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录-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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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
洪大少狡辩:“我没有……”
“这次要是我爸真被气出个好歹,你觉得……我以后还能怎么跟你在一起?”
洪大少低头找借口:“我不是……反正你也吓了我一跳,我吓你一跳,就当扯平了好不好?”偷瞥一眼方思慎,心里的委屈突然涌上来,“你那个样子,我送你回来,非要瞒下去,也不是不行,可是……我受不了了……像个没有关系的人一样,转身就走……本来能在一起的时间就少得可怜,明知道你生病还不能陪着……你要我怎么办?”
责备的话再也说不下去,方思慎坚持得十分软弱:“总之……以后要跟我商量。”
“嗯,我跟你商量。这次回家,看看我爸的态度,如果谈得拢,说不定以后要经常两头跑,我帮他打点窑矿整合的事,真心堂的生意更不能丢下。忙是会忙一点,但是不会有人敢再来管我的私事。你知道,我爸那人有点儿一根筋,他当真答应了的事,轻易不反悔。最多……”洪鑫垚眯着眼睛掐算,“最多……有个三五年吧,河津那头就安生了。到时候……”
“那如果谈不拢呢?”
“谈不拢?那有什么可说的,爷儿俩各干各呗!他挖他的乌金,我卖我的古董。他孙子也不小了,过几年就能接班,我干嘛替他操心?”
“那你家里其他人……”
“我爸都管不着我,其他人蹦达个什么劲?你看我三姐,洋鬼子男朋友一茬一茬的换,我妈骂了几回,哭了两场,不也就那样了?我上初中起我妈就拿我没招了,无非唠叨几顿,该咋疼我还咋疼。说白了,我是她心肝,我爸才是她的天。只要她天没塌,别的事都不算事。”
方思慎无语。事情到了洪鑫垚这里,总是很难按常理揣测走向。
洪大少一脸歉疚地望着方思慎:“只是要那样,咱俩想在我家那头过明路,就有点儿不大可能了。我怕他们给你添堵。”
“没关系……”方思慎摸摸他的脸,“我想……只要你过得好,时间长了,家里人会理解的。”
洪鑫垚大点其头,抓住他的手:“我过得好不好——”撒娇,“哥,只要你肯让我过得好,我就一定过得好。”
星期五,洪鑫垚离京回了河津。方笃之晚上回家,方思慎把小赵送来的食物热了,跟父亲一起吃饭。
“按时喝药了吗?”
“喝了。”
“我这里有几份表格,你一会儿填一下。”
方思慎拿起来一看,是高等人文学院博士后研究站的申请表。
“虽然按照惯例,博士后必须在研究站待满两年。你在京师大学国学院只待了一年,但是现在你手头没有任何课题项目,唯一那点活儿,本科生两个年级的课时,根本就不是你的。别人都嫌弃钱少费事,才任由你替华大鼎上到如今。你要走,随时可以抬腿走人。之前爸爸没顾上,往后离了这岗,就算说得上话,很多细节也照应不到,不如在这学期期末前抓紧办下来。”
这是早就跟父亲约定了的事,何况今非昔比,方思慎自己也不愿在京师大学淹留下去了。
“好,我晚上就填。”接着又道,“爸,感冒已经好了,我想下个星期一回学校上课。”
方笃之皱眉:“还上什么上!我打电话叫他们找别人,你老老实实在家歇两个月,开学就上这边来报到!”
方思慎摇头:“爸爸,我不想这样。这太耽误学生。让我上完这个学期吧,不管怎么说,学生是无辜的。”
儿子过于义正词严,方副司长象征性地牢骚一场,妥协让步。
共和六十二年五月,方思慎一面上着本科生的课,一面办理调动手续。人文学院是高校改革先锋,自主制定执行了许多前卫政策。其中有一项,就是允许进入研究站的博士后评职称。方笃之为儿子动脑筋铺路,精打细算,在制度可能范围内,把职权滥用到了一定程度,起点职称直接从高级讲师开始。
除了最初的一摞基础表格是方思慎自己填的,剩下各种申报材料,全部由副司长秘书高诚实一手炮制。其中种种复杂精妙的规则讲究,方思慎无从知道,也没有人觉得他需要知道。
五月底,以洪大少为主要劳动力,加上高秘书从旁协助,方氏父子正式搬家。先把紧要东西单独送到新居安置妥当,然后才叫搬家公司搬运大件家具和其他物品。
副司长府邸在南城。开车的时候,洪鑫垚估摸着距离,道:“哥你下学期上课有点儿太远了。”
方思慎道:“地铁直接到,四十分钟,还好。忙的时候在老房子临时住一下,也没什么。”
话是这么说,方思慎也知道,不大可能还去住校内自家的老房子。麻烦多,风险大。
这时旁边方笃之插话:“叫他们尽量少给你排课,能在家干的就在家干。”
洪大少接茬:“这不错。回头给张课表我,有课我送你。”
高诚实坐在副驾驶位子上,听见这话,眼神斜了斜,最后决定保持沉默。
搬完家没几天,方思慎接到秋嫂的电话:“小方,Shannon回来了,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
自从上回联系过,方思慎接连生病、调动工作、搬家,竟把这桩大事忘到了脑后。心头激荡不已:“什,什么时候都行!”
第一〇三章
站在鲤鱼胡同这家叫做“Rambler Rose”的酒吧前,方思慎半天没有抬腿。洪鑫垚也不催他,研究了一下西文字母旁边的夏文,十分好学地问道:“啥叫‘软罗蔷薇’?”
“Rambler Rose指的就是蔷薇花,‘软罗’……大概是Rambler的音译?”笑一笑,“这个翻译挺有意思。”
洪大少嘿一声:“是挺有意思,软罗蔷薇,你不觉得,那啥,色得很?”
方思慎拍他一下:“别瞎说。进去了。”心底的犹豫彷徨暂且放下,跨上台阶往里走去。
正是吃晚饭的点儿,加上并非周末,酒吧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侍者迎上来:“二位是Ms。 Ho的朋友吧,这边请。”
秋嫂与何慎薇还坐在上次同样的位置。秋嫂看见自家老板,也不起身,招手示意两人过去,当真跟老朋友似的。
何慎薇将菜单推到方思慎面前,微笑:“这地方食物做得也还能入口,顺便请你们吃顿便饭。”
洪大少立马接道:“哪有让您请客的道理,当然我们请。”
秋嫂掩口而乐:这就公然“我们”上了。故意揶揄道:“这地方是Shannon熟人开的,她在这坐着,人家折扣给的很低。洪少不要占我们老太婆的便宜,你要请,怎么也得去王朝饭店。”
洪鑫垚豪迈挥手:“这有什么难的,就王朝饭店,下次一定。”
商量着点了餐,又闲闲聊起近况。被两位女士优雅温柔的气质感染,方思慎也不觉得自己的事有多紧张急迫了,耐心坐着陪聊。
就听何慎薇道:“其实我五月初就入境了,只不过这次直接飞的东平,陪一位长辈回去看看,逗留了些日子。”轻轻叹息,“京城虽然往来很多趟了,回江南却是第一次。那边发展得真是快,比起花旗国最发达的城市,一点也不差。倒是长辈不大能接受,说什么故地重游,面目全非,还不如不去。”
秋嫂道:“京城其实也一样。别说老人家那么多年没回来,就是我刚回来那阵子,不过二十来年,从小生长的地方,出门根本不认得路。”叹气,“发展当然不是坏事,只是实在太快了,许多好东西,不管不顾丢了个精光,太可惜。”
这个话题在座诸人很有共同话语,就连占尽了这个时代迅猛发展好处的洪大少,也似模似样摇头叹息一番。
餐点送上来的时候,何慎薇问:“小方,Jasmine说你特地想见我,有什么事?”
事到临头,反而不知道怎么表达才恰当。方思慎顿了一下,才道:“是这样,我偶然注意到,您的夏文闺名跟我认识的一位长辈有些相似,再加上听说您籍贯是越州东平,虽然似乎过于无稽,但是……”
何慎薇却像是被突然勾起了兴趣似的,身体微微前倾:“哦?你说说看。”
“不知道……您有没有听说过何慎思这个名字?”
对方眼睛蓦地睁大,又仿佛强制冷静下来:“哪个何慎思?哪两个字?”
方思慎不由得心跳加快,语速却慢下来:“就是……我的名字,倒过来。他是……大概十岁左右,随父母从花旗国回来的……”
何慎薇抬起手指着方思慎:“你……”语调陡然急促,“你居然……你居然认得他!你居然认得他!”似乎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激动,左右看看,猛地一把抱住秋嫂,轻声惊呼,“天哪,Jasmine,他居然认得慎思堂哥,他认得慎思堂哥……”
方思慎一口气松下来,塌腰靠在椅背上,有种“果然如此”的踏实与兴奋。洪鑫垚转过头,望着他笑,悄悄紧了紧交握的手掌。
秋嫂拍着闺密的肩膀:“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快问问小方到底怎么回事。”
何慎薇很快平复心情,目光专注地看过来,等方思慎交代详情。
“何慎思是我的养父,我曾经跟他姓过十几年‘何’,他给我起的名字叫做‘何致柔’。”
何慎薇眼睛湿润,连连点头:“这就是了,致高致远,大伯家的孙子,都比你大不了多少。慎思堂哥只比我大半岁,但跨出一个年头……”
方思慎道:“虽然没庆贺过,不过我知道,养父生日在八月。”
何慎薇唏嘘不已:“家族中就数我俩年岁最相近,三叔三婶带他离开之前,我们差不多天天玩在一块儿……我现在都记得,他小时候的样子……”
方思慎等她平静下来,才接着道:“因为大改造运动,我们之前一直住在东北青丘白水。养父去世以后,我离开那里到了京城。虽然早知道他家境不一般,但是,直到最近几年才听说,他是航天科学家何惟我先生的独子。他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提过。”
这些事,对于方思慎的冲击早已过去,说得缓慢平和。相比之下,对面坐着的何慎薇反而激动得多,闻言急道:“果然是青丘白水!我从第一次回来起,这些年不停打听三叔三婶的消息,海团会的工作人员帮忙查了很久,说是夫妇二人都在特殊时期逝世,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最后只查到慎思堂哥被发配去了东北边疆,具体什么地方什么情况,问了好多人也没问到。”
“海团会”是“海外爱国人士团结委员会”的简称,直属中央政务府外务署。当年何惟我携妻子归来,风光一时,在国内却毫无背景根基,一旦挨整,最后落得“畏罪自杀”,连敢给两口子收尸的人都没有,房子家产自然也被胡乱充公瓜分。二三十年后,何慎薇以海外归侨身份在京走动,帮忙打听消息的,主要就是海团会。一来时过境迁,确实没有留下多少清晰线索,二来涉及的对象和事件仍然敏感,海团会负责接待的人帮着查到一定程度,面上殷勤客气,内里其实已经止步。何慎薇问来问去,最终也只得到一个轮廓。
黯然长叹:“我去过他们一家人从前住的地方,那院子早就拆了个干净。都说大改造下放边区的学生,到如今没有音讯,必定是……慢慢地我也就不惦记这事了,真没想到,你跟慎思堂哥,有这样深的关系。”
两人光顾着说话,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