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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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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听他这麽说,方咽了口唾沫,缓缓的点了点头:“我会转告陛下。”

“其三,极西城内的两队人马,塞提管辖的弓弩手和耶伦嫡系的骑兵。”百里霂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分明流露出阴翳的恨意。

老头揣摩著他的口气,小声猜测道:“将军要这两支队伍?”

“让你们王亲自下令斩杀这两支军队的所有人,”百里霂低低的冷笑,“把人头装在大车上送出来。”

伽摩贵族们几乎惊呆了,以至於没有一个能说出话来。

百里霂说完这三句话便抽身离开,临了又转身道:“还有,这两队人马我清楚得很,要是敢拿别的人充数,我便拿伽摩王陛下来抵。”

眼看他要离开,老头忙回过神喊道:“将军,我王还说,愿意送将军十车珍宝,请将军归还八王子殿下。”

百里霂转头看向角落里被绑住的少年,轻轻啧了一声:“只值十车麽?”他对著那双恨意昭然的眼睛笑了笑,“看样子,也是个不受宠的儿子啊。”

同苏漓去给那伽摩少年松绑的时候,百里陵忍不住问道:“苏军师,这十车珠宝不少了吧?”

苏漓翘起唇角:“当年伽摩公主出嫁的时候,金银器物装了足足五十大车,你可知这少年的行情有多差了。”

百里陵悄悄吐了吐舌头,掏出短匕首割断了缚著少年的粗绳索,然後推著他来到那帮伽摩贵族面前。贵族们见了这位王子连寻常的问候都没有,更不用提跪拜行礼了,只是不断催促快些离开。百里陵本以为这少年解开绳索之後必然要做些惊人之举,比如夺过一旁士卒的刀杀人啦,或是不堪受辱挥刀自刎,可是少年却是很平静的跟在那些人後面离去了。

“我以为那个人很勇猛,原来也只敢忍气吞声嘛。”百里陵小声嘀咕道。

苏漓和他一样望著那帮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微微摇头:“他心里不服,却愿忍气吞声,因为只有活下去,才能在日後让折辱过自己的人一一报偿。”

第一百二十七章(上)

第一百二十七章昌朔八年三月,距离荡平北凉的那场战事仅过了两年,西域伽摩国被大炎军队直攻到都城之下,国王昆莫送上降表,言称永世归顺大炎。

从後世看来,那是炎朝版图最为恢宏的年份,而很快,历史的车轮碾压过那页隐含著血与火的盛世之页,将厚重的史书翻到了下一个崭新的纪元。

此时刚刚大胜的炎军里自然没有人去担忧将来的天数变迁,他们跋涉过经年的征途,终於接到退兵的命令,全都是欣喜万分,行军速度几乎要快过来时。

比起士卒们喜气洋洋的面孔,将领们这边就有些微妙的尴尬了,尹翟一早便来询问从伽摩退兵後是否班师回朝,他心里直犯嘀咕,攻打极西城已经是抗旨了,现今又没收到班师的诏令,贸然回去,岂不罪加一等?但要是不回去,且不说粮饷供应不上,光是这麽一大批军队悬在境外,就足够让朝里那帮大将军的政敌猜疑参奏了。

他想到的,百里霂和苏漓自然也想到了,大将军的令传得倒是随意:退出伽摩境内,回贺兰郡驻守。

苏漓看尹翟等人接到军令後还是一脸忧心,倒是笑了笑:“这个主意确实是最妥当了,贺兰郡内粮草储备充足,至少半年内不至於饿著大军。我们且在那里等著,伽摩国归顺这麽大的事,皇上很快就会知道,圣旨下个月不来,再下个月必来。我们这次的妄为,且看皇上如何处置吧。”

尹翟点了点头,向百里霂道:“将军这次又为大炎立下不世之功,皇上自然没有怪罪的道理,更何况之前朝中宵小百般诬赖将军之时,皇上始终是帮著将军的,正所谓明君贤臣,这抗旨之罪,想必皇上不会深究。”

他虽然说的恳切,但眉宇间仍有些忧心的意味。

“攻打伽摩本来就是皇上的旨意,我们吃了那麽多苦,死了那麽多弟兄,若是这样还要被降罪,我们弟兄还不如反了!”在一旁沈默了多时的武戎突然喝道。

“武校尉,谨言慎行!”苏漓厉声止住他,“你一个冲动也就罢了,不要带累了大将军。”

武戎怔了怔,方道:“是。”

百里陵见他们越说脸色越差,不由得奇道:“你们难道真在担心这事麽?叔叔可是皇上即位时的头号功臣,连萧郡王被叔叔正法这件事皇上都不吝褒奖,眼下打得伽摩落花流水,伽摩王出城投降,不是更该奖赏麽?”

苏漓缓缓点了点头,神色有些难以捉摸:“是啊,还有萧郡王的事……”

尹翟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忙低声道:“苏军师,你是说皇上会把萧王的账也在这次一并算了?”

苏漓斜觑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略苦笑了一声:“各位都追随大将军多年,有些话我也不必拐弯抹角,你们方才说的将军立下之功或是对皇上的恩德其实都做不得数,若是那位陛下不想把这些放在心里,那麽这些就什麽也不是。”他轻声叹道,“抗旨不尊自然是挑衅天威,至於降不降罪,如何降罪,降罪几等,真正能够让皇上在决断时忌惮的,只有将军手中的兵权罢了。”

他这话说得也算是极重了,仔细推敲,其中的大逆不道比武戎方才的那句话可是厉害得多,此时抛出,几乎把几位将军校尉都震住了。

尹翟呆了半晌,才道:“苏军师,我们可万万不能……”

苏漓知道他要说什麽,忙止住,笑了笑:“放心,我怎麽会让你们陷入那样的死地,不过是给各位说说罢了。若是等旨意到後,真能大事化小,那便好了。”

百里陵见他转而宽慰众人,一脸笑意盈盈的样子,却总觉得那笑里藏著难以言说的苦涩。他忍不住拍了拍那个纤瘦的肩膀:“军师,晚上扎营之後我们一起喝酒吧。”

苏漓还没答话,武戎先应了:“好啊,少将军说得对,我们还没开庆功宴呢,晚上一定要大醉一场,不想那些鸟事了!把将军也叫上,”他说到这,忽然问道,“对了,将军怎麽一早只下了个军令就不见了,他人呢?”

百里陵讷讷的道:“那位琴师还在及谷城里,他不会骑马,叔叔带著他坐马车,比我们的脚程要慢多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下)

在大队车马之後卷起的滚滚黄沙里,一支黑衣士卒守卫的破旧马车显得并不起眼,车轮滚过地面时颠簸的厉害,与之同时晃动的还有颤巍巍的车帘。百里霂倚在车窗边,偶然抬眼扫一下周遭的景物变化,而後目光又落在车内的那个身影上,低声问道:“今天虽然没下雪,却还是冷,你受得住吗?”

紫淮浑身陷在厚重的水貂皮毛里,愈发显得瘦弱了,他面颊白得近乎透明,不见一丝血色,却努力露出个笑来:“习惯了。”

对面的男人便再没有了声息,车轮单调的转动声持续了片刻,他忽然听见男人侧身过来,紧接著搭在膝上的双手就被握进暖热的掌心里了。

“怎麽这麽凉。”百里霂的口气有些责怪的意味,将那枯瘦的手掌牢牢握住。

“将军……”紫淮不安的挣动了一下,谁料挣动间扯到了手腕的旧伤,痛的他直冒冷汗。

百里霂见他脸色都变了,忙问:“我弄疼你了?”

“没有。”紫淮低声否认,叹气道,“将军素来不爱坐车,为何不上前骑马,我在马车里没什麽可担心的。”

“你一个人独坐几个时辰不是很无趣麽,我们可以说说话解闷。”百里霂淡淡道,“再者,我也想多陪你一会。”

紫淮有些黯然的低了头:“我现在不会弹琴,更不会说话逗趣,恐怕会让将军发闷。”

他这话说得百里霂心里一阵钝痛:“你已不是我的琴师了,不需要做这些事。”他拧紧眉毛,沈声道,“难道你真的要同我这样生疏下去麽。”

他这样的疾言厉色让紫淮更加不安,缩著肩膀向後退了退,谁知百里霂干脆一把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揽到了胳臂里,这样极近的距离下可以清楚的看见紫淮的睫毛正颤抖的厉害,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百里霂不禁开始後悔自己的粗鲁,转而贴著他冰凉的脸颊,放软了口气道:“你既不愿意说话,那我给你说说少年时遇到的一些故事可好?”

紫淮被他温暖的体温熨著,又听著这样温和的话语,突然低低苦笑了一声:“将军今日的缱绻温柔,就算是他日分别後再想起,也自会有暖意萦怀。”

百里霂忍不住皱了眉:“什麽他日分别,你以为我说会照顾你一辈子是谎话麽?”

“将军一诺千金,”紫淮在他臂弯里轻声叹道,“怕只怕事不由人,我虽然眼盲闭塞,但也听说这一次将军攻打极西城是抗旨之行,还罔顾他族归顺大炎的旧例,在他们降後又杀了伽摩两队人马……自我认识将军起,将军做每件事必先考虑後果,而今,却像是早已不计自己的生死了。”

百里霂安抚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不必担心,我就算是犯了死罪,也会预先找人照顾好你。”

“不必。”紫淮干脆的摇了摇头,“将军若有什麽差池,我也没有必须活在世上的理由了。只是,我不信将军这样的人真的会陷自己於死地。”

百里霂有些无奈的笑了:“这世上总有一些人我看不透,比如当今皇上,他年纪不大,做事却往往出人意料。我做出格的事已不是第一次了,前几次他十分宽容,我想,他若不是准备一直宽容下去,就是想找一个机会一次做绝。”

紫淮怔了怔:“可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是惯有的事,将军身在边陲,手掌兵权,在国中声望又高,真想动将军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决定的事。”

百里霂神色似乎并不那麽在意,只是附和道:“不错,真要处置我,想必这几个月建墨就会传出消息,只是东西两地千里之遥,我也没有可靠的眼线。”他顿了顿,有些自嘲的说道,“原本有个人对我的生死还算上心,不过估计他现在也不想管了。”

他这一番话本是说笑的意味,却见紫淮当真紧张了起来,手指用力的攥紧了他的衣袖。

“不要怕,等大军停驻到贺兰郡之後,我便单骑回建墨请罪,”他执了紫淮的发梢在指间把玩著,“或许看我自觉请罪,皇上也不会让我太难堪。”

他半真半假的说完了这话,又沈默了下来,许久,将紫淮的头按到自己胸前,低声道:“时辰还早,靠著我睡会吧。”

第一百二十八章(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贺兰郡已大不如前了,衰败的萧王府人去楼空,自郡王薨逝之後,朝廷只临时从西州调派了一员文官主持郡内事务。而经过这场浩战之後,东西通商之路几乎断绝,中原的客商早早收拾了货物离开,雄伟的城墙里只剩下大片空荡荡的商铺和日渐贫瘠的旧家族。

朱楼依然耸立在郡中,虽然远不如先前那麽金碧辉煌,却也还算扎眼,百里霂毫不客气的带著自己的队伍驻扎在了那里。

昔日萧翼搜刮的名贵香料还在,那是西域商人带来的奇货,玫瑰膏子一般,用银箸挑一点就著烛火点著,满屋子都是那奇异的香味。苏漓素爱香料,笼著袖子在那氤氲里闭目坐了片刻,这才站起身,向里间走去。

屋内斜榻上有人正在安睡,百里霂坐在榻侧,向苏漓招了招手:“趁他睡著,请你帮他看看脉息。”

苏漓点了点头,走上前看了看那苍白的面色:“紫淮先生看起来十分孱弱,似乎是怀有旧疾。”他一面说,一面从锦被里按住那枯瘦的手腕,凝神听了起来。

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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