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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涛声依旧-第13章

小说: 涛声依旧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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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干事业了,咱俩一起努力。”

    这一次,没等张杨问,韩耀就把自己的计划清清楚楚告诉给他。

    卸车皮承包队的老板是个姓袁的男人,会计出身,韩耀就是跟他一起做生意。

    最近全国经济形势都很好,北方也开始复苏,小个体户已经像春雨过后的野菜头一样冒出一大片,有本钱的人要是再不往大买卖上抓紧,可能连一杯羹都分不到了。俩人这才商量好并决定下来,由老袁出本钱,韩耀出力,从南方倒货回北方做批发,盈利六|四分成。

    张杨坐在后车座上听韩耀讲,觉得不靠谱:“哪有不用出钱就能得利的好事儿,那个老袁不能是骗你吧?”

    韩耀只是笑着答道:“不怕,我不出一分钱,只出力气。他要能从我身上骗出个屁,老子都算他能耐的。”

    老袁的意思是,年前先一起到南方探路,给韩耀指个道,做个示范,等过完年就正式开始合伙做生意,老袁在批发一条街揽生意,韩耀自个儿跑线倒腾货物,在南方联系价格低的厂家,东西是小件儿的就抗大包一气儿坐火车带回来,多的话联系储运用火车皮,主要还是要在南方货比三家,要找能挣着钱的便宜东西往回弄,所以要一趟趟南北两边儿跑。

    八四年底,第一场雪还没有下,离过年还有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于是,离开卸车皮承包队的韩耀正式开始家里蹲。

    韩耀整日在家呆着无所事事,一身力气没地方使,骨头缝子里痒痒,便主动承担起接送孩子上放学,节省电车费用的职责。毕竟现在俩人都没收入了,省一点儿算一点儿,正好还能参观参观新建的省剧院。

    韩耀得闲了,张杨的功课却一点不轻松。

    学发音、气息、调子都还好,只是身上的把式功夫不苦练是不行的。张杨十七八的大小伙子,身板早已经长硬了,腰弯不下去,腿劈不开叉,邦邦硬像木头棍子,稍微一拉扯就嘎嘣直响。老金爷子平日里稀罕小弟子跟亲儿子似的,对练功可是真下狠心狠手,天天连同师哥师姐一起,往死里给他撕腿拉筋,疼得淌眼泪也不好使,啥时候能抻直了,啥时候才能歇着。

    头一天晚上,韩耀去骑自行车接他回家,抬眼一看愣是吓一跳,小孩儿整张脸都哭花了,颤巍着胳膊腿儿往门外蹭,全身上下拧巴的跟让人挑断手脚筋了似的。韩耀就怕他一个站不住从老高的台阶上跌下来,再摔出个脑残什么的,赶紧三两步迈上去,扛起他放后车座上。

    张杨疼得缩成一团,捂着大腿里子骂娘,一边骂,一边哽咽的抽泣,抽得韩耀衬衣后背浸湿一片,大鼻涕连着眼泪,亮晶晶直反光。

    路过剧院后街,道边儿卖茶叶蛋的大娘还关心的跟张杨喊:“哎妈呀!孩子这是咋地了!咋还磕着裆了呢!”

    周围走路的、卖货的、骑车的齐刷刷全瞅向他们,张杨臊得脸通红,恨不得把脑袋插|进韩耀衣领子里。

    韩耀回头解释:“没那事儿!就腿抽筋了而已!”

    大娘关切的眺望俩人:“回家拿热手巾敷敷蛋儿!”

    买草席子的大爷附和:“对!那样儿止疼!”

    ……

    先头这段学戏的时光是张杨最撕心裂肺痛苦不堪的记忆,不过每天坚持练习下来,总能得到好成果。

    渐渐地,两个月之后,张杨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容易伸展,拉筋劈叉也不再喊疼了。只是,随着学习不断深入,要学的要练的越来越多,放课时间越来越晚,人也越来越疲惫。大多时候,韩耀载着他还不到一分钟,后背就让他结结实实的压住,还直打呼噜。

    韩耀知道他累,又怕他从车上栽下来,只能用裤腰带把人拦腰捆在身上。早上张杨也再没起大早做过饭,都是韩耀买回早饭装在盘子里,再把张杨从被窝里挖出来捂冷毛巾醒觉,俩人匆匆吃一口,就赶紧驮着苦大仇深的小孩儿去学戏。

    这样的双待业生活一直持续到1985年二月。

    小年这天,院墙内外静谧一片,只偶尔有麻雀啄食的窸窣声。窗檐上的雪让北风一卷,洋洋洒洒飘了漫天,在晨光中闪烁着金灿灿的晶莹。土坯房里暖融融,堂屋中央一小块空地上,铁圈炉子里的红光时闪时灭,轻微焦气跟棉被的味道搀和在一起,弥漫开来,莫名的温馨安逸。

    樱桃树杈被厚重的积雪压得咯吱响,终于不堪重负折断,掉在庭院里,韩耀鼾声一停,醒了。

    他伸出右手抹了把脸,手臂间隆起的肌肉沾着汗气,略微有些潮。左胳膊上枕着的人张着嘴巴,呼哧呼哧喘气,气息中带着少年独有的好闻味道。

    韩耀侧过脸,动了动脑袋底下的胳膊,干燥的嗓子有些暗哑,声音低沉:“起来吧。”

    张杨皱眉,翻身贴着暖和的火墙,肩背缓和的起伏,呼吸依然绵长。

    韩耀不管他,起身穿衣洗脸,出去扫院里的雪,到胡同口的早点摊子买了大面果子和豆腐脑。再回屋里一看,还在睡,姿势都没变。

    韩耀探身在他脑袋上方喊道:“张杨,赶紧的给我起来。”

    “唔。”张杨缓慢的蜷缩进棉被里,不动了。

    韩耀叹气,从立柜里拿出收拾好的行李包,“你睡吧,饭放碗架子上头,想着点儿吃,别剩,要不然招耗子。”

    大球动了一下。

    韩耀:“我走了。”

    张杨忽然掀翻棉被坐起来:“啊?啊?!你等会儿啊!说好我去火车站送你你怎么不等我啊!”

    张杨一双眼睛让眼屎糊了个结实,边用手抠边迷茫的下地找鞋穿衣服,着急忙慌去后院上厕所,脸盆洗漱,叼着牙刷梳头发,十分钟齐活儿,变身蓬勃向上好少年,干净利索的跟韩耀面对面坐着吃早饭,边吃边道:“你怎么不叫我就走啊!你怎么这样呢!”

    韩耀:“……”

    清晨的火车站依然人声鼎沸,人潮摩肩接踵,相互推搡着进出站门。

    放眼看过去,有睡眼惺忪,刚下火车的;有火急火燎背着包裹赶路的;有茫然无措四处张望的,种种百态,不一而同。

    张杨陪韩耀等在检票口前,周遭挤得满满的全是人和大包袱,张杨警惕的四处环视,趴在韩耀耳朵边上,用气声问:“钱和车票都放好了么?”

    韩耀耳朵眼儿被哈气弄得痒痒,忍不住挠了两下,点头。

    张杨严肃地嘱咐道:“上下车都要弄清站点,万一下错地方就难办了,千万别睡过头,别跟不认识的人瞎唠嗑,行李包就放脚底下,省得别人乱动。”

    韩耀憋不住笑,应道:“嗯,嗯。”

    张杨在心里掂量着还有没有落下没说的,絮絮叨叨半天,最后轻声叹了口气。

    “哥,你到底去几天啊?”

    “四五天肯定就回来了。”韩耀摸摸张杨的额发,低声道:“自己在家注意安全,咱家门锁不好使,睡觉别睡得太死。早上早点儿起床上课,别磨磨蹭蹭再迟到了,我不在家就坐电车去吧,啊。”

    “嗯。”张杨仰脸看他,“你早点儿回来,我在家等你过年呢。我跟我妈写信说不回去了。”

    韩耀的大掌在张杨后脑拍了拍,“这次就是去探探路,用不上几天。”

    这时,进站检票的广播响起,检票员把铁栅栏门推开,人群向前推挤,一阵骚乱涌动。一个挺胖的中年秃顶男人在行李托运进站口前招了下手,示意韩耀赶紧来,就转身进站了。

    韩耀掏出车票,顺着人潮往里走,临到检票员跟前又回头看了眼,张杨还在看着他,眼睛唿扇着水润的光,眉头蹙得勾出两道小褶子,跟他使劲挥手。

    韩耀心底里忽然泛起一阵暖烘烘的酸涩,熏得他鼻头发紧。

    张杨望着他,嘴唇一张一合喊了句什么,可还没等传过来,就融进嘈杂的吵嚷声中。

    检票员向他伸出手:“快点儿快点儿!”身后旅客也都皱眉催促。

    韩耀忽然分开人群,大步走回张杨面前,使劲把他搂在怀里。少年还不到他肩膀高,瘦瘦小小的身板站得溜直。

    “哥,路上小心。”


 16张杨的技能

    在火车上度过了两天一夜,第二日傍晚终于抵达常州。

    下车时,铁轨上的云霞已经泛起火烧红,太阳马上就要落了。火车上的长途颠簸比力气活更消耗体力,老袁坑坑洼洼的胖脸上透着青黑,却一个劲儿催韩耀出站,要找车去厂子谈价钱进货。

    韩耀道:“大晚上的厂子里还能有人么?”

    老袁嘴里嘀嘀咕咕:“有没有人也得去,俩人都没带介绍信,招待所肯定不能放人进去,快点儿谈巴完事儿得了。”

    韩耀跟他并排走进出站通道,没说话,只在心里冷笑。

    姓袁的是个什么货色,韩耀在他手底下做工这么长时间,早把这人看透了。承包队上下一群大老爷们,连同别队的工友,没有不知道袁扒皮的。老袁为人心眼小,鬼心思多,出了名的自私吝啬,时时刻刻都在心里算计他那点儿利害。

    这年头介绍信大笔一挥就是一封,随便刻个假公章扣上去,到哪儿都好使。什么叫“没带介绍信”,其实就是不愿意多花韩耀那份钱。

    当初撺掇人来给他出力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又是出门吃住路费给报销,又是给分红给烟酒的,现在临到眼前了,还没等让他掏钱就显出这幅抠搜德行,以后还指不定要怎么变着法儿克扣利润,这么看来,之前说好的六|四分成,肯定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不过也无所谓,韩耀早料想到这些了。老袁鬼精,别人也不全是傻子,他根本没指望这份合作能长远,甚至就没指望过这次合伙能挣到什么钱。

    韩耀答应合伙,本来也不是为了挣钱。

    他有他的合计。

    要想稳当的干一番事业,韩耀觉得,他需要给自己先上上课。做生意最忌讳的就是瞎整,有时一个不留神就能把本钱砸得一干二净。韩耀整不起,他得找人给自己做示范,指路。老袁正好给他提供了不花钱的课程。

    他自然明白空手套白狼不现实,老袁一定不会让他一直分出四成利润去,早晚会找机会把他踹走。不过等到那时候,他也早摸清做生意的整个套路了,凭借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本钱,另起炉灶,开出一条大道,根本不是难事。

    要不是奔着这一点,谁他妈愿意给个守财老鬼出白搭的苦力。

    大巴车窗让冬雨淋得劈啪作响,雨水从边缘缝隙渗进来淌到地上,无声无息浸湿了乘客的裤脚。身旁老袁不停低声抱怨,伸腿在座椅下的行李袋上蹭泥水。

    韩耀靠在扶手栏杆上,冷冷瞥了他一眼:“把脚拿开。”

    老袁一滞,装傻:“啊?”

    韩耀转开视线,沉默。

    老袁斜眼轻蔑的瞥他,嘴里无声骂了句,操。

    沿途一路水雾模糊,行人弓缩着脊背快步走,口鼻呼出冷凝的白雾。韩耀不语也不动,垂下眼睑,如同蛰伏野兽的目光收敛。

    真他妈冷……

    小孩儿自己在家烧炕,别再把火墙引炸了……

    事实证明,韩耀多虑了,因为张杨根本就没有烧炕的闲功夫。

    春节在即,师哥师姐都要回家过年去了,老金爷子手底下没徒弟,整日里可着张杨折腾。

    省越众多老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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