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曾相识[出书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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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
林向庭才想要问她说究竟是怎么了，就马上被她给打断。
「Eric老师，你没事这个样子撕毁这本杂志啊！这个样子杂志很可怜的耶！」
……不过是本杂志而已。
「Eric老师，你知道制作这么一本杂志，要砍掉多少的树吗？」
他又不是学这个的，平常懂得资源回收就不错了，哪里会知道这些。
林向庭脸上三条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才好，柜台妹妹又继续说下去。
「Eric老师，重点是我还没有看过，你怎么就要把它给撕了！」
柜台妹妹一脸的义愤填膺，顿时搞得林向庭哭笑不得。
不过是本杂志罢了，有必要这样吗？说得他好像是人面兽心十恶不赦的大坏人。
「你要看的话，那本杂志就给你吧！不用还给我，我看完了。」摆摆手，林向庭从座位后面的那一大叠等一下要出去发的广告传单中，随手抓一张就要起来垫便当。
他已经看完想要看的内容了，那本杂志留着也没有用，谁要就送给谁了。
「等一下，Eric老师，这些都是我刚刚才印好搬回来的广告单耶！」柜台妹妹瞠大了眼，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他。
这位小姐你不去报名演员班真的是太可惜了……林向庭想着，没有胆子敢说出来，太伤人心了这句。
「我要用来垫便当的杂志被你给拿走了，你要我拿什么垫？」林向庭反问她。
柜台妹妹咬了咬下唇，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那么，广告传单的工本费一百元给我。」
「那本杂志一本一百三十五元新台币。」挑眉。
「唔……Eric老师你不是人！」气得跺脚。
「嘿嘿……」
「不理你了，我要跟你切八段！哼！」柜台妹妹嘟着嘴跑掉。
「……」切八段……
林向庭耸耸肩，拆开了免洗筷子的包装，准备开始用餐。

有的时候他会想，若是那一天，他有接到那一通电话的话，这一切是否就不会走到今天的这种地步。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公公高高挂，热得每个人都「干」不绝口。
而林向庭一下课，就骑着摩托车冲到了杨晋凡的公司大楼。
林向庭并不喜欢搭公车，尤其像这种鬼天气，想也知道每个人都汗流浃背的，公车上虽然有空调，可是空气流动还是差，然后一堆人再带着一身的汗味进公车之中……
为了他脆弱的嗅觉着想，林向庭决定还是自己骑车就好。
一停好车，脱下安全帽走进办公室，随即感觉到他刚刚在外面所流失的HP以光速回复着。啊啊冷气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了！林向庭站在冷气口的正下方，满怀感激的想着。
「阿庭，不要再发呆了，快点过来帮我的忙。」
闻声转过头，林向庭看到了阿把正努力的要将一大迭废纸抱到怀里，他的脚边还有一个大箱子就放在那边。
阿把，本名陈政宏，一头头发老是乱糟糟的梳也梳不好就像是扫把一样，他又不愿意人家叫他扫把或者是阿扫（谐音像「阿桑」），因此人人都叫他阿把（谐音像台语的「阿爸」），然后比林向庭早一个月进公司，所以算是他的前辈。
「我生根了，动不了了！」林向庭叫着，百分之一百不愿意离开这等好位子。
「林向庭。」
接收到远方的眼刀狂扫，林向庭撇撇嘴，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冷气孔，往他的方向走过去。
「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那一箱帮我搬着，这些都是要拿去给处长的。」阿把用下巴朝着他脚边的箱子努了努。
「哦。」林向庭乖乖的走过去，搬起那一大箱的东西。
处长的办公室不远，他跟阿把两个人就将这两箱很快搬去处长室之后，就要回到办公室去。
在才要刚回办公室的路上，就遇到了杨晋凡。
对方二话不说的就快步走过来抓住林向庭的上臂，将他拽着走。
「喂！你要做什么？」林向庭吓到了，不明白杨晋凡这个举动到底是要做什么。
「替他请假。」杨晋凡说着，可他说话的对象不是林向庭，而是阿把。
林向庭一边被拖着走一边扭头看过去，阿把一脸惊呆的模样，一整个就很好笑。
不好意思的朝着他笑了笑，林向庭摇了摇自己被人给抓住的那只手臂，要杨晋凡放开手。
杨晋凡瞥了他一眼，没有松开他的手，反而越走越快。
「你妈出事了。」
简单的交代了一下事情的原因，可就是因为太简单了，而让林向庭听不懂。
「啊？我妈出事情？」
由于自己有交代过，关于林向庭的事情，底下的人必须要乖乖通报给他，所以他才会知道这件事情，甚至还推掉了下午的会议来找他。
这话杨晋凡没有说，可林向庭一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裙带关系……
不过他心里的那点不快很快就被惊慌给压制住，杨晋凡没理由拿这个骗他，他妈妈是真的出事情了。
抿着唇，林向庭快步跟上杨晋凡。

林向庭记得前几天，他妈妈才说她发现她的胸部那边有颗肿瘤，说这几天要去看一下医生。本来只是以为是单纯的脂肪瘤而已，谁知道竟然是乳癌末期。
癌症……好端端的，怎么会是癌症？
下唇传来一阵刺痛，血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林向庭这才发觉到他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阿庭，你跟这位先生先回去吧！」林父看着林向庭说着，「你妈已经开完刀了接下来交给我还有你哥照顾就好，你明天还要上课，你先回去休息。」
「是啊！念书重要，阿庭你先回去休息。」
「我……」林向庭看着眼前似乎一下子衰老许多的林父，以及刚从竹科赶回来的林向泽，才想要说什么，却因那双突然放到肩膀上的手而说不出话来。
这双手提醒着他，这个时候应该做的，并非是继续留在这边自告奋勇的照顾林母，而是要努力的不让他们担心。
「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麻烦你了。」林父对着杨晋凡点了点头。
「嗯。」杨晋凡应了一声，带着林向庭一起往医院的地下停车场走去。

今天下午林向庭一到医院，就在注射室、放射室之间四处奔走着，一直到了晚上都没有休息过。
就因为太累了，所以在回家的途中，他睡着了。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看到了杨晋凡扭动钥匙熄火的动作。
「这里……」林向庭看着四周的景色，不明白杨晋凡为什么要把车子开到这边。
这里是杨晋凡的房子。
「你睡着了。」杨晋凡解释着。
林向庭看着他的脸，就在这一瞬间，了解了他的用意。
杨晋凡看到他睡着了，若是要把他载回他家的话，就势必要将他给叫醒，否则没有钥匙不能开门。
他不想吵醒林向庭，所以就干脆将人载回这边……
杨晋凡开了车门下车，林向庭愣了一下之后决定跟进。
他将林向庭带进门内，走上楼梯后，到了当初林向庭曾经休息的房间，从柜子中拿出一件叠好的浴袍来。
「这是……？」
「我的。」杨晋凡这么回答他。
「这栋房子只有你一个人住吗？」
「嗯。」
原来如此……林向庭接过浴袍。
难怪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影出现，看来连所谓的仆人，请的也应该是钟点工。
看杨晋凡这种人，一定是那种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感觉起来就是一个人住会比较自在的那款。
「去洗澡。」
「嗯。」他乖乖的走进了浴室。
林向庭洗完澡后，走到像是书房的地方，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到杨晋凡正在里面拿着钢笔书写着，还没有出声，就被杨晋凡发现他的存在。杨晋凡拾起头来，漂亮的黑眼睛直直的盯着林向庭。
要林向庭说他最喜欢这个男人什么地方的话，他一定会回答是眼睛。
像是夜晚的星空一样，漆黑却带着美丽的光芒。
林向庭定到杨晋凡身后，手圈过他的脖子，抱住了他。
虽然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同性这件事情，可是这个时候的林向庭确实很需要体温。
杨晋凡虽然脱掉了硬邦邦的西装外套，可是男人的筋骨却还是硬的磕手。
即使是如此，抱着他，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古龙水香气，林向庭还是觉得心里舒坦些。
这是一种名为安全感的情绪。
他很担心林母的身体情况……癌症并不是像人家感冒发烧，打个针吃个药就没事了。
记得前几天，她才因为自己偷吃了冰箱里面的布丁而大声的骂着……先前看来健康得很的一个人，现在却脸色苍白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他很怕他老妈就这个样子走了，她是个好人，命不该这么短。
杨晋凡拉开了他的手，站起身，将他带回之前的房间里头。
「这间房间给你，我人就在书房，你好好休息。」
他说着，松开林向庭的手就要离开。
而林向庭却想也不想的，反手拉住杨晋凡。
被迫驻足的男人回头看着他，虽然依旧是一张千年扑克脸，可眼睛里面却实实在在的透露着关心。
「我……」不想要一个人，请你留下来陪我。
剩下的话哽在喉间，怎么样都说不出口。
林向庭咬着牙，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将他仅剩的理智以及思考能力给统统打击光光。
无计可施之下，于是他勾住杨晋凡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电影「刺鸟」中的最后一幕，神父坐在麦姬的身旁，回想着他这一生的点点滴滴。
若是可以让一切重来的话，他还是会选择与麦姬相爱，他还是会选择离开麦姬，去当他的主教。他不后悔，他对于他的这一生非常满意。于是他带着满足的笑容，靠着麦姬的肩膀，静静的死去。
而林向庭想着他与那个神父的不同点，对于和杨晋凡上床的这一件事情，他就非常非常的后悔。
可若是时光倒流，一切重来的话，他依旧会选择在那一天，吻上他。
不是人家所谓的趋炎附势，或者是后来的人家所以为的，他以身体为筹码，换取外国名校的入学资格。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他。
或许这在外人的耳里听来很可笑，可这真的是造成这一切的，最真实的理由。
人们总以自己的眼光来看待事物，「同性恋」这三个字所构成的名词，对于一般人而言，连说出口都觉得脏，更遑论去接受它了。
于是乎，林向庭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市井小民，就被人家定位成是个恶心的、不要脸的，为了钱而巴结杨晋凡这个有钱二世祖的男妓。
外人怎么看待他这个人，他并不在乎，可是他最恨的是，当他提起勇气和家人说出性向之后，杨晋凡竟然和他说他订婚了。
他可以不在乎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目光，可是他无法忍受杨晋凡竟然跟别人一样，将他们的关系，看待成一种隐密的、见不得人的丑事。
这显得一切都是他在那儿一头热似的，非常、非常的可笑……

杂志的那一篇报导对林向庭而言并不是没有影响力的，至少在吃下便当过后一个小时，他就跑去厕所将他刚刚吃的东西给吐了个七七八八。
好不容易止住了吐，走出厕所之后，就看到了柜台小妹一脸忧心的看着他。
「Eric老师，你还好吧？」
「我还……」好。
最后一个字林向庭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又恶心感涌现而跑进了厕所里面。
这次则是差一点连胆汁都吐出来，当他再度从厕所走出来时，他看到了除了柜台妹妹以外，还多了班主任。
「Eric老师，你的脸色好差，你是怎么了，感冒吗？」
「我……」
「我看你先回家休息看医生好了，要不然我看你脸色好差。」
班主任皱着眉头说道，这个四十几岁、单身且目前带着两个小孩的男人，语气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浓浓关心之情。
林向庭心头一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