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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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世恒收红包手到手软，苏谦墨举着杯子，微微抿了一口酒。
明年轮到自己的那一刻，能否能够似顾世恒今日恣意悠然，可全凭通知书上的几个字了。
于言枫就坐在身边，苏谦墨拿着杯子微微碰上，他眼角飞扬，远不复当年的稚嫩青涩。
“和我上同一所大学吧？”
一句低问，没有任何把握，甚至有些突然，苏谦墨忍不住额头渗出了汗，却也满怀期待。身边人先是一愣，双目中含着些惊异却又渐渐被喜悦覆盖。
两人心照不宣，杯子发出清脆地碰撞声，杯里的红酒顺着嗓子流下，满是醇香。
仿佛完成了一个约定，在这嘈杂的宴会中，周围熙熙攘攘，为名为利，却与他们无关。
双手在桌子底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十七岁的心，名为成长的东西破土而出，在不知晓的地方，长成了参天大树。
分数、排名、试题、模拟考……充斥着烦躁而又压抑的高三生活，苏谦墨觉得自己就是个做题的机器，忙碌而没有目的，一味的做着同一个类型的题，直到闭着眼也能算出来答案为止。
化学反应方程式写了满满一个本子，有机、无机、结构式、化学式，苏谦墨反复地写着，他几乎没有弱势的学科，只是一次又一次的模拟考把人折腾的简直到了极限。
每一次的成绩单出炉都像是一场战役，所有的人挤破了脑袋，也要看看这次到底有没有进步一名。
黑板的一侧写着倒计时多少天，苏谦墨眼前一阵阵发昏，他看了眼手机，只觉得时间越来越近，自己也离解脱不远。
别人只觉得时间不够，他却已经嫌长。顾潇趁着课间补眠，她心一横已经把头发剪短了，决心要考的比顾世恒还要好。
顾世恒之前倒是打过一个电话来，语气颇有些沮丧，含混不清地说了些学校的情况，苏谦墨听得云里雾里，却在要挂电话之前，猛然叹了一口气道：“哎，你不知道，我碰上个大麻烦。”
苏谦墨只觉得他似有夸张的成份，这般说也是想引得他再问下去，怎奈当时苏才子心情欠佳，安慰了一句便按了挂断键。
呵，说是大麻烦，怎么我听着却是像好事情呢？
苏谦墨扭了扭脖子，把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清空，继续看着面前的试卷。押题、秘题……说的都跟真的似的，好像做了就真的能碰上原题。
临考试前一天，杨丽萍开车陪苏谦墨去看了考场，他望着阴沉灰败的天，突然有点佩服顾世恒的心理素质。
一路上苏谦墨都没有说话，他握着手机，很想跟于言枫打个电话，可是又害怕会影响他考试的心情。杨丽萍特意请了两天假，专门在家照顾苏谦墨，还照着网上列出的菜单给他做饭。
考试第一天上午，苏诚明把苏谦墨送到了考场就一直没有走，车里背着水和常用药。学校门口挤得水泄不通，警车在学校门口五百米范围内都设了警戒线，家长们拥簇成了一团，有的挤在门口，有的坐在花池瓷砖上。昨日还是阴天，今日却已经艳阳高照了，温度已经快到三十度。
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让人心焦，苏诚明听见模模糊糊的一声铃响，过了大约两分钟，已经有教室门打开，学生纷纷走出来。家长一下子涌到了门边，苏诚明看着来往的学子，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苏谦墨脚步有些虚浮，他找到了自家车，接过了父亲递过的一瓶水喝了一口。
苏诚明见儿子嘴唇有些发白，也没有多说什么便开车回家。
杨丽萍早就准备好了饭菜，马上关了电视，省着影响苏谦墨的心情。苏谦墨觉得第一场答得还可以，写完作文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只是他心里沉得厉害，硬逼着自己吃了饭便躺下睡了。
一连两天，最后综合科考完的时候，苏谦墨踏出考场，心里一下子放空了。他只有一个想法，考成什么样都他妈无所谓了，蛋疼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身边有个考生，一出考场就哭了，是个女生，有人过去扶她。苏谦墨恍恍惚惚地走出了大门，人群在眼前飘过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他似乎一脚踏进了雾里。
门口还有各种复习机构发出的传单和广告，苏谦墨拿了一张，给自己扇了扇风，这才觉得心中的潮湿之气散了一些。
苏诚明早就等得心急，之前怕影响苏谦墨心情所以没有问出口，此时却忍不住问了句，考的怎么样？
苏谦墨目光呆滞，只是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苏诚明看自己儿子的表情平静，却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工作忙了以后，对于苏谦墨几乎没有过管教，总觉得孩子越来越大，心思也变得难猜了。但是苏谦墨一向是有自己的主意的，他个做父亲的，却也无法替他做太多的决定。
“考成什么样算什么样。”苏诚明试探性地说了一句，启动了车。
苏谦墨眼睛眨了一下，有些无奈地闭上了眼睛，他嗓音有些干哑，语气似笑非笑：“爸你别乱猜了，这次考试……还算满意。”
这一句话就给苏诚明吃了定心丸，他严肃了两天的脸也放松下来，拿起手机就给杨丽萍打电话，说今天不回家吃了，单独请儿子吃顿饭。
苏谦墨赶紧摆手：“吃什么饭啊，成绩还没出来呢，我现在不想回家，想跟朋友聚聚。”
“聚什么聚，都刚考完试，谁有心情跟你聚？”苏诚明忍不住笑自己儿子傻，“回去跟你妈说说，让你妈也高兴高兴。”
苏谦墨一想也对，这时候大家都忙着回家上网查答案去，于言枫也不知道考的怎么样，还是别去烦他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苏谦墨一直都没有对答案的习惯，他觉得这简直就是浪费时间，因为对了答案也没法改变些什么，要是考好了那还行，万一考的不好存心给自己添堵呢。
一家三口难得吃个饭，苏谦墨也不愿意去饭店，杨丽萍去超市买了菜和肉，抄了几样家常菜，又做了汤，作为一个小的庆功宴。
菜没下两筷子，杨丽萍和苏诚明喝了酒，俩人酒量都不错，大约是太高兴了，话就有点多。苏诚明之前从来不让苏谦墨喝酒，此时也给他倒了满满一杯白酒。那模样，就好像苏谦墨已经被录取了，马上就要成为大学生了。
“儿子，爸是乡下出来的，我告诉你，你也一样。”苏诚明拍着苏谦墨的肩膀，脸色微红，“哪怕以后你成功了，也要记得咱们的根，常回来看看。”
苏谦墨和他爸碰了杯子，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感觉顺着口腔燃烧到了胸口。
“爸，我都记着呢。”
“哎，你奶奶在世的时候就盼着你能有出息。”苏诚明叹了口气，他已经四十多岁了，额头上上已经有了皱纹，“你奶奶那时候最疼你了，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苏谦墨点了点头，他想起来儿时的日子里，祖母伛偻的身影，她牵着自己的手，走在白雪皑皑的小院里。
祖母的手有些粗糙，还很硬，指甲很厚，还带着常年留下的灰黑的痕迹。她就是用这双手，抱着自己，牵着自己。
那时候于言枫还很愿意打开窗子往下看，乌黑的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眼里还带着挑衅。
忍不住苦笑，缘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走进院子踢翻了自己的沙子；他说，我比你大一岁，你该叫我哥；他握着自己的手，明明自己怕得要死，还要逞能……
到底谁亏欠了谁？或又是我们相互亏欠？
苏谦墨看着眼前醉眼朦胧的苏诚明和杨丽萍，他看了眼杯里的酒，缓缓站起了身子。
“爸，妈。”
杨丽萍从来没见过自家儿子如此郑重的模样，也有些诧异。
“你们养育了我十几年，养育深恩难以报答，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苏谦墨握着杯子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灯光照在脸上，映出一双微红的眼。
“若我将来做出……令父母失望的事情，我希望爸妈别将我从家里赶走，给我一个……容身之处。”
我自知对不起父母，也从不奢求原谅，只希望今生仍能够侍奉老二，尽子女之责。
苏谦墨双眼猩红，将杯中酒一口灌进了嘴里。
杨丽萍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蹙眉怒道：“胡说什么，我们就你这一个儿子，哪能把你赶走！”
苏谦墨抿着嘴，心里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杀死，他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眼里的酸楚给憋了回去。
苏诚明也站了起来，神色肃穆：“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我的儿子，没事儿瞎想什么。”
夜已深，桌子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苏谦墨垂下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夜，苏谦墨没有睡着，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如同走马灯一样掠过很多画面。那些往事，竟然这样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眼前。
他翻了个身，双眼眨一下都有些费劲，干涩不已。抬头一看，窗外微亮，早上要去学校领试题答案和报志愿用的书。
苏谦墨爬起来照镜子，灰败的脸，无神的双眼，整个人好像被榨干了一样。杨丽萍起身做饭，就看到苏谦墨这么直挺挺地站在洗手池子旁边，被吓了一跳。
“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苏谦墨赶紧打开水龙头，捧了水挡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上午还要去学校一趟，估计中午回不来了，要聚会。”
杨丽萍点了点头，还是有些担心地看着苏谦墨。昨夜醉酒的那番话，她还记得，她不知道自家儿子为什么会说出这番话，但是肯定发生什么事情。
再次坐在这个屋子里，总觉得有那么些不一样。
三年的高中生涯要彻底的结束了，有人说不舍……有人说终于等到了……
不知道是谁，将黑板画地乱七八糟，以前的后黑板上每天都会写上数学的经典例题，或者是名言警句和英语范文。
教室里还有些人凑在一起在对着昨天数学最后的几个大题，或者讨论语文材料作文的主题是什么，边上围了一群人指手画脚，因为一个答案争得面红耳赤。
“打算好报什么志愿了吗？”顾潇反倒跟他一样，一脸平静。
苏谦墨点了点头，他很久之前就想要学医，经历了郭玉梅去世的事情，这种愿望就更加强烈。至于报哪个学校，他还没有想好，只是想等着成绩出来的时候按分数来定。
苏谦墨：“你呢？”
顾潇趴在桌子上，苦着张脸：“不知道呢，学建筑或者语言类的吧。”
楚盼抱着一叠书进来，几个男生走过去帮她发，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乎是胆战心惊地接过了答案，苏谦墨却连翻都不想翻。
班主任进来简短地说了几句话，说到最后眼眶却也红了。
每年接触到的都是青春年少的学子，而自己却在原地慢慢老去。苏谦墨想到这里也忍不住有些感慨，他带头鼓起掌来。
最后走的时候，很多女生都哭了。
楚盼提议大家一块吃顿饭，所有人都同意了。
直接找了学校旁边的一个差不多的饭店，这个点几乎全是聚会的，苏谦墨给于言枫发了条短信过去，就跟着班里的人走了。
于言枫班里也要聚会，他们选的地点有点远，班里正好余了些钱，还有卖了一些废品作为班费，都打车去了一家饭店。于言枫给苏谦墨回了短信说是有时间晚上联系。
谁知道一个聚会直接闹到了晚上九点。
中午几乎没吃什么，直接灌了不少酒，下午唱歌继续灌……晚上终于不喝酒了，所有的男生都有点受不住了。只是几个比较好的哥们一块儿吃了顿饭，又谈了谈今后的打算，便散了。
于言枫两手空空，连发的答案都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