陌生人甚至是来往不多的姐妹都不过是礼貌地微笑应对而已。她这样的性子,还真不大好。
文怡又想起了文慧对她的评价,象个“鹌鹑”似的,还说她这样的性子,不适合做个官太太。虽然不服气,但文怡不得不承认,文慧的话是对的。她这样的性子,连面对自家族人亲戚,尚且如此拘谨,更何况是在外人面前?那她随东行上任后,要怎么办?总不能不跟其他官员的女眷来往吧?
文怡捶着自己的头,心一横,下了决心:她必须要改变自己才行,哪怕不是为自己,也要为丈夫去改变
回到羊肝儿胡同的家,文怡带着笑容上车进门,先去见了祖母。卢老夫人见状,心里也高兴,便说:“看你这一身沉甸甸的,赶紧回屋去换下来。歇一会儿吧,中午我跟你六姐姐一块儿吃斋,你不用过来了。”
文怡忙道:“那我也过来陪祖母与姐姐一块儿吃。”
“不用,东行出去前说了午饭会回来吃。他吃不惯我们的斋饭,别委屈了他。”
文怡这才没再坚持下去,告退回屋换衣裳。才换好出来,冷不丁地便看到一阵风卷进屋中,却是面带几分急色的柳东行,见到她先是一喜,接着立即抓紧了她的双臂:“今儿进宫,可是出了什么事?你没事吧?”
文怡有些奇怪:“你怎么知道的?确实是出了点小事。”忽然想到,莫非是东宫的传言已经传到外头去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难看:“相公,这件事原是别人在算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才好。”
柳东行有些吃惊:“怎么?难不成是有人故意引你看见那种事的?是了,你是外臣内眷,让你看见了,事情就很难瞒下去,那宫人倒也有些心思。”
文怡一愣:“你说什么?”她开始觉得不对:“你都听到什么传言了?”
柳东行怔了怔:“方才跟几个老朋友见面,他们当中有三四个人刚刚调进禁军去了,提到东宫刚传出来的消息,说是皇后赐给太子妃的一名宫人,居然痴心妄想,意图在东宫花园里yin*前康王世子朱景深,不料被今日入东宫晋见的诰命无意中撞破了,闹将开来,引得太子与太子妃都出面了。因那宫人是皇后所赐,太子不敢擅专,只好将那宫人送回中宫。我想起你今日正好去了东宫,而自太子妃怀孕的消息传出后,能去东宫晋见的除了杜阮两家人外,便少有外臣女眷了,撞见这事儿的除了你还会有谁?怎么?事情有什么不对么?”
文怡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四周看看,叫来了秋果:“去门外守着,别让人进来。”秋果忙应声去了,还在出门前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丫头留下来,方才出去,又关上了门。
文怡拉着柳东行坐下,将今日在东宫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才道:“我不明白,传言怎会变成这样?太子这是……有意的么?”
柳东行暗自思索一番,便笑了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皇后派去的那名宫人,确实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撵走了。事情既然牵涉到外臣内眷,即便是皇后娘娘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说的。”
文怡一愣:“太子殿下是故意的?”皱了皱眉,“难不成连那朱景深的小动作,太子也是心知肚明么?”
柳东行冷笑:“太子殿下何等样人?东宫内侍,都是侍候他夫妻二人饮食起居的,若是有一丁点不可靠之处,随时都会危及性命。殿下怎能不再三提防?那宫人既是皇后所赐,若是没出差错,谁也不好把人踢走。如今可不正是现成的大好理由么?所幸殿下还是个明白人,知道今日是把你算计进去了,想到我还要替他守康南呢,为了不寒臣子之心,便让人传出这样的流言来,给你洗脱了嫌疑。这样一来,别人只会说前康王世子与那宫人有私情,却不会牵涉到你。”
文怡闻言暗暗一惊,忙道:“殿下这么做,也是一片好心。若不然,这谣言流传开来,我还要不要做人了?你别总把人想得太坏。”
柳东行叹道:“不是我想把人想得太坏,而是心里实在失望。他是太子,即便不做这些事,我也会忠于职守的,何必再三挑拨?就算我与那深世子没有半点仇怨,只要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会尽全力去阻止的。何苦这般,还把内眷也卷了进去,若有个万一,岂不是害了你?”
文怡道:“你不要这么想太子,他对你本不熟悉,即便知道你是个再忠心不过的人了,在托付大事之前,也难免要多想一想。今上与二叔还是君臣相得数十年呢,该怀疑的时候,也没少怀疑过。而且我并不认为太子对深世子的事会知道得一清二楚,太子殿下固然贤明,深世子也是狡诈之徒,那是在东宫,若无把握,他怎敢贸然指使宫人将我引开?而太子殿下入主东宫,不过大半年,宫里太后、皇上、皇后与后宫诸妃俱在,又有几家王府贵人蠢蠢欲动,你怎能确定他对东宫中发生的事就真的一清二楚了?皇后派来的宫人,确实是要提防的,可她只是做点传话引路的差事罢了,而皇后又素有贤名,不会让这宫人在东宫里使什么坏的。太子日理万机,哪里有空专门盯着一个小小的宫人不放?再者,那朱景深原是在宫里养大的,皇宫内苑随他行走,他又常去东宫,便是在那里多逗留一会儿,谁又会起疑心呢?”
柳东行听得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你与太子妃相厚,也知道太子夫妇琴瑟和鸣,但今儿你差点就吃了大亏,怎的不但不生气,反而处处替太子说话呢?若不是太子夫妇管理东宫不严,也不会出这么一桩事了,你却只怪我多想。”
文怡眨了眨眼,伸手去轻轻扯他的袖子:“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好象对太子有很多误会……那天你从东宫回来时,明明还很高兴的,怎的因为一点小小的猜测,便把太子想得越来越坏了呢?”
柳东行叹了口气:“不是我把人想得越来越坏,而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人算计我,即便那人地位高高在上,我也得把事情弄个明白吧?”
文怡抿抿嘴:“不过是上位者多疑罢了,横竖你对朝廷是一片忠心的,跟几家王府也没有勾连,去了康南,也会谨遵上命行事。既如此,为何不把那些有的没的都抛到一边去,专心思索去了康南后,咱们要做些什么?太子殿下只是求个安心,确保万无一失,你就顺了他的意思吧”
柳东行无奈的看着妻子:“你说得倒轻巧,我最不喜上位者胡乱猜忌。不说我二叔,你只瞧萧师,当年也是为朝廷立过无数汗马功劳的,上面明知道他年纪大了,膝下总共就只有那几个儿孙,却仍旧不念旧情,把人全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