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落木-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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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边并不知道我回来了,我也没矫情的偷偷跑去看她。我希望一切到此为止,她的生活慢慢步入正轨,怎么的都比跟着我强。
☆、第 61 章
七月份的时候,兜里空空如也,本来就过不下去了,还tm赶上奇瑞年检,我哪有钱给它年检?它还得上险,就更没钱了,索性到二手车行把它卖了一万来块钱,然后拿着这些钱,在批发市场进了些凉席和小夜灯之类的东西,跑去百货街做起了倒爷,开始了练摊的生活。
时间长了,我跟周围一起摆摊的人也熟了,在我对面的是一对买烤串的中年夫妻,男人姓李,在这条街也算有名的老户了,大家都叫他李哥,李哥两口子下岗十来年了,一直就零零碎碎的做些小买卖维持生活,中途也发过家,07年的时候,李哥赶着股市热潮大赚了一笔,却败在最后一波,钱都打了水漂后,又回来干起了地摊爷。说起往事,李哥特别看的开,叼着烟卷眯着眼告诉我:“人生么,就在于折腾,不折腾折腾,谁知道明天啥样。十年前我能开桑塔纳,那个时候我能看到我今天骑二轮子吗?所以咱得往后看,保不准十年后我就能开奥迪呢。对吧?”
我站了一天了,累的腿发酸,又好气又好笑的点头说:“是是,穷折腾,折腾穷么。”
李哥大喝喝的说:“不对,人生是要充满希望的。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死气沉沉的?小唐,你来你来。”
我哑然,疑惑的看着他神秘兮兮的冲我招手,然后掏出一张纸,问我:“你说这期的双色球,能蹦出哪个球?”
我满头黑线,真是败给他了!
八月份的时候,市里挂起一阵整顿市容的歪风邪气,消息树一放倒,城管们跟打了鸡血似的,成批成批追着我们跑,我们一群人天天被追的屁股尿流的,那样子别提多惨多滑稽,有时候被逼的猫在胡同里面面相视,也会被对方的狼狈样逗的发笑。
不过事有凑巧,盛夏的那几天,当我正准备当天第三次的跟城管斗智斗勇时,从城管车上下来一个男孩,他冲着我奔跑的背影叫唐老师。我抱着一堆东西狼狈的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脸孔。
他是我在智泽的学生,而他老爹正是我们这一片城管大队的小队长。这孩子叫高子希,他考的大连理工,也还不错。我和他蹲在胡同里聊了不少,大致知道了我带的那几个班的成绩,出国班,比如陶非和李含思这样的,在高三上半学期就走的差不多了,升学班的学生,在大学不断扩展的大前提下,管他理想不理想的,基本也都考上了。有个别考的不如意的,还留在智泽复读。高子希还从新买的手机里翻出他们毕业照片给我看,我看着那些笑颜,嘴角不自觉的咧的很开。他不解问我:“唐老师你这是在干什么?怎么还摆上摊了?”
我豪气的笑笑,抱出一个凉席推到他怀里:“送你的,装到入学行李里。”
那以后,姐就是有背景的人了,当周围的小商小贩被追的四处逃荒的时候,我只需将摊子往后撤一撤,点上一根烟,就可以免费且从容的看一出狗追兔子的好戏了。
我有没有说过?这感觉,太他妈爽了!
当然,我的这一特殊待遇,也一度让我周围的人对我相当的羡慕嫉妒恨!不过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因为我信口胡诌城管局局长是我大舅,还真就有人信了,闲言碎语越传越神,再加上城管确实没再找我麻烦,一时间,我简直成了这条街的神人!
但也有明白人,李嫂就鄙视我说:“吹吧你,城管局长是你大舅,我就是你大舅妈。”
我哈哈笑,冲着李哥喊:“大舅,给我来两串鸡翅,多放辣!”
姐不但因为这是神话,姐还在这条街创造了另一条神话,路虎送货!盛夏到暑伏的时候,我小买卖做的太好了,老是货不够,尤其是凉席这类季节品,常常就卖断了。光光知道后,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就存了批货在她家,她下班后,就开车把货给我卸下,她的身份虽然不能站街上帮我卖货,但帮了我大忙。我周围的人都赞叹着赞叹着,问我:“小唐,这谁啊?你认识这么个款儿姐,开路虎给你送货?太霸气了。”
我卖货卖的正爽,张扬着说:“款儿姐?那不是我么?”
真的,我摆摊赚的比当老师多,早知道这样,我以前就不该端着穷架子,早出来的话,连奇瑞都不用卖了!
我的生活就这样逐渐归于平稳,就是累点,起早上货,白天练摊,一摆一整天,跟形形□的人打交道,晚上熬到夜市打烊,每天累的要死,没有时间去想那些没用的,只是偶尔的,在紧公交的时候,我会想念我的奇瑞,然后也会感悟,我所有的东西,都在一点点的离开我,我以为它会一直陪着我,最后也是我亲自把它开到车行的。
也有些别的什么,我不愿意去想了。
林边的留学申请批准了,海德堡医学院,那是个好学校。光光问我要送她吗?我说不。光光去送了,回来给我稍话,兔子还在等,希望依然在。
我喝完酒后抱着光光痛哭,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怎么就这么犟?她怎么就不放手?
光光简直气坏了,跳着脚骂我:“你tm脑袋被猪拱了?你还不见她?”
我说你让我再想想,再想想。转过身,生活就把我压的疲于奔命,那些我想不通的,一想就成宿成宿睡不着且眼发酸的事情,也就没时间想了。
入秋之后,生意就不太好了,我就改卖小音箱和热手炉,学习着穷则变变则通的真谛。
雨最勤的时候,买卖稀。李哥是个豪爽人,下雨就拉着我到他的伞下喝酒避雨。李嫂喜欢我,她觉得我老实不滑头,老管我叫小孩,说我像她在南方上学的孩子。
李哥一喝完酒,就喜欢拉着我讲他当初如何如何以感动天的诚心,追到了班里最漂亮的李嫂。他讲的太勤了,整条街都知道他当年的那些丢人事,可他还是爱讲,带着生活的惬意。李嫂特别不爱听他嘚嘚这些,嫌弃的说他不是感动天的诚心,他那是死皮赖脸的无赖!
我不喝酒的话,就默默的听,喝了酒的话,那些想不通的问题,就问了出来,我问李嫂:“跟着李哥你后悔吗?这一天天的风餐露宿的。”
李嫂背着我们在烤串,烟熏火燎中她说:“后悔啊,肠子都悔青了,当年我班追我的,最不起眼的都开了车,你看我现在过的。”
李哥醉醺醺的说:“不就是车么,咱也有。”
“人家是四个轱辘的,咱是俩的!”
李哥立着红红的眼睛说:“我也买,等我中了五百万,我给你买貂穿,我给你买车开。”
我听着这些特别不靠谱,我以为李嫂会生气,可是李嫂转回身,把烤好的肉串摆上来,笑骂:“吹吧你。”
她眼里那是什么?是生活的满足,还是对于嫁给这个男人的不后悔?我感觉我有点懵了。她明明是满面的风霜,被生活逼迫的皱纹见深,何以仍不离不弃的跟着这个男人?
后来更熟了,李哥喝酒后就开始我介绍对象,整个一条街,但凡是个活的男的,从上到下从老到小,就没有他不给我介绍的。弄的我手足无措,结结巴巴的推辞着,有时候被逼急了,还不能跟个酒鬼翻脸,憋的我上串下跳的拉着李嫂叫救命,李嫂看我这窘样,乐归乐,也跟着问:“小孩,你不小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
我点点头。
李嫂尴尬的推了下喝多了的李哥,说:“嫂子知道了,以后跟你哥说,不让他再招人烦了。”
我松了口气,饱含深情的冲李嫂点头。
李嫂问我:“什么样的人啊?”
我不答,我还是问李嫂:“嫁给李哥你后悔吗?”
李嫂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她毕竟是过来人,在我第二次的追问时,似乎明白了什么,然后摸摸我的头说:“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我当初选了谁谁,现在过的是不是更好?人哪,谁都会这么想,连那过的最好的人,也都会这么想。这就叫贪心。可其实过的再好,也不过就是两个人”李嫂最后拉着我的手,语重心长:“小孩,咱是嫁人,不是嫁钱,别因为一时的穷富,再选错了人。那些嫁有钱老头子的,你看哪个真开心了?”
李嫂好像误会了,不过我也没跟她解释。我问:“那要是过的不好呢?”
李嫂问我:“怎么算不好?是吃不上啊?还是穿不上啊?只有不好的人,没有过不好的日子!”
我有点急了,信口就说:“那李哥呢?”
李嫂有点小骄傲的说:“你别看你李哥这样,他偷摸攒钱呢,我们之前干饭店的,再攒两年,就又起来了,日子在盼不在混!”说到这,李嫂拉着我坐了下来:“你看这条街上,有摆了一辈子摊没出息的,他们那是得过且过,有今天没明天的混日子。我和你李哥,十年前就从这条街出去了,我们俩就算现在回来了,过两年也会再出去,我们这是盼日子,小孩,你听懂没?”
我妈走的太早了,关于生活的这些话,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我头回听,觉得有点意思。
林边从国外邮来一张照片给光光,光光明白,直接送到了我这。
照片里,她站在异国的城堡下,虽然身形寂寥,但仍努力的保持微笑。翻过照片,意外的发现,照片背后画着一只兔子,蹲坐在荒凉的野地里抬头看着太阳。
我绝望的捂住眼睛,她还在等,快一年了,她居然还在等!
我拉着光光喝了一顿酒,喝的多多的,喝醉后的我只哭不闹。
晚上回去,把那张照片压在枕头底下,乱梦一堆,不提也罢!
两个月后入冬,李哥借着这一夏偷摸攒下的私房钱,自作主张的给李嫂买了一件她梦寐以求的貂皮大衣,或者叫伪貂皮大衣,俗称獭兔。打折时买的,花了快两千块钱。
李嫂怒了,在人来人往的街边大骂李哥乱花钱,嘴不停蹄的骂了一个多小时,李哥愣是没生气,就嘿嘿的笑着听,听完说:“穿上呗,看看什么样儿?”
李嫂一脸怨气的把衣服塞给李哥:“这刚入冬呢,你要热死我啊!”
后来天气渐渐冷了,外摊渐渐都撤了,李哥就带着李嫂转战商业城,我们的联系就渐渐少了,但偶尔的,我要是在街上看见有穿那样子的獭兔的,总想跟上去瞧瞧是不是李嫂,因为我觉得李嫂穿上那件獭兔,她一定特满足,穿起来也肯定挺好看。
是不是生活也不一定非要锦衣玉食?毕竟,一件獭兔也可以让一些人快乐一冬。
而我在摊子撤了后赋闲在家,四处求职受阻后,不死心的在网上看到一家高考补习班在招聘各科老师,反正都受了这么多打击,不怕再被拒绝一回,厚着脸皮我就去了。到了地方才知道,这家补习班是黑班,所以要求不高,老板看中了我在智泽的教学经验,就地让我操持起了老本行,继续给补习生补历史,日子过的也还勉勉强强。
我手上还有最后一批压仓货,也顺道在网上发帖子折价甩给了批发商,清货后算了算这一夏天挣的钱,看着存折上的数字,嘴咧的毫不矜持。
我有点想林边了,特别想,我开始想去找她了,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第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