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后-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只能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向这个十八岁的小孩,哼,这张脸,这个凶狠的眼神,确实是自己放下去的,“你放出了多少消息给上面?”
阿依愣了愣,“什么消息?”
他刚刚在下面赢了钱,就被带到上面来,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出来了,但是看张京的问题,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
张京心里烦躁,没时间和他废话,他从桌子后面绕过来一脚踹倒了阿依,“少跟老子装糊涂,你他妈的卖了老子还想当什么事都没发生?阿雨,你认识吧?”
他点点头,才想起有一段时间没有看到方若雨,“阿雨呢?”
“他是我最信任的人,最近赌场的消息外漏,我派他下来查清楚,结果是,他查了,是你。”
阿依一时间没想明白,“他是间谍?他是你派下来查我们的间谍?他说我是叛徒!怎么可能!我什么时候泄露你们的狗屁消息了!他给我好多钱,好多钱,我都赢回来了,两倍,三倍,他在哪里,他在哪里,我要见他!”他慌张地说着,抓住了张京的衣服,张京听不进他的胡言乱语,头疼的要死,打定主意找阿七弄死他算了,放在大门口,警告所有人。
离开了张京的房间的方若雨,觉得自己也同时离开了赌场,顾南山走到门口,停一停,回过头看他,在夕阳下整个人就像带着一圈毛边的温暖,同样的,遥不可及。
在他身后,是横跨整个上海市的东大街,它带动了城市的流动,无数的车经过,有的停靠在赌场前,有人进来赌一把,有人志得意满的离开,有人赌到身无分文被人请走,人来人往,惟有他们,对视的刹那,曾经的感觉涌上心头。
天空中,乌云黑压压的聚成一片,闪电带着细密的雨点砸下来,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让人们四处逃窜,顾南山转身就走,方若雨追着他奇怪地问道,“你带伞了吗?”
雨水顺着脸颊流淌到脖颈,衬衫,顾南山回答:“没有。”
他呸了一声,“那你走什么?赌场里不能躲雨吗?”
“能,但是那里很危险。”
“什么意思?”
“张京想杀你,本来他的计划是:你上来以后,解决掉所谓的内奸,顺便解决掉你这个知道内情的人。你见过从地下工厂安全上来的人吗?”
方若雨摇摇头,“没有,他们都死了。”
“所以我来到这里,跟他要人。”
方若雨点头,“你特地来这里等着我,怪不得张京脸色那么差,你两次破坏他的计划,以后还是小心点。”
顾南山觉得有道理,他们现在站在一个滴水的屋檐下,他明明记得刚刚方若雨还站在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淡淡道:“我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我会让你感到害怕。”
方若雨伸出手感受雨水的温度,“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想杀我。”
只要顾南山再次拔枪,方若雨,必死无疑。
他们彼此不说话的时候,方若雨突然想到阿依,张京会怎么处理他,像洪一一样活活打死?还是使用更残忍的方法?他的心揪在一起,有点后悔刚刚的回答,但是除了他,他不能再有别的答案。
“阿依是无辜的。”
顾南山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我不应该把他推给张京,张京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他不是叛徒,我却把他推向地狱。”
顾南山冷冷地看着他,“这种事,你不是第一次做。”
当年,他因为组织的命令来到上海,在张京可能出现的地方打工,帮忙,他要为和张京的相遇制造机会。最开始是在他最喜欢的小饭店,那天明明张京和人约好在那里吃饭,结果他和组织的人等了一整天,没有。约定取消了。后来他听说在码头有一笔交易,于是他又去码头干活,到傍晚,他果然来了,组织的人事先把交易对象干掉,然后埋伏在那里,等张京一来,假装攻击他,方若雨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出现,受一点伤,流一点血,张京感激他,并且他知道,张京最喜欢会为老板拼命的手下,方若雨看起来像个废物,但聪明,肯做事,这是所有老板都不会抗拒的人。
他要在为张京做事的时候慢慢推进计划。
组织给他的命令是:整垮张京,这个上海的老大。
张京以赌场的名义吞了不少钱,上面在查,局子里在查,组织上也在查,如果不是各种线索都在一条线路上阻塞了,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这条线不断,张京不会下台。方若雨收到命令,觉得深入虎穴是最好的方法。
不深入虎穴,焉能得虎子?
他努力工作,同时扩大人脉,他要把赌场里的人一个个熟悉起来,张京信任谁,他肯定会把一些消息透露给那个人。那个时候的张京还是个正常老板,对待工人就像好兄弟,我吃肉你吃肉,我喝酒你喝酒,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赌场的信息,除了特别机密的,他可能会藏在心里,但大部分,兄弟们都是知道的。
这些人,正因为都是和张京经历过生死的,所以对赌场知道的很清楚,知道张京是从哪里捞钱,赌场明面上有多少油水,有钱了,赌场才能越做越大,张京的名字越来越响,外面的人都知道,上海有一个张京。
他要从他们的嘴里抠出消息,方若雨会说话,混迹在赌场,没人会想到他是间谍,有人把他当成真兄弟,有人把他当成酒肉朋友,既然当朋友,就不能把东西藏在心里,敞开了心,你一杯我一杯,消息就轻轻松松流出来了。
酒后说的话,可以当成醉话,也可以当成真话。
醉酒的人当醉话,清醒的人当真话。
他把这些消息回馈给组织,组织说:还需要一样书面证据。
听说,张京有一本账本,上面记录了他经营赌场以来所有的往来款项,这是一本黑色账本,因为里面有大量的黑钱流入流出。
过年前夕的晚上,赌场里来了个带狗的客人,方若雨在张京的房间里放了一点狗骨头,她的狗就跑进了赌场里面,嗅了又嗅,它要不是贵宾犬,张京还以为自己私藏了毒品。这只狗进了他的房间,把地上的文件、书籍都弄乱了,事后狗的主人赔了张京一点钱。张京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其实早就叫人去打扫房间了。
当天夜里,方若雨溜门撬锁,取出了账本。
然后,事情就像他想象中的,张京被上面调查,资产冷冻,赌场关门。而在那天惟一进过张京房间的打扫的工人被认为是内奸,方若雨把他当场枪毙。
这就是张京倒台事件的经过,那个倒霉的做了替罪羊的工人,方若雨不认识,正因为不认识,他才能无情的举起枪杀了他。他的生命与他无关,因为在方若雨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他说:“但阿依不一样,我们昨天才正式交谈,他是个孤儿,被张京骗到下面做工人,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待见他,他不想住在黑暗里,却不得不住在里面。”
“他喜欢赌,没有钱赌,我把我的钱给他,我对他说,输了算我的,我离开地下工厂的时候,他已经赢了不少钱。”
“洪生把他带上来,他可能开心的在想,我终于能重见天日了,是我把他拉出了一个地狱,又把他带进了一个更黑暗的地狱。”
“他肯定到死都不相信我骗了他。”
方若雨说话的语速很快,并且带着一点哭腔,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顾南山的心口就会有微小的钝痛,“你们昨天才刚认识。”
“认识一天也是朋友,认识一小时也是朋友。”
“方若雨,做你的朋友,其实都挺倒霉的,就像做你的爱人,都要被你狠狠地骗过,耍过,才知道背叛的滋味,才知道你这种人,不能信。”
他知道顾南山此时此刻的话都出自肺腑,因为知道,所以泪流满面,他控制不了自己,想象着阿依现在可能受到的痛苦,想着顾南山到这一刻还是恨他的,心就会很疼。
屋檐上的雨从未停止,雨声瓢泼,越下越大,他出生的那天,其实并没有下雨,下的是小雪,可能是远远的看过去,看不清楚,就像雨一样,他才叫方若雨。
“当年没有下雨,今天下了,我听说,天也是会流眼泪的,是不是他也在为阿依流泪、哭泣?”
顾南山没有说话,他只能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顾南山,你要相信,从我离开你,离开南京以后,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打算骗你一辈子。”
时间过了很久,方若雨的眼睛酸的又想流泪了,情绪一旦喷发出来是停不住的,只会想到越来越多悲伤的事,越来越难过,又没有人陪着难过,闪电隔空打下,顾南山突然抱住了他,方若雨始料未及,他的头靠着他的胸口,近距离的听到心跳,细数着心跳的节奏。
这是分开以后的第一个拥抱。
也许顾南山在心里挣扎了很久,要不要靠近他。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淡,“你的朋友,一定会原谅你。因为他至少在最后一刻,看到了阳光。”
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当然,在这里是看不到彩虹的,雨后的天空是湿漉漉的,阳光正从云层中透出来,方若雨想,就像顾南山所说的,就算他在最后一刻,看到的还是黑色压迫的大雨,现在,雨停了,太阳出来了,这是对他最美好的祝福。
两个人沿着被大雨洗刷过的小路走出去,空气很清新,走路的时候,方若雨还是习惯和顾南山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个地方够隐蔽,适合问一些私密的问题:“有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阿五的?”
“你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在地下工厂的时候,我调查过下面的三十四个人,惟一有动机的是阿依,但是他不可能,就算他知道内部消息,但是他怎么把消息传出去?他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何况他的性格决定了,做不了那么高难度的事情。”
顾南山转身绕进了另一条小路,“你把你的朋友分析的很清楚。”
“每一个人,我都分析的很清楚。”
“这次的消息走漏不过是颗烟雾弹,我的本意是想借这次机会除掉洪生,洪生一死,整个地下工厂就是一盘散沙,赌场是个虚壳,里面的东西,才是最重要。不过我没想到,方若雨,你选择了阿依。”
他笑了,“至少在离开赌场之前,我还是张京的人。”
“就因为阿依不可能,于是你就怀疑是赌场上面的人,阿五,但你为什么只怀疑他?”
“因为他的一些奇怪行为,引发了我的猜想。”
方若雨静静地分析道,“我们在这里的第一次相遇,你应该记得,我当时正在顶替阿五的职位,看场子。后来几天我是在房间里使用监视器观察整个赌场,但你每次来,给我的感觉都是,你在找人。当时我不知道你在找谁。”
“现在我知道了,你是在找阿五,那几天阿五回老家,参加一个葬礼,可能他走得急没有告诉你,但你找不到阿五,也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因为我知道间谍和雇佣人之间,是不能存在像电话之类的联络方法的,很容易暴露。”
“大约十天以后,阿五回来了,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花的香味,很特别。但他是从码头直接回来的,他连家都没回,衣服还是临走的时候穿的那一件,怎么会沾染上来自潮阳区小花园的花的味道?没错,我去过那里了,按照金老师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