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第91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石诚微微一笑,将锅铲交给他。
他始终都不喜欢厨房里的这项工作,并且对吃食没什么讲究,以往都是有什么吃什么,这练就了元清河的好厨艺,他做的菜特别好吃。
今天他险伶伶的赶在元清河之前到家,却闻到自己一身淡淡的李今朝独有的烟草味,怕被那人联想到什么,于是罕见的跑进厨房,企图用油烟味遮盖一身烟草味。
元清河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他甚至有些心不在焉——把水倒进锅里,盖上锅盖,然后点了一支香烟,靠在灶台上,长久的望着飘散在空中的青烟愣神。
石诚坐在餐桌边等开饭,察觉到他今天奇异的沉默,回头看了他一眼,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
饭后,两个人,四只脚,在一大盆热水中泡着。
石诚和他并肩坐在床上,漫不经心的用脚底摩挲着他的脚背。元清河率先洗好脚,蹲下/身,捧起他的脚,用毛巾拭干。知道他在忧虑什么,石诚只是淡笑的看他,并不说破。
元清河将他一双冒着热气的脚放下,在他j□j的膝盖上亲吻了一下,替他拉下裤腿,然后他就维持着半蹲半跪的姿势,不动了。
他眼睛里是漆黑的悲戚,望不到底。
石诚长久的望着他,越发觉得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无声的寻求他的原谅。终是于心不忍,石诚向前探出身去,捧起他的脸,让他正视了自己,循循善诱道:“怎么了?”
元清河始终只是低垂着眉眼,并不看他,他深知马司令那桩事,双方实力悬殊,他既然决意掺和,那必定是九死一生,只是,他无法开口,他无法告诉他自己是有多么留恋这凡尘的烟火,留恋和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只是自古以来,忠与爱,难两全。
“是因为马司令的事情?”
被他一语戳破,元清河愕然抬眼:“你怎么知道?”末了他觉出自己这话问得愚昧,那人是多么玲珑剔透的一个人物,仅仅从他一个眼神之中,就捕捉到了真相,终究是和自己不是一个路数。
他默然捧起石诚放在膝盖上的手,仰起脸看他,郑重其事说道:“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只要我不允许,便不会有这样的如果。
石诚淡笑,用一个轻柔的吻回答了他。
元清河闭着眼,细细品味着唇上的温度,慢慢站起身,带着他一起跌在床上。
他不知疲倦的要他,看着他在身下情动摇摆欲罢不能的躯体,他蓦然明白:这样就好。他们本就不曾有过美丽的相遇,既然如此,当然也不需要刻意的告别。就像他们从未向对方吐露过心声,但是他却知道,他们彼此相爱,从很久以前的某时开始,绵长得看不到终结,就连死亡,就连时光,就连戒室微笑的佛陀,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就是这样一个人,占据了他生命的大部分,教会了他礼义廉耻,教会了他活得堂堂正正顶天立地,教会了他重新去爱。无论他何时回头,那人总是在那里。
天空泛起鱼肚白,元清河长久的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在朝阳升起之前悄然起身离开。
元清河偷袭了警备司令部,他孤身一人,连把枪都没有,潜伏在司令部大楼的阴影中,直到早晚班的守卫交接之后,早起的士兵打着哈欠走上岗位。元清河才悄然摸过去,靠着他最擅长的近身搏斗术放倒一名巡逻士兵,夺来一杆步枪,靠着不多的子弹杀进了司令部大楼的内部,砸开铁门,将被禁足的警卫团的人马给放了出来。
马耀辉警卫团里的人,个个都是经过这位元团长亲手调/教和操练的,虽说只是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但见识过元团长的身手和为人的士兵,无不对这位年轻的团长佩服得五体投地。因此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这群充满血性的汉子,一见到单枪匹马杀进来的自家团长,喉咙里都是有点哽,红着眼圈说不上话。
一个人进出这处被严密封锁的司令部倒还好说,要带着这么手无寸铁的一个团杀出去,却是困难重重。元清河略一思索: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硬闯,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容易引来程师长和戴师长的援军,到时可就麻烦了。
他目光凌厉的一一扫过团里的士兵,士兵们现在个个对他是死心塌地,一听说要冒着枪林弹雨硬闯出去,皆是奋勇拍板:跟着元团长这一场,是生是死都值了!
还没冲出司令部大楼,围墙外面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枪声。
元清河眉毛一挑,意识到不妙:大概是程师长和戴师长听闻有变,增派的援军到了。但此时说什么都来不及了,前面就算是万丈深渊他们也只有硬闯这一条路,否则被程戴的援军堵在这栋司令大楼里用机枪扫射,绝对没人能活着出去。
警卫团无声无息的在楼道口集合,元清河一挥手,士兵们大吼着奋勇冲了出去。
围墙外的枪声停息了,元清河冲在最前面,有些诧异的看着大门口。
沿途都是尸体,一名年轻的军官坐在马上,压低了帽檐,正在用袖子好整以暇的擦拭他的步枪,他身后则是清一色身穿瓦蓝色制服的军队,还有一辆装载着货物的军用卡车。
看到他走出来,江坤城用枪杆向上推了一把帽檐,微微一笑:“清哥,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元清河目光一凛,沉声问道:“怎么是你?”
自元清河带着昏迷不醒的石诚逃走之后,江坤城顺理成章的成为第二十七师师长,接管了赵长华的军队,效命于李今朝的第九路军,在江淮流域活动。此番听闻马司令的这场变故,主动请缨,带了一个团的人马开进上海滩,主要是想来看看大哥。
江师长翻身下马,目光一一扫视了元清河身后手无寸铁的士兵,说道:“军座派我来支援马司令,程师长和戴师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又撕破了脸,已经在城外打了起来,趁现在快走吧!”
又是李今朝!元清河压低了帽檐,咬牙切齿。竟然沦落到需要李今朝出兵相救的地步,真是他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但他没有赔上士兵们的性命的道理,不再犹豫,命士兵装备上江坤城带来的武器弹药,荷枪实弹的警备团整齐利落的集合在空地上。
元清河翻身上马,和江坤城相视了一眼,两支队伍一同开了出去,齐头并进,直奔马公馆。
马司令在被软禁的日子里,整天把自己锁在小阁楼里,不分昼夜的睡觉,除了睡觉,真的没有消除烦恼的其他办法了。
直到窗外响起一声预示着某种重大事件拉开序幕的枪响之后,他猛然睁开眼睛,霍的一下坐起身,连滚带爬的跑到窗边,拉开窗帘。
他几乎喜极而泣,他的警卫团长,威风凛凛的端坐于马上,高高举起手枪,朝天空中放了一枪。然后转向他的方向,微微勾起唇角。
那一枪将他所有的消极情绪打散,他飞快的跑进盥洗室,洗漱刷牙,胡乱的扒拉了两把头发,冲进衣帽间,翻找出一套崭新的军装,熟练的穿戴整齐,奔跑下楼。
吴师长的留守人马被元清河轻而易举的尽数歼灭,马公馆的小花园里到处都是尸体。元清河跨过尸体大步走到马耀辉面前淡笑道:“司令受惊了。”
马耀辉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他紧紧握住元清河的手,憋了半天才感叹出一句:“清河,回来我身边吧……”
元清河安慰的回握了他,笑道:“等我掀翻那三个逆贼再说吧!”
那一天,上海滩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元清河和江坤城联手,互相配合默契,以一师一团的人马,一举捣毁了吴师长城郊的府邸,将吴师长击毙。
平定了吴师长,马耀辉这次发了狠有了效率,下令将吴师长的三个心腹团长统统收监待定,肃清了吴师之中的叛逆分子,将一个整编师的军队交由元清河任意调度。
元清河与江坤城的队伍与程戴二师在城郊古河县开战,整个下午,外面隐约传来接连不断的炮火声,市民们纷纷躲进自己家里,不敢出门,市区的大街小巷都冷清得可怕。
直到傍晚时分,炮声停息了,这场内战才宣告结束。程戴二人双双被俘,收押等候开庭审讯。江坤城把军队留在古河县收拾残局,自己却是迫不及待的跟着元清河回了家。
院门大开着,石诚安静的坐在院中藤椅上晒太阳,一名个子很高,穿着干净利落的青年快步走进院子,从帽檐下方探出一双眼睛,看着他,低声道:“先生,事情已经办妥,我们只是稍微挑拨了一下,程戴二人现在打得热火朝天,元清河那边,平定了吴师长,已经赶过去了。”
“另外,这是戴局长发来的密电,您看,要不要亲自回去一趟?”夏庚生将一份电报交到他手中。
一提到这事就头疼,石诚知道自己身为军事情报处的领导者,莫名其妙消失一年的确很不妥。索性的是他原本就不常在重庆军统大本营露面,大小事务都由夏庚生副处长代为出面,在其他几处的人看来是极其神秘的身份,甚至有几位处长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他本人,因此解释起来也不麻烦。
石诚慵懒的抬起眼皮,笑道:“知道了,等过完年我就去,跟裘大海联系上了吗?”
夏庚生点点头:“他正带着他的小组在满洲国监视日本人,听说您还活着,立刻就要赶着回来。”他犹豫了一下,“要不,我也回来?”
石诚摆摆手:“你回南京,继续监视火凤楼,让裘大海在满洲国呆着,没我的命令,你们都不要轻举妄动。”
“杨兰亭人还留在南京,听说是曾小姐不肯走,在等您回去。直到前些天,她们才得知您还活着,似乎正准备赶过来。”
石诚苦笑了一下,摆摆手:“跟她们说,让她们在南京等着,过一段时间,等上海的局势稳定了,我就回去看她们。”
“是。”夏庚生领命悄然离去。
石诚怅怅然的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头疼。军统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组织,既然在那起事件中活了下来,他本想就此销声匿迹,就此隐居,可是如今已不是孤家寡人,不能让元清河跟着自己籍籍无名的混沌度日,总得为他谋划一个未来,更何况他眼下仕途受挫,更需要他暗中出力。因此石诚再度出山重操旧业,将过去的情报网牢牢拽在自己手中,并且给重庆总部发去密电,恢复了身份。
入夜时分,石诚蹲在炉灶下烧火做晚饭,他起身揭开锅盖,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翻腾的菜汤,舀了一小勺等稍微凉了之后抿了一口,不由蹙起眉头。
他的厨艺果然是糟糕的很,这种东西只能糊弄糊弄自己的肠胃,是绝对拿不出手给元清河吃的。那人在外面打拼,如果还得等他回来照顾自己,那就真的是跟一个废人无异了。
石诚盛起菜汤,端出一碗冷粥,就着一碟酱黄瓜,独自坐在油灯下吃晚饭。
院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元清河与江坤城一前一后的走进院中。江坤城一眼就看到厨房亮着盏油灯,快步冲进屋。
石诚看到来人,放下筷子站起身,笑道:“阿坤,你来了。”
江坤城怔怔的站在门口,一眨不眨的看着石诚,与一年前相比,大哥变了不少,下颌尖削了,身形更为单薄清瘦,只一双幽深睿智的眼睛,精神饱满神采熠熠,是丝毫都没变。
他看着石诚白净瘦削的脸,喉头一哽,低低的叫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