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旧事作者:归海-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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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凯看到我,惊讶、喜悦之情溢满脸庞,定了一定,然后疾步向我走来。
我高兴、兴奋的心情无法言表,紧跑两步迎上去。
赵凯激动地张开了臂膀,把跑来的我抱起来,一句话都不说,紧紧圈着我在地上连连转圈。
我太高兴了,哈哈笑着。分别这么久,我曾无数次幻想着能与赵凯重逢的情景,总以为那将是无比温馨无比唯美的画面,然而此刻,在这样一个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与他不期而遇,我除了心里放射出巨大的惊喜,就只剩了那直冲上顶的激动,还有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转动的晕眩。
“放开!听着没?瞎转什么?”一旁的车里传来一声震天怒吼。
赵凯闻言,象是突然意识到了忘乎所以,急忙放下我,扶住,关切地问:“没事儿吧?”然后歉意地望了一眼趴在车窗上探出半个脑袋的陆文虎。
我略微有点晕,笑着说:“没事儿!”意识到旁边还有两个“熟人”,拉了赵凯走到许鸿安处的车门外。
“五连长,这是我最最最好的新兵连战友赵凯。赵凯,这是咱们团五连连长。”我给他们互相介绍,因为陆文虎和赵凯互相认识,所以略过。
赵凯听说是五连长,眼睛瞪得老大,但他随即一脸严肃,身体打正,抬手一个标准的军礼:“五连长同志,十分仰慕您钦佩您的新兵赵凯,向您敬礼!”膛音圆润、洪亮,语声短促、铿锵,不愧为教导队出身的骄兵。
许鸿安来不及下车,在车里还了一个军礼,眼里流露出一丝嘉许和赞赏的神色,然后从车窗伸出一手,和蔼地自报家门:“许鸿安。”
“在师里经常能听到您的大名,能跟您在一个部队感觉很自豪。”赵凯谦恭地双手握了一下许鸿安的手,十分真诚地说。
“呵呵,乔晖啊,你战友可比有出息多了!那什么。你们先聊,我这还有点事儿,先走了。赵凯,回部队到五连玩儿啊。”说着话,许鸿安发动了车子。
汽车调头,缓慢地出了大院,拉着陆文虎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
我多少有些怅惘,但看到身边的赵凯,心里便只剩下了高兴。
赵凯略有些黑了,但一点没瘦,反倒比从前更壮更结实了很多。
“小样儿,半年不见长了这么高?都快撵上我了!嗯,现在一瞅还挺象个兵样儿……”赵凯认认真真地打量着我。
“这才几天啊,你怎么弄一身臭领导架势?对了,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那你看看,怎么说你哥哥我也是教导队副班长啊。”赵凯故意显露一幅洋洋得意表情,伸手搂过我的肩膀:“走,去你病房看看,事儿太多,一会儿慢慢说。”
我接过他手里拎的水果袋,被他搂着往医院里走。“谁让你不给我写信了,有事儿都不跟我说一声,自己偷摸就跑来了。”我埋怨他。
“还没写信啊?你知道我一给你写信人家都怎么说吗?‘又给马子写信呐?’我靠,你都成我马子了,还说我不给你写信……”
“谁啊?谁啊?谁这么八婆?等你回去别忘替我扁他,告诉他,是他‘妈子’揍他,哈哈……”
“我靠,你长那功能了嘛就当人家妈,啊哈哈……”
肆无忌惮的笑声充斥了山谷医院的上空,突然的重逢使我和赵凯都有些喜出望外,忘乎所以。但这无疑是人生中极其难得的快乐记忆。
我们这个“山中医院”离市区很远,即便是最近的村庄也要走四里多路出了山谷。幸好科室的饭堂有专门为地方病人准备的伙食,我大大地买了一堆请赵凯吃。
吃过了饭,怕影响了其他病友午休,我们出了大楼,沿着山路走上了山谷中的一个小山谷,爬上山,选了一处稍微平整的林间空地,坐了下来。
七月的正午骄阳炽烈,放眼凭眺,极目的群山巍峨绵延,葱茏起莽莽翠绿层层叠叠苍茫而去。午睡中的各科室楼房稀稀落落错落连缀,占尽山中腹地,院地的水泥褐灰和楼面的涂料奶白,斑斑驳驳隐露于那些大树缝隙,看上去有些亮晃刺眼。身周树木参天,凉荫匝地,调皮的风,不时吹来一阵潮湿的闷热,转瞬化为乌有。远处近处,鸟声婉转啁啾,虫儿尖叫嘶鸣……
并肩坐在山坡上,望着眼前的景象,我和赵凯都没说话。久别重逢的激动渐渐从心里褪去,只剩下甜甜的喜悦,还有那一丝弥扬而起的忧伤。
时光无言,悄悄流淌,带走了多少人生的第一次感动,唯留下一份寥落的成熟,将心磨砺得坚硬又迟钝,早已感受不到那份最初的悸动。
短短半年!短短半年,他和我,我和他,各自为岸的日子,每个人身上究竟发生了多少故事,不是用唇舌和笔墨就能形容清楚的——
只有心能。
我知道赵凯教导队的日子苦乐交融,我能深切感受再次面对时他身上那份凝重和练达。我也相信,他同样能体会到这半年时间里,我所承受的痛和苦。
我们是兄弟,心与心两两相望……
一只飞鸟突然惊飞,扇动了凝固的时光。
赵凯嘴里咬着一根杂草,转过头来,面色凝重,眼珠上下打量着我,然后又转了回去,诚恳地说:“乔晖,我是真想你。”声音悠悠,象是抒发情感,又象是无奈感叹。
“我更想你。”我望着前方,毫不迟疑地说。那一刻,我心酸楚。
多少个日日夜夜,魂牵梦绕!谁能真正体会我曾经怎样的想念他?那想念就象一把无比锋利的刀,薄薄的为心削皮,没有疼痛,只能感觉到那一丝丝的沁凉。
然而,如今呢?我依然想他。但是这份想念却因了一些特殊的元素而改变了味道——
世事无常!
“跟我说说你吧,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些什么……”他说。
“我?能有什么呢……”我微微苦笑。
能有什么呢!
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些难以启齿的,一厢情愿的苦难罢了!世所难容,人神共弃,又如何跟他说得清楚?
“乔晖,我恋爱了。”赵凯又说。见我没回应,转过头来一本正经地说:“是真的恋爱了——又苦又甜……”
是什么样的人能让这个同龄人中的翘楚,有过不俗经历的佼佼者怦然心动,堕入爱河呢?
我有些好奇。
“一个非常好的姑娘……”赵凯语含欣悦,面露神往,仿佛那个姑娘就在面前。接着,他跟我讲了与那位姑娘相识,相知,相爱的整个过程,浪漫且唯美。
我听得妒心微升,嫉妒他,也嫉妒那个姑娘——
我,除了痛苦和伤心,男人和女人,我谁都收获不到,最终只能落个羞辱的下场……
“……乔晖,你要是女的,我肯定会先爱上你。”最后,赵凯不带一丝戏谑,很认真地说。
我的心砰然动容,随即便滴下浓浓的汁液。
我感谢赵凯能说出这样的话,这对他已实属难得。但我并不希冀,因为我不是女的,也永远变不成女的。所以,我只能羡慕着别人的幸福,孤单地走自己的路,即便粉身碎骨,也要咬着牙走下去,能不能走出这片囹圄,就看个人的造化了。
一切冥冥中早有天定!
经历过这么许多的苦痛挣扎,那天对陆文虎说出的有生以来都难以启齿的三个字,再次击败了我的全副武装,猛然间发觉,我实在抗拒不了男男之爱,心里满满装的,只有那一个人……
“乔晖,乔晖——”赵凯拿了一根杂草撩拨着我的脸。
沉思中惊醒,看到赵凯一脸调皮。
“我说乔晖,你是不是也恋爱了,啊?要是有赶紧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刚才给你发药那个女护士啊,啊?怪不得我看她对你眉来眼去呢!快说!”赵凯不怀好意,笑嘻嘻地用草捅我的脸。
真是人淫心必淫!
趁着他不注意,我手里抓了一把冰凉的草突然塞进他后领子里。
赵凯猝不及防,被我塞个正着,但他反应神速,一个高跳起,急忙抖落衣服里的草屑,翻身将我扑倒。
“好你个小鬼子,竟敢偷袭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救命啊——”
疯闹声,笑声,再次充斥了这个小山谷。那是一种毫无顾忌的真正快乐。
笑声中,我不禁感叹,幸亏与赵凯那个暧昧不明的夜里没有捅破这层窗纸,不然某些尴尬的因素必定会影响我们之间的氛围,便不再和谐。我目前与陆文虎的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爱,就象一堵墙,一旦在两个人之间坍塌,友谊便被埋在废墟之下,再挖掘起来,发现已面目全非!
那天坐在那个山坡上,我想尽管我的心被爱满满占据,并不断冲撞着我的灵魂,但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我目前与赵凯的关系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文虎和赵凯一样,他们都曾受过神的祝福,理应得到属于他们的最真挚的幸福!
天下之大,必然有我容身之所。那么,忍住疼痛,就这样结束吧。我想。
那一刻,望着巍巍群山,满眼苍茫,心流淌出鲜红的血液,疯疼。
如果,就这样结束了,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然而,命运却总是与我背道而驰,让我在刚刚窥见天堂的瞬息突然打进地狱,在地狱里挣扎痛苦刚刚看清未来的黑暗之路当口又突然把我送进天堂!
卷三 第三十五章 我心如秤
赵凯这次是回来补办手续的,他已被教导队留用。
我们这个“山上医院”没有客房,又不允许客人住病房,而且赵凯只有几天假,大部分假期都被他用来陪“老婆”了,所剩无几。因此,在山坡上一直坐到下午三点后,我不得不送他下山回部队。
尽管只有短暂的几个小时相聚,但我仍然很感激赵凯,因为他是真心惦记着我,还没回部队就先来看我。
下午没有去往市里的班车,于是我们聊着天,沿着通往山外的柏油路,一路说笑着下山。
尽管知道今后与他相见的时机不多心里有些难受,但我们约定好做一生的兄弟,便不再计较是否时刻相随——
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生活,轨迹不同,无法并肩携手走完全程,只要心里装着彼此,那便是真正的朋友。
我曾爱过赵凯,这是我心中永恒的秘密。那爱就象青涩的梅果,站在静静的枝头飘散着初恋的清香,令人回味长久,忽然某一天惊愕中抬头,发现这枚果实已然熟透,发散出诱人的红润,不觉暗自欣慰,当初没有撷取来啃咬是对的,那不但戮割了它的寿命,而且它又苦又酸又涩——
其实,这枚果实并不是爱,它的名字叫友情……
望着赵凯坐上三轮摩托车,于炽烈的阳光下远离而去。恍惚间,陆文虎的身影也随着赵凯一起渐渐的去了……一刹那,我心野的荒草疯长成一望无际的苍凉。
苍茫人世,坎坷征程,谁是谁的最爱?谁是谁是永恒?
——都只不过是尘封记忆里,不忍翻阅的疼痛罢了!
我相信,时间会治愈一切,我对陆文虎的这份爱一定会沉淀成一份深深的祝福,祈祷他无论身在何方,都要快乐幸福!
站在大路边默念远方,一丝风吹过,我猛然惊觉,两行冰凉的泪早已漫过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