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竹几径笑沧海-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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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目分云月
绝处逢生血火间
深夜,应该是蓝色的苍穹青黛的地,如今却纷纷变了色。
火,漫天,映得云霞一片血红;地,似乎有酱黑的液体流淌,动人心魄。
细看,竟是一片庄园成了火海,楼阁塌陷青葱不再,地上流淌的,不知是人血还是什么燃料。火舌肆虐,一个劲地上窜,却是诡异地静,一个人影也无,连呼救声也没有。
且说此处庄园,青山掩映,绿树丛中,方圆百里并无其他人家。虽是木质结构的亭台楼阁,最外围却是大理石砌的围墙,火势倒也不至于蔓延整个山头。
啊,原来并非完全无人,只见一个黑影跌跌撞撞的从庄里跑出来,手里还举着火把。
他面上蒙着黑纱,看身形应该是个不大年轻的男子,他望着那片火海,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如此歇斯底里,以至于整个身躯都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颤抖,他笑着笑着,终于吼了起来:“烧吧,烧吧,把这罪恶都统统烧掉……还这里一片净土……”他机械地重复这几句话,声音越来越小。
本该是出无人欣赏的独角戏,偏偏黑暗中却有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哎,这又是何必?”纳兰青忍不住叹了口气,似乎不忍心再看,甩了甩宽大的衣袖,优雅转身,咿咿呀呀起来,“人生如戏……”这四字乃是用黄梅腔唱出来的。
要说纳兰那身段,当真是柔媚销魂,可却无人欣赏,无它,只因某人身形一片烟雾般朦胧,凡胎肉眼根本瞧不见。
没错,这纳兰,就是传说中的“鬼”。
“谁?”那黑衣男子忽然停下了疯狂的笑,警觉地打量四周。
这下轮到纳兰一愣:“丫感觉到我?”思忖片刻忽然喜上眉梢,飘荡到黑衣男子面前,张开五指把自己的手掌在那人眼前晃动:“帅哥哥,看这里看这里!”
那男子只是四下探望:“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那语声,听来就是色厉内荏。
纳兰笼在烟雾中的眉宇浮上一层阴郁,末了发泄出口:“你爷爷的,香蕉你个巴拉,如今年年流行穿越,可你爷爷的我这一穿就是十年,别说同辈穿人,就是牛头马面也没见过一只,你这破老天什么意思!”竟是越说越激动,“你个白痴老天,你爷爷的我确实喜欢看书看小说看戏听说书听故事,可是如今这般一看十年还没个可以闲唠嗑的,你是想闷死我呀你个……”
话没说完,只见寒夜一道霹雳,电光火石地劈中某只茶壶状的鬼……
某鬼石化。十年来一直不需要睡眠的某鬼但觉眼前一黑,失去知觉前最后的念头是——你爷爷的穿的如此平安顺当,晚来十年的穿的感觉啊,当真是晴空霹雳外焦里嫩风中凌乱……
再醒来,纳兰挥手,见到了自己小小的拳头,然后是一节传说中圆滚滚胖嘟嘟白嫩嫩的“藕臂”。某只闪念间明白自己成了婴儿。
“哇……”哭声直震云霄。某只腹诽:做了十年孤魂野鬼,终于赶上了这传说中的婴儿穿哪。当真是那个……喜极而泣……
一转头,发现身边躺了另一只,黑衣的,眉头紧锁的,面色苍白的,蒙着黑纱的,某。
大惊:这只不是昨儿个受惊癫狂火烧庄园的那厮么?咋昏倒在这里了?
蹬蹬肥肥的小短腿,艰难地扭啊扭啊扭,终于看到对面那烧成一片废墟地某庄园。
纳兰心里呐喊:丫的都烧成那样了,我这遗孤是哪里冒出来的?她一点不怀疑自己是那“罪恶”庄园的遗孤,因为这十年来她四处乱晃看戏,就这院子主人也姓纳兰,而且勾心斗角分外有趣,她转了数次,对这白白胖胖的小娃儿很感兴趣,连这具身体胳膊上的小痣都一清二楚……更别说那脖子上的玉……
思虑间,那男子呻吟了声渐渐醒转,哪知一睁眼就对上了某纳兰转过来的小脸。
纳兰眨了眨眼,男子本还朦胧的双眼立马睁得老大,刷地跳了起来。
纳兰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就手舞足蹈嘻嘻笑了起来。
那男子如惊弓之鸟,左右观望:“究竟是谁在装神弄鬼!快出来!”
真是老掉牙的台词,纳兰撇嘴。
男子哆嗦着,望着纳兰的眼神惊疑不定:“怎么可能?我明明……我明明……”他颤抖着伸出手,俯下身,纤长的手指往纳兰脖子处靠近。
纳兰望着他颤抖的手指,越笑越欢畅:穿越大神有这么白痴么?刚附身就被掐死,天上的神仙地下的妖魔有这么无聊的么?如果那神秘的某仙某魔跟她一样喜欢看戏,必不会在好戏还没上演的时候就让幕落下。
不出所料,那男子眼中闪过紧张、迷惑、狠戾、恐惧种种情绪后,渐渐转为温柔的母性——呃,错了,是父性——光辉。看了十年“好戏”,纳兰对自己所处的年代还是比较熟悉,乃是名为“湛鹭”的架空背景女尊世界。
当然,这架空是她以前世看的穿越小说的类别分的。
男子的手没有掐上她的脖子,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她抱起:“这也是天意……宝宝乖,爹爹疼你……你毕竟是她的骨血……她再怎么不好也是我的……宝宝乖,爹爹不会让你受苦……”
纳兰青在某只怀里不住翻白眼,腹诽:这只真是着了魔,明明是因爱生恨恨之入骨,可这会儿又移情作用居然用这口气和那个“她”的骨血如此说话……男儿心,海底针啊……这个世界,莫说萧峰那样的大英雄,连傻郭靖也不怎么可能有啊……在心里咬着手绢哀怨,某只有些破罐子破摔地想:要不就随大流四处折草去吧,咱可以效仿楚留香风流倜傥“蓝”颜知己遍天下,要不行就做个侍妾无数的王怜花欧阳克也成啊……
真作假时假亦真
“客官来些什么?”小二沏了壶茶,貌似殷勤地问,眼里却有一抹不屑。是了,眼前这男子虽然一副良家夫男的打扮,眉眼间却有不该有的妩媚……而且,荒山野岭的一个男人带着个婴儿走在外头,面纱都不带,哪像正经人家的男子……若是样貌再俊个几分,也许她还……
男子阅人也不少,小二姐的那点心思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只是把眼里的厌恶藏得很深:“麻烦来两个馒头一壶白开。”顿了顿,见臂间的婴儿睡得正酣,一张脸红扑扑粉嫩嫩的甚是可爱,面色不禁柔和了许多,“还是再麻烦来碗羊奶吧。”
“好嘞……”小二姐将毛巾搭在肩上去张罗了,一转身,却是不高不低嘀咕一句,“真是麻烦……瞧那模样也不知道付不付得起奶钱。”
男子面色数变似乎就要发作,却感觉袖子被扯了扯。低头一看,那婴儿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睁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呢。
如此,男子的面容不自觉柔和起来,也就不与那小二姐计较,待羊奶上来,便专心致志地喂起纳兰来。
那腥膻气让纳兰皱起眉来,不愿意喝看起来浑浊不明的液体——这什么羊奶……
男子并无不耐,动作越发轻柔,慢慢哄起这小小的闹脾气的婴儿来。
纳兰死时已经成年,成为孤魂野鬼也有十个年头,如此算来真实年龄比男子还要大些,见他如此,倒不好意思起来,乖乖喝奶。
男子顿时眉开眼笑,连嫌他模样不够看的小二姐也向他多瞄了几眼。
这男人,还真是父爱泛滥啊……见状纳兰哭笑不得。奈何身量太小,也不好发表惊人之论,只得假装什么也不知道地扮好婴儿角色。
这男子走走停停,晚间寻个破庙落脚,甚或直接在野外露宿,偶尔买几个馒头就着白开吃下,走了两日,才见到比较像样的城镇。
至于纳兰……那男子好歹没把她饿着冻着,还帮她换了几次尿布(咳,略过……),她也就没什么意见——也没办法有什么意见……
且说这日,纳兰在男子怀抱中抬头一望,只见高高的城墙上仨个大字——“倾岢城”。这当下,某可真是谢天谢地。一谢终于可以见人群而不用在荒郊野外担惊受怕了;二谢,这娃儿的视力不错……三谢,这世界的文字她终于看懂了,十年鬼不是白做的啊……
庆幸,该男子居然有自己的府邸。咳,又说错了——该是茅屋才对。就在这倾岢城的一隅,不起眼的角落,片瓦遮头,两三邻舍。好歹,桌椅齐全,可以挡风遮雨。
如此,纳兰就这么安家落户,成了那男子的女儿。
渐渐的,纳兰从偶尔走访的邻居那的只言片语拼凑了些信息——
例如,男子名苏寒梁,是个丧妻的鳏夫。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里,身份自然尴尬,而且他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对纳兰的身世讳莫如深,甚而默认她是自己的私生女……这样,闲言碎语更汹涌了,他却浑不在意,任人唾弃辱骂,对纳兰还是疼宠有加,视若己出。
这样的行为自然不能为苏寒梁引来褒奖,相反,对于他这种不守夫道的举动人们相当鄙夷,他的处境也越发艰难。
他始终面带微笑,抵挡流言蜚语,为自己的生存努力着,不曾苦了纳兰。
纳兰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他越发捉摸不透。
若是没有一开始的那场蓄意纵火,她会将他看成是一个宠辱不惊、坐看云卷云舒的世外高人……可是现在……
心有些莫名的疼痛。是因为受伤太深,对那些言语的伤害麻木不觉了么?微笑着,其实心已经死了吧……
纳兰心情难受,为那在点点滴滴相处中逐渐积累起情感的男人心疼。她从来就是乐观豁达的人,对下一刻的生命充满好奇,时刻等待惊喜。可是苏寒梁不同。苏寒梁,正如外人叫他“寒凉”,连纳兰也看得出他藏在微笑面具下的……心如死灰……
如是,一晃数年。
当纳兰青成长到“按常理”有了足以表达自己意见的智能的时候,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对苏寒梁给自己起的化名表示不满。
这事还要说起纳兰家。原来那纳兰姓氏少见,在湛鹭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因为祖上于国有功,根基深厚,女皇也奈何不得,偏偏世代女子一代比一代不肖一代比一代跋扈,鱼肉乡里横行无忌仗势欺人,让百姓苦不堪言。
那场大火,纳兰主家无一人生还,而其他旁系,也以各种原因被罢官流放,不一而足。
自此,纳兰一家一蹶不振,百姓道是大快人心,就连女皇,大概也因为终于拔除了这样的毒瘤而心下暗爽。也就因为这样,纳兰一姓成为了大家的忌讳。
在这种情况下,苏寒梁自然不会让她再以纳兰为姓,而是随自己姓苏,取了个化名——寒竹。
苏寒竹。纳兰对这名的意境颇不以为然,于是,待得八岁,苏寒梁费劲心思让她上的了学堂,她放学回家就状若天真地提起了这个问题:“爹,先生说我这个名字不大好呢。”
插句,这里的先生即指学堂的夫子,性别为女。
苏寒梁斟茶的手一抖,几乎洒出茶水:“怎么?”面色自是不大好看。
纳兰看在眼里,低下眉眼:“先生说‘寒’之一字的心境大大取不得,于是改了一字。”
闻言,苏寒梁长长舒了口气,微笑地注视她:“那先生怎么说?”
呵,就是这样。在这个世界女子看来太过棱角分明的脸,偏偏对着她的时候放柔每一寸线条……这样的他,只让她想好好保护……想至此,纳兰却是抬头,扮出孩童该有的稚嫩:“‘闲’字。先生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看天外云卷云舒。这‘闲’字,才是该有的心态。”呵,这是她希望他能做到的呢……而不是,面上假装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