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征途-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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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没哭,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哭。
很久很久以后,娄育材在谈起艾指导时都还是忍不住感叹,恩师是个骨头如金石一般的人,课徒之严非同寻常;任你在什么情况下,都决不姑息,从无苟且。
但娄育材发自内心地感激他。后来他回忆这段日子,怎么想都觉得,假如艾兴夏稍微软一点,不这么生顶着他,他心里这口气一泄,所有的精神也就全崩塌了。人有时候活的不就是一口气吗?
干枯的车辙里,那拇指都能碾死的小鱼都能凭着一口气等待奇迹降临,人的求生欲岂能连鱼都不如?人可以华光锦缎、琼浆玉液,可以白玉为堂、金雕作马,也可以身被垢土、行若草芥。锦衣玉食里,没有必要为之活着奔跑的理由,虽生犹死,不过华丽的裹尸布中一具走肉而已;泥淖沉渊中,但有始终不灭的执着,人之所以为人的那缕生魂便不会散去,早晚浴火重生。
娄育材不熬到沉冤得雪的那一天,死都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世界上有很多很多的真相是永远埋藏在人内心深处而不被外人所得知的,一个人的心房有365间,没有人能拿到365把钥匙。
人心的莫测诡谲,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你不一定懂朝夕相伴的那个人。
但只要有那么一个人,他能和你相依为命,不管他以什么样的方式,他都一定已经和你血肉相连了。
☆、带着伤的远足
时间慢得每一天都仿佛地狱里的煎熬,却又快得让你只觉得眨眼就沧海桑田。
育材熬过了三次飞行检查,但结果还没有出来。在这将近半年的时间里,他没有系统训练,更不用说参加重要赛事,因而体能和球感早已不知退化了多少。然而中国队向来最为重视的男团世锦赛马上就要到了。
“我现在这种状态怎么能打得了这么重要的比赛?更何况,那事都没有解决,我……我怕……万一要是最后检测没有过,乒联……”娄育材抠着艾兴夏办公室桌角的漆面,强忍着心酸说出这样违心的话。没有一个国乒人能不重视团体比赛,尤其是男子团体;能和队友一起并肩作战捍卫这支钢铁之师的荣誉,是他们从进国家队的那一天起就最为珍视的事。
艾兴夏却没给他自艾自怜的机会,冷着脸以他一贯强势霸道的口吻道,“上不上由不得你。现在队伍需要你出战,你敢跟我说你不行?乒联爱怎么想就怎么想,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我们行得正走得直,越是在这种时候,越是人家怀疑,你就越要站出来,该怎么比赛还怎么比赛。从明天起开始跟队伍一起封闭训练,不要跟我说跟不上。”
娄育材怀着五味陈杂的心情,再一次穿上国字号战袍,再一次回到了被疯狂的欢呼和呐喊充斥得连空气都仿佛火热灼人的赛场。
从第一场比赛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紧张,极端的紧张。那种紧张不同于从前因为大赛压力而产生的近似兴奋的那种紧张,而是半年没有好好摸球拍而导致的心虚和紧张。身为他们这样长期站在世界之巅的超一流选手,从来不缺的就是自信,这是他们遇到各种各样刀光剑影荆棘坎坷时得以挫败强敌、战胜自我、一往无前亦或是永不放弃的法宝。它不是凭空产生的,是在一千零一个流泪流血流汗的日子里,比别人多一点点拼命,再多一点点拼命所积攒下来的。
而现在,那比金子还要宝贵的自信,没有了。
娄育材的冷汗不停地下坠,如同他不断下坠的一颗冰凉的心。无论艾兴夏在暂停时怎么鼓励他,出球要果敢要相信自己,他都做不到。
好在前面的对手都不强,即使他状态奇差,也还是能磕磕巴巴地勉强拿下来;再加上队友们的出色发挥,中国队总算有惊无险地杀进了决赛。
决赛再一次同老冤家瑞典队狭路相逢。近来乒联在尝试改革,用不了多久38mm的小球就要改成40mm的大球,21分制也即将改成11分制。两支乒球强国无疑都希望在小球时代的最后一次团体世界大赛里证明自己的王者之尊。
第一个上场的是龙云晖。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龙云晖一上去就梦游般丢了这必然能拿、也必须要拿的一分!娄育材在后面热身时得知第一场丢了,登时感觉自己的喉咙仿佛被人掐住了似的,几乎不能呼吸。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我不能输,无论如何不能输!如果输了就是0:2,后面的球还怎么打?无论如何不能输!
可是,当娄育材真正站在球台边的那一刻,他从心底里突然冒出一种可怕的感觉——自己赢不了。瑞典人气势极盛,当他发球的时候,对方盯着他的眼神并不是些微畏惧的戒备,而是杀气腾腾的专注,让他联想到猎物被猎手冷冷盯住的那种情景。
他毫无疑问地输掉了这一场。
第三场仍是龙云晖。艾兴夏的面色看不出多少变化,只是在龙云晖上场前,按住他的肩膀轻声对他说,“还记不记得奥运会你输了以后我对你说过的话?”龙云晖一凛,曾经那么深刻的痛与挣扎一刹那碎裂在心底某个地方,让他浑身都颤抖起来。
怎么能不记得?那时他的肉体还在惯性地行动,心却已经如同粉末尘埃,唯一支撑着他还在全力以赴奔跑,就是那一句“别忘了还有双打,奥运会没有结束”。他不能放弃,因为身旁还有同伴,他们命运相系,声息相连,唇齿相依。
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育材。虽然没有言语交流,他也能毫不费力地感觉到育材身上散发出的绝望和恐惧。
他回过头,同艾兴夏对上目光,“我记得。”艾兴夏搂了搂他的头,“对同伴负责。”
第一场球他丢的太过随意,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他唯一能补救的就是承担这份生死战的压力,把中国队从悬崖边拉回来。
自从亚特兰大奥运会后,龙云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这种非赢不可的信念和渴望了。看台上红彤彤的国旗映入眼眸,燃起了他心底沉睡已久的火,那种火,是傲骨,是霸道,是执着,也是责任。哪怕过往有的伤恒久地难以痊愈,也不惮撕开那伤,发出属于男人的咆哮。
赢下最后一分的那一刻,龙云晖罕见地挥拳吼叫。艾兴夏明白,有什么东西已经在他心里复活,不,确切说是浴火重生了。
随着队友娄国团的稳定发挥,中国队将大比分扮成2:2平。
作者有话要说: 史上最虐乒乓球男团决赛QAQ
今天更一章为中羽带伤还在拼命的蛋蛋和队长攒人品
☆、相依为命
银球从半空落下,磕在球台的边缘,轻轻弹开,又“嗒”、“嗒”、“嗒”地一下一下跳跃着滚落在地上。
耳边是山呼海啸一般的狂欢之声。娄育材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现了幻觉,不然为什么在瑞典队掀翻房顶般的嚎叫中,自己竟然能听到那颗小球最后的绝响。
他输给了自己从来没输过的老瓦。中国队丢了斯韦斯林杯。
那一整晚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都是浑浑噩噩的。直到第二天清晨醒来,他才再一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确丢了中国队最重要的团体大赛冠军。
龙云晖起得一如既往的早,待到洗漱完毕以后回头往床上看看,发现娄育材睁着眼睛躺着发呆;正欲说些什么,门铃突然响了。打开门一看,龙云晖惊讶地叫了一声,“艾导!”
艾兴夏风一样两步跨进他们的房间,直奔娄育材床头,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激动的光。娄育材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猛地被扯住了一样,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艾兴夏扶住他的肩,只说了两个字,“过了。”
娄育材鼻子一酸,一把搂住艾兴夏的脖子把脸使劲埋进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艾兴夏眼睛湿湿的,一只手拍着他的肩一只手胡撸着他的脑袋,微笑着轻声安慰道,“都过去了,没事了。以后就好了。”
命运就是如此奇异诡谲,它能让你前一秒钟置身地狱,也能让你后一秒钟沉浸天堂。从前娄育材在等待兴奋剂检测那最难熬的日子里,曾无数次想,他愿意用他这辈子所有的冠军去换一个清白。如今刚历失杯之痛,上天却送来这最及时的补偿,娄育材想,到底命运也并不曾十分亏待自己了。
龙云晖站在旁边一声未吭。
艾兴夏安慰了育材一会儿,起身道,“你们收拾收拾吧,完了可以出去逛逛。今天下午回国。这事儿你可以跟小晖讲了。”说罢又风一样地走出房门。房间霎时安静得仿佛根本没有人来过。
育材睫毛上泪水未干,望着云晖的眼神却已含满笑意。他向云晖远远地伸出双手,“小晖,过来。这事儿太长,我慢慢跟你说。”云晖走到他身边,育材想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却遭到一阵嫌弃,“你能不能别这样膈应人?有话赶紧说我慎得慌。”
育材笑着捶了捶他的胸,拉他坐下,平静了一下心情,把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龙云晖沉默了,愣了好一会神,站起来开始收拾行李。育材有点忐忑地望着他忙忙碌碌的背影,担心他是不是在生气自己那个时候没跟他讲。正纠结间,云晖突然又走回来,跪坐在床边上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又迅速把头扭开了,支着两只手胡乱扯被脚。
没头没尾,育材却知道他在愧疚什么。心一下子软得不行,连眼眶都跟着泛红了,育材伸手从背后环住别扭的小晖,把他往自己身边拖得近一些,“没关系。我们失去的,一起夺回来。”云晖没有回头,只是默默握住了围绕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
他们从来不用太多的道歉与忏悔,解释与剖白。
他们什么都不用多说。
他们本来就相依为命。
云晖同育材安静地坐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说道,“娄育材。”育材头皮一紧,因为小晖这么连名带姓叫他时往往情绪不大好。“嗯?”“你是不是该起床刷牙洗脸了!”“~~~~(>_<)~~~~ ”
那天上午在欧洲停留的最后半天,龙云晖陪着娄育材去理发店剃了个光头。马上就要到奥运年了,娄育材想把这些晦气的、屈辱的、失败的、消沉的东西,连同曾经的辉煌与荣耀都一并剃光,重新开始,从头再来。
本来是要拉着云晖也剃个光头的,毕竟云晖的状态也低沉很久了。云晖却觉得,一个光头就已经太反光了明晃晃的照的人眼睛疼,要是他们两个光头成天一起晃悠,该被队友和对手投诉了。于是只同意推一个小平头。
曾经英俊潇洒得如同校园偶像的帅气小生发型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历练的贴皮平头,头发硬扎扎地如短小钢针般耸立在脑袋上,倒将小晖显出几分硬汉的气质来。而育材……
呃,云晖对此的评价是,劳改犯。
作者有话要说: 骇、骇有人不……
窝、窝就是来低调地更个小文儿~~~~~~(>_<)~~~~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这大概是娄育材作为运动员时所经历过的最坎坷的一次奥运会。
自兴奋剂事件之后,长达半年的脱离系统训练不断显露恶果,而那次世乒赛团体失利更是成为娄育材心里跨不过去的一道阴影。虽然削发明志,虽然拼命努力恢复训练,但他的状态始终起起伏伏,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巅峰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