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丹青 逸绍-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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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覃松雪刻章也与易修昀一般随意了,字形选的最为古老的甲骨文。
夏天天气燥热,但坐在阳台上吹风,他的心情却与他的刀法一样平静。
陈恪之给他准备好了印泥还有以前剩下的宣纸边角料,等他刻完之后印一印看看效果,好随时修改。
陈恪之没有问过覃松雪要刻什么内容,将心中的疑问保留到了作品诞生的这一刻。
覃松雪刻得极慢,害怕出差错,这个印章是他构思了很久才决定下刀的,这也是他刻过的最贵的章。不久之后他们会经历人生的第二次分离,这一次比第一次更久,而这一次,也是他和陈恪之人生轨迹的分叉点。
他只愿他们二人不会渐行渐远,二十年的相互守护不会被更长的时光打磨得一干二净,不会因为微不足道的小摩擦越积越多最终感情变质,彼此憎恨甚至老死不相往来。
覃松雪对未来没有安全感。
他的所有念想都刻在了印章上,一道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凿成图案成形,永远铭记。
“长‘勿’相忘。”覃松雪一边摁着印章顶端,一边道。
过了十几秒,印章被拿开,上面多了四个排列整齐的字。
“是‘长毋相忘’。”陈恪之纠正他的读音道。
“无?噢……我一直读错了吗?还好没刻错……我还说怎么两个字意思不一样,读音还相同呢……”覃松雪眨眨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长乐未央,长毋相忘。
“没关系。”陈恪之神色复杂,头也不抬地开始检查覃松雪刻出的线条是否有问题,“你就刻一个?长乐未央呢?”
“待会儿再刻,这个是给你的,我拿‘长乐未央’。”覃松雪笑着说。
陈恪之伸手要摸他的头,但是覃松雪闪开了。
“别被我爸看见了……”覃松雪小声解释道。
陈恪之了然,不着痕迹地挪开了一些。
可能是因为他这句话,陈恪之觉着自己就这么干看着怪别扭的,于是也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手里多了一把刻刀和练习章。
许久没有刻章,他的手有些生了,看了一眼覃松雪刻出的线条,竟是比他差上了不少。
“球球,我国庆节能陪你一星期。”陈恪之一边下刀子一边对覃松雪道。
覃松雪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其实没关系,国庆节我自己也能回来,反正我刚入学,事情比较少,你都要毕业了,我知道你忙,所以你不用去挤时间。”
陈恪之乍听到覃松雪这样说话,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回道:“你……其实我没什么事儿。就那几天,我想你就来看你了,我不是说了么,周五晚上坐高铁过去,周日晚上回来,方便得很。”
覃松雪没有回答,只是更加认真地刻章了。
雅安绿石太漂亮,覃松雪并没有在上面刻上边款,把两个印章都沾了印泥印在宣纸上后,确定字没有问题了,才用报纸擦干净,包好,将其中一个给了陈恪之。
“喏,这个给你。”
陈恪之心情复杂地接过印章,看着四下无人,还是对覃松雪小声道:“你是不是不开心?”
覃松雪没有否认,一边收拾折叠小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对陈恪之道:“嗯,我想什么你都能看出来。”说话的时候他没有去看陈恪之的眼睛。
陈恪之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覃松雪会变成这样,他们是否迎来了感情倦怠期?
他想紧紧地抱着覃松雪,告诉他,不管他们分开多久,他都会一直爱着他,他会一直在家里等着他回来。这与职业、地域无关,他是为他而生的。
“宝贝儿,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陈恪之稍微凑近了一点问。
覃松雪闪开了一些,道:“别被我爸看见了,咱们都这么大了,你真不担心会被发现吗?”
过了一会儿覃松雪又道:“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里难受。”
与陈恪之对视的时候,陈恪之发现这时覃松雪的眼睛已经红了。
“走吧,去房里。”陈恪之说道。
覃松雪心里非常压抑,压抑到他流不出泪,情绪被拧成了一根根的麻绳,所有的都抟成一堆全部塞进他的大脑,粗糙的边缘摩擦着他的大脑皮层,异常疼痛。
但是这样的压抑从何而来?
陈恪之先去楼下倒了杯水,递给覃松雪:“喝吧。”
覃松雪一饮而尽,看着陈恪之锁门,再次朝自己走过来。
“你锁着门,万一我爸叫我们怎么办?”
“我刚看了,他在临帖,没两个小时出不来。”
覃松雪低头望着脚上的拖鞋,又注视了窗外好一会儿,陈恪之站在他旁边,把他抱在怀里,让他的脑袋紧贴着自己的腹肌。
过了半分钟,覃松雪忽然夺走了主动权,把陈恪之的腰紧紧地抱住,脸深深地埋在他身上,不让陈恪之挪动半分。
陈恪之被他的反应弄得有些错愕,轻轻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温声道:“宝贝儿,你到底怎么了?”
覃松雪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不说,因为用力过猛,肩膀一直在轻微抖动。
陈恪之叹了一口气,用大手托住他的后脑勺,慢慢道:“我不会忘了你的,‘长乐未央,长毋相忘’,嗯?”
覃松雪哽咽着声音道:“哥……”
“你个傻子……这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咱们还是可以经常见面啊,你高三去g省念书都没这样,怎么现在大学毕业了反而越来越小了?”
陈恪之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这有什么好难受的,真是有些搞不懂你现在在想什么……”
覃松雪仰起头瞪着陈恪之一言不发,显然有些生气了。
陈恪之笑着把他湿着的眼角擦干,“我开玩笑的,别发火,嗯?”
覃松雪轻轻推开了他,使劲搓了搓脸,揉揉酸胀的眼睛,平复了一下糟糕的情绪,回答道:“没什么……我就是难受,心里不舒服。”
“你就笑我吧……”窗外的小鸟在台子上徘徊了一阵后飞走了,覃松雪的视线也随着它飘到了屋外,“其实我这几年我一直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了,真的……好像你并不是非我不可。好像我的身份只是作为你的男朋友,再没有别的了……如果有一天咱们分手了,你也可以一如既往地生活下去,完全没有影响……”
“但是我不一样……你对我来说不止是男朋友,这么些年我和你一起长大,比和我爸妈在一起的时间都长,我分不清楚你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
本文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
第115章 合并120…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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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我小时候想过,我们两个一起练字;一起画画。以后就像我爸爸那样卖作品;我画画;你题字……不用每天特别累;就算每个月只卖两张画出去就能生活得很好,还能省下一大笔钱出去旅游;没人管得着我们的关系。万一有一天我爸妈;或者是你爸妈催你结婚;我们两个就一起出柜,虽然很对不起他们,但总比骗了他们强……”
“如果我们两个这样,除了出柜的问题之外,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后来你说你不会像我一样练字,你开始炒股挣钱了,甚至赚到给我买了手机。我又想以后你来赚大钱,我一心一意画画,不用去担心卖出去的问题。白天你在家炒股,我就创作,晚上一起出去散个步也挺好的。”
“一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想这样呢……”覃松雪很难过,眼神中全是不解与委屈,那双大眼睛,从小到大直至现在二十岁,中间的澄澈从未变过,“为什么你非得从政呢?如果你被发现了,你还能继续工作下去吗?你为什么会选择那样一条路呢?你炒股那么厉害,我知道你账上的钱已经可以花一辈子了,你为什么还要去从政?陈铭哥不也只是做了医生么?”
“我妈就是从了政才会发生那样的事,她行得端坐得正,从来没有做过一件问心有愧的事,为了工作病了好几回,可她还是被双规了。如果你当公务员,位置越高越危险,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明白!万一我们的关系被曝光了,我们还能在这个城市待下去吗?我们还能在这个省,这个国家待下去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考公务员……”
覃松雪又狠狠地搓了一把脸,把原本就微红的眼睛颜色弄得更加糟糕,“哥,我难受……我不明白……你的事业为什么比我重那么多,你不从政也能生活得很好,可你为什么不选择那样的生活?我想了几个月,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去选择那样的生活?”
“哥,我心里难受啊……”
陈恪之摸着他的头,叹了口气,柔声道:“宝贝儿,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你也清楚这是我的事业。我不否认,光凭我的证券账户我们两个就能一直很好的生活下去。但是人在社会上,必须要有地位啊。”
覃松雪反驳道:“那你去别的地方就没地位了吗?”
“从政最适合我,也是会走得最顺的一条路,去银行我也想过,我不太喜欢那个地方。”陈恪之讲得十分耐心,这样的分歧在这一刻被扒了出来,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特点,在天朝,从政的意义和国外是不一样的。”
即使陈恪之带着覃松雪长大,两个人的世界观还是有着根本的不同,覃松雪被他宠得不谙世事,只是单纯地去寻求安逸,而陈恪之则一直在为了将来打拼,默默地踢走了所有的困难,他骨子里就有冒险因子在。
所以他们根本不可能达成共识。
并且到最后一定是覃松雪让步。
“宝贝儿,这些话是不是想了很久才对我说的?”陈恪之捧着他的脸问道。
覃松雪吸了吸鼻子,从裤袋里拿出一张叠得皱皱巴巴,已被汗水浸得软绵绵的演草纸,摊开了给陈恪之:“我知道我不会说话,一急起来还乱用词……我怕我说完了你还不懂我的意思,所以我一边想一边写,把该说的话都记了下来,背了很多遍……”
对于这种滑稽的行为放在平时肯定会令人忍俊不禁,但是此刻陈恪之却没有半分调笑的意思,他只觉得无奈。
“可是我还是忘记了很多话……我看到你,一难受就不记得自己写了什么,刻章之前我还拿出来看了一遍……”覃松雪勉强笑了笑,“和你比起来,我总是那么笨,我连话都说不好……所以,等你有一天真的不要我了,我就什么都没了。”
陈恪之粗略地扫了一眼那张纸,上面标注着123的序列号,逻辑也非常清晰,涂改的痕迹不多,显然不是覃松雪的第一稿。
覃松雪:“别看了吧……其实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这个没什么好看的……写完了这个我觉得我的语文水平进步了好多,快给我点个赞。”
这样说着,覃松雪拉住陈恪之的大拇指,移到自己的额头上,让他的指腹按了一下,做完之后自己嘿嘿笑起来。
陈恪之扯了扯嘴角,又摁了一下覃松雪的眉心:“给你点一万个赞。”
按了额头之后覃松雪一直在笑着,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陈恪之不好挑明,只能由着他疯。
“球球,对我们的将来你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