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月镜系列-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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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对伟大的帝后,被视为远古时期魔君神后的转生。相传他们在生命终结的时候、踏上了倒流往天际的黄泉瀑布、离开了尘世,去往上古神人葬身的北海轩辕丘,因此并无留下遗骸。唯一留在九嶷山的、除了衣冠冢外,不过是一座石碑。
石碑上没有一个字,底座是狰狞可怖的骷髅头,嘴里衔着那一柄传说中星尊帝当年的佩剑“辟天”,隐喻着一将功成万骨枯。
然而,没有人知道一生叱咤睥睨、所向披靡的星尊大帝为什么要在死前立下这样一座碑。那空无一字的石碑,是暗示着是非功过任后人评说;抑或是对自己的一生无言以对?
然而,这一面无字石碑凝聚了帝王之血的神力,却成了沟通阴阳两界的镜子。每当有灵魂前来九嶷,投入黄泉,石碑上便会闪现那个人的名字。
在这里不曾被修筑成九嶷王离宫、与世隔绝之前,这块碑是可以被所有空桑百姓所触摸的——每次云荒上有人亡故、他们的亲友便会在转生期满之前,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送亡灵最后一程。然后,对着这面石碑上一闪而灭的亲友名字痛哭祭奠。
所以往生碑在空桑民间、又被称为“坠泪碑”。
千年来空桑人在此碑前哭泣,血泪浸入石碑、洁白的石头中竟隐隐蔓延开了红丝,而石碑下那个骷髅底座,也被抚摩得光可鉴人。这座由星尊大帝立下的、守望着子孙后裔的石碑,凝聚了多少年的血泪和悲哀,成为通灵的神物。
九十年前空桑覆灭那一日,天摇地动,无色城开。
那之后,原本就是此地藩王的青王辰得到了沧流帝国的特许,继续保留了这块封地。然而新封的九嶷王却无法享受这种安定——因为一夕之间,整座九嶷山都颤动起来!无字的碑上忽然沁出血珠,沉默衔剑千年的骷髅忽然张开了口,仰天大吼,眼中泪流如血。
仿佛地底下埋葬着的空桑历代帝后全睁开了眼睛,怒视着叛国的青之一族,发出了诅咒。王陵中原本蛰伏封印的邪灵纷纷出洞,吞噬封地上百姓;而倒流的黄泉居然改成了顺流,将无数冥界冤魂厉鬼从地底带入了这个世间!
无论神庙里的僧侣和巫祝怎样日夜祈祷,都无法平息整座九嶷山上王陵中的愤怒。
最后无奈之下,新任的九嶷王听从了伽蓝白塔顶上智者的谕示——来到往生碑前,从怒吼的骷髅嘴里抽出那把长剑,将一妻六妾九子、尽数斩杀在碑前。血泼碑面,待得最后一个儿子杀尽,骷髅眼中流的血终于停止,牙齿合拢,咬住了那把剑,重新沉默。
九嶷王以全家的血平息了地底的怨恨,将封地重新安定。
妻子总会再有的。那时候他是那么想着,无视于结发之妻和子女的哀求痛哭。那之后他安享这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也纳了十多名姬妾,然而十年中居然一无所出。
他曾求于伽蓝帝都的十巫,然而即使是最精通炼丹的巫咸长老,都无法可想。甚至,连属地上的青族都开始人丁寥落,每一对夫妇生育的子女往往只有伶仃一两个,甚或无子,整整一族都开始逐渐衰弱。
那时候,他才知道这块土地上浸透了空桑先皇的诅咒,根本不会容许他再有子孙后人。
有一段时间九嶷王疯狂地纵情于声色之间,直到身体虚弱不堪。十年之后,他听从了属下臣子的建议,收养了同族的青骏,并立其为世子。然后,再也不曾接近过女色。
然而这些年来,一直服用着巫咸赠与的延年驻颜灵丹,他外貌丝毫不见衰老,反倒是当年收养时才十三岁的青骏不可避免的老去,如今已经是八十高龄,却一直只是世子的身份。
“他定然在想:你怎么还不死?”
忽然间,空无一人的离宫内,有一排字慢慢浮凸在碑上。
九嶷王悚然一惊,低下头看着底座上那个骷髅,面色厌恶已极。又是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自从得到了这块封地后,每夜都要听着这个骷髅的喋喋不休,至今已经将近百年。
那个骷髅瞪着深不见底的空眼眶,牙齿依然紧紧咬着那把剑,然而字迹却慢慢浮现在无字的石碑上:“你的死期到了。”
“闭嘴!”九十年来的高枕无忧锦衣玉食,当初权臣的阴枭冷定似被消磨了不少,九嶷王一怒踢在骷髅牙齿上,冷笑,“青骏狼子野心,和帝都里巫朗那厮勾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倾国之乱我都过来了,岂会栽在那小子手上?”
骷髅深深的眼窝里,似乎有冷笑的表情:“我说的,不是他。”
“那是谁?”九嶷王倒是一惊。
洁白的玉碑上,忽然闪现出了一幕景象:木叶萧萧而下,一名黑衣的傀儡师在暗夜里赶路,蓝发拂过密林的枝叶,悄无声息。他的身后、一只有着妖艳女童面容的鸟灵静静跟随。
“那是……”九嶷王凝视着那一闪即逝的身影,被那样无俦的美丽震惊,恍然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是谁。
“当年你手上的那个傀儡。”那个骷髅似乎在笑,那种笑容仿佛是地底涌出的,凝聚了无数恨意——
“当初种的因,请看如今结成什么样的果吧。”
幽暗的密林里,山风簌簌而下,带来远方九嶷山上阴冷的寒意。
然而傀儡师却在这样阴邪的气息中,舒展地叹了口气。肩上坐着的那个偶人同时也长长做出了一个叹气的动作,当然,不会有任何气息从这个傀儡口中吐出。
一个多月前从桃源郡出发,一直昼夜不息地向着北方走,苍梧之渊已经近在咫尺,九嶷山上亡灵的叹息也近在耳侧——他不敢有半丝耽搁。
过了前面这一片密林,便是目的地了。
有一片叶子拂到了脸上,轻轻触了一下便飘开。然而这样轻微的触碰、却让走着的鲛人忽地一震,在原地顿住了脚。全身的“眼睛”都张开了,在暗夜里窥探着外物。
这是……梦魇森林?居然在这里遇到了梦魇森林么?
那一片传说中位于九嶷山麓,却四处漂移无定的邪魅森林,居然在今夜选上了他?
傀儡师的眼睛陡然睁开了,静默地站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中,握紧了手指。
“呀!这是什么?”前方传来惊呼,黑暗中扑簌簌一声响,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探路的幽凰扇着翅膀跳了起来,费劲力气将那颗树整个击断,才从一头撞上的藤萝里解开。
“见鬼啊,我刚才分明还看到这里有幢房子,里面有灯火的!怎么一头就撞上了这些藤蔓?”已经有好几根漆黑的长羽被藤萝卷走,鸟灵疼得皱眉。忽地看到了一支依旧牢牢卷在她翅膀上的藤蔓。
那个藤蔓居然白皙如肌肤,末端还长着如人一样的小小的手,紧紧揪住她的羽毛。
鸟灵爱惜自己的羽毛就如人爱惜自己的容貌,眼见自己的羽毛被揪落,幽凰宛如看到老鼠爬上裙子的少女般尖叫起来:“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一边说着,一边跳脚,她向着那支藤蔓抓去——一抓之下,那支藤蔓立刻冒起了白烟,发出了一声尖叫。那声尖叫在空寂的森林里回荡,居然激起了无数回音。暗夜里,似乎有无数看不见的东西涌过来了。
幽凰吓了一跳,扑扇着翅膀后退、变回女童的形貌,落到了苏摩身边。
“那……那是什么?真见鬼,那是什么!”她结结巴巴地问,眼光却是看向整座动起来的树林,霍然发现整座森林根本不是树木组成,而是活动着的无数巨大藤蔓。那些藤蔓有着白皙的肌肤,宛如人纤长的手臂,在暗夜里舞动。
苏摩没有回答,只是站在原地沉默,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同伴被伤害,那些藤蔓发出了尖叫,纷纷逼了过来。无数雪白诡异的枝条直伸过来,枝条末端的手原本是纤细秀丽的,此刻铮然弹出了一寸长的青色指甲来!
邪异鬼魅的气氛弥漫在风里。幽凰知道强敌环伺,连忙又从女童形貌化回了真身,九子铃铮然发出,削向那些不停逼过来的触手。一声脆响,一条藤蔓应声断裂,裂口里流出冰冷鲜红的汁液,然而九子铃上也有一个铃铛碎裂开来。落到地上。
“这到底是什么?”幽凰看着满空抓过来的修长利爪,又是恼怒又是惊慌——一路行了几千里,都是平安无事,居然快到九嶷山的时候遇到了这种鬼东西!
原本就充满了杀戮气的鸟灵眼里露出了冷光,再也不愿多纠缠,忽地尖啸一声。
随着她的尖啸、每一支方才脱落的黑羽拔地而起,宛如利剑般绞杀在漫空的藤蔓中!幽凰恢复了鸟灵首领应有的森然凌厉,在半空中重新展开了翅膀——那些羽毛上弥漫着惨白色的辉光,一支支如同钢铁般锋利!
仿佛一把巨大的剑缓缓展开,翅膀碰到的地方、所有藤萝都尖呼着避开来。
“是鸟灵!她是鸟灵之王!”忽然间,地底传来了一个语声,沿着闷闷的传开,让人脚底感到了某种震颤,“不要捕食了,快走!”
所有藤蔓飒地抽回,立刻风一样地在黑暗中后退。
然而就在那一刹,一直漠然旁观的傀儡师忽然动手了——苏摩足尖一点、疾冲而出,没入黑暗森林的某一处。霍然驻足探身,抬手插入了地下,直将整个手臂都没入泥土。
地底下陡然传来了一声痛呼,整个地面都颤了一下。
“我抓到你了。”苏摩单膝跪在地上,将手插入了泥土,冷笑。
“放开她!”那些刚刚退去的藤蔓忽地又出现了,漫天漫地地扑过来,再也不顾一边幽凰张着翅膀虎视眈眈的神色,奋不顾身地抢身前来。幽凰急忙阻拦,然而尽管努力张开了双翅,能挡住的范围依然有限。一个顾不上,好几条藤蔓依旧穿过她直奔苏摩而去。
傀儡师没有动,肩头的小偶人看着漫天伸来的雪白手臂,仿佛觉得有趣,抬手一划、嗤啦一声那些东西便藕片般地掉落下来,冷冷的、鲜红的汁液洒在它脸上。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阿诺的表情也有些僵硬,仿佛震惊般地,它侧头看了傀儡师一眼,顿住了手。眼里有疑问的光,仿佛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
“住手。”苏摩喝止,然而手臂一用力,便破开了腐土,将地下那物提了上来。
那是一个柔软的囊,三尺长,囊下仿佛植物的根茎一样,长着蓝色的根须。从那个根茎上生长出了四根白皙的藤蔓——那藤蔓原本有数丈长,此刻被苏摩一提出地面,便立刻向着囊里收缩回去。
“咦,那是什么?”幽凰看得奇怪,忍不住踢了踢那个囊——如击败革,里面仿佛还有水在晃荡。她好奇心大起,双翅一挥,便要斩开那只皮囊看个究竟。然而苏摩只是一挥手,便将她拦了下去。
“你是要我剖开紫河车呢,还是自己出来?”苏摩漠然对着那个囊发问,“如果剖开把你拿出来,你就再也回不去了。”
囊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抖,仿佛里面的水在波动:“你为什么要我出来?”里面有个诧异惊慌的声音问,竟似女子声调:“捕食错了人,遇到你们这般高手,算是我们命不好——杀了就是,何必多问?”
“我没有杀你的意思。”那个动辄杀人的傀儡师,此刻居然毫无杀气。
“那你要我出来干什么?”囊里那个声音问,稍微有了松动。
“我要你看看我是谁。”苏摩嘴角忽然浮出一丝冷笑,忽地提高了声调,“把你们的眼睛,都从土里浮出来吧!那么多年浸泡在黄泉的水里,让你们都变盲了么?”
那样冷肃的声音响彻密林,傀儡师一挥手,头顶浓密的森林全数分开,月光直洒而下。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