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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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宁攥著手里的一个小匣子,嘴唇抖了抖:“我……我昨晚听说你喝多了,所以送些京中带的解酒药来。”
“昨晚?”百里霂怔了一怔,然後神色就有些僵硬,“那你……”
“我听见了,”岳宁还是低著头,声音闷闷的,抽了抽鼻子,“你跟曲副将……”
“……”百里霂看了他一会,又放松了口气,“听到便听到了,我这个偏好也没什麽人不知道,你难道要为此参我不成?”
他本是玩笑语气,想将这尴尬的事情带过去,谁知岳宁却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著他,像是竭力著忍耐什麽。
百里霂看他这副样子,心里一惊,隐隐的已经猜到了几分:“你……”
他刚一开口,岳宁就低声打断了他:“百里霂,你那次在城墙上,戏弄我的话,”他吸了吸鼻子,“是真的吗?”
百里霂当然知道他指的是哪句话,极是尴尬的咳了一声,径直岔开了话:“岳公子,今个是年初一,不必到营中值事,城中多位大人还等著巴结你,不妨去与他们熟络熟络。本将还有军务要处理,先行一步了。”说完,便转身要走。
他这一转身还没走出两步,腰上一紧,竟被岳宁从後面牢牢地抱住了,他声音带著些许哭腔:“百里霂……你这麽讨厌我?”
百里霂一怔,却也没有硬生生的扯开他,只是压低声音喝道:“岳宁,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堂堂睿国公的长子,现在像什麽样子!”
“你之前整治的我的时候,可没在意过我的身份。”岳宁贴在他後背上闷声反驳。
“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吗?”百里霂加重了口气,“不要觉得新奇好玩就忍不住也想去试试。”
“不是好玩……”岳宁贴在他身後已然哭出了声,“百里霂,你知道我昨晚多难受麽,我都不知道为什麽会那麽难受……”
“岳宁,”百里霂被这话说的心里一沈,便没有再训斥下去,顿了顿又道,“再过不到一个月,皇上召你回京的圣旨就要到了,这段时间还是不要惹出事端的好。京中还是你的花天酒……”
“我不回去了!我就留在灵州,我什麽都可以做。”岳宁仍不肯放手,固执的抱著男人的腰。
百里霂沈默了一会,突然像是冷笑了一声:“你会做什麽?你会弓马骑射麽,还是会行军布阵,修防勘探?一个连刀都拿不动的公子哥,留在我这里,还白白吃一份米粮!”
他这段话说完,岳宁一僵,慢慢松开了手臂,用袖子揩干了脸上的泪痕,略带著哽咽地低声道:“原来你一直都拿我当一个废物。”
百里霂垂著眼睛看著他,没有说话。
岳宁嘴唇微微颤抖著,像是要说些狠话,眼泪却不争气的又掉下好几颗:“你还不如……那天没有去救我。”
“睿国公的儿子出了事,我们不好交代。”百里霂动了动嘴唇,淡淡的说。
岳宁抬起发红的眼睛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好……”他只说出这一个字便没再往下说,红著眼睛站在那里,像是一只生气又委屈的小兽。
百里霂看著他,像是颇有些无奈:“岳宁,不要一时心血来潮就说这些不著边际的话,今天的事,”他摇了摇头,“就当没有发生过,你看来很困倦,还是先回去休息的好。”
岳宁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还是钉子一样的杵在那里。
就在百里霂几乎要开始头痛的时候,一名亲兵来报:“启禀将军,乞颜派了一名特使前来,现在城东议事厅。”
北凉同这边多年不曾通过使臣,这次想必是有不小的事情,百里霂思及此再没有其他的闲心,吩咐了一句:“送岳公子回去。”然後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第十二章
这是昭元十三年的第一天,一个突然的契机打破了北凉与景炎王朝将近百年的对峙。
阿穆尔是王帐里的嫡系亲贵,他在整个北凉原还笼罩在黑暗中时,就独自骑著自己青灰色的马悄悄地踏过了冰封的格尔木河,在刺骨的寒风中疾驰过一大片雪原,绕过雪莽山,终於在黎明刚刚来临的时候到达了灵州城下。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那场惊心的交战,而现在,曾经铺满鲜血和尸体的地方已经被厚厚的白雪掩埋,找不到一丁点那时惨烈的痕迹。
厚重的灰色城墙是他们数年来想要攻破的地方,现在他一人骑著马慢慢走近,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狂跳,突然,城楼上传来一声呼喝:“什麽人!”
阿穆尔仰起脸,看见一名军官已带著十几名军士张开弓箭瞄准了他,他抬起手在马鞍两侧拍了拍,示意他没带武器,然後用中原话大声的喊道:“我是北凉王帐下的阿穆尔,奉了大汗的命令,前来找你们将军商量要事。”
那名军官仔细的看了看他,挥手让众人收了箭,然後就消失在了城头。阿穆尔耐心的在城门外等了许久後,一阵机括的声响後,城门缓缓开了一道不大的缝隙。
“请使臣下马入城。”这是用北凉话说的,从装束来看,说话的人军阶显然比城楼上的军官要高,年纪却轻。
这是阿穆尔第一次踏进这座城池,他学做中原人的样子向这名军官拱了拱手:“我是阿穆尔。”
对方也回了礼:“在下曲舜。”
“我这次来带了我们大汗的手信,”他伸手在怀里似乎要拿出什麽来,却又停住,“我要亲手交给你们将军。”
曲舜和善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必过於紧张:“我们已派人去请将军,请使臣先随我去议事厅。”
阿穆尔似乎被他友善的神色所感染,放松了戒备,跟著他登上一辆马车。马车两侧都有麻布垂帘,想必是不愿让他趁机观察城防布局。
两人虽然之前未曾碰面,但是这些年两国交战不断,都明白彼此手上必定沾染过族人同袍的鲜血,一时也无法真正热络的交谈。
不多久,驾车的兵卒一声吆喝,马车徐徐停了下来。
“曲副将,到了。”
曲舜听说,掀起车帘向阿穆尔道:“请。”
阿穆尔不懂中原的礼仪,也没有谦让,便走下车来,外面聚集了数十个听了风声赶来的士卒,全都牢牢的盯著阿穆尔,看见他穿著是北凉贵族的装束,神色间多的是嫌恶与惊疑。曲舜跟著下了车,还来不及说话,就看见人群中窜进来一个个头矮小的新兵,拎著一串点著的鞭炮就甩到了阿穆尔脚下。这突如其来的一阵劈里啪啦的声响惊得阿穆尔向後一跳,看著他惊惶的神色,四周的士卒都爆发出了笑声。
曲舜上前一脚将那串炮仗踢开,很有些恼怒的拉过领头的副尉,指著那小兵低声道:“他冒犯使节,二十军棍,你管教不严,三十军棍!”
他一向很少发火,这次沈下脸来,倒让众人始料未及,那副尉窘迫的应了一声,拉著那新兵去了,其他人也只得七七八八的散开。
曲舜回头对阿穆尔轻咳一声:“呃,今天是我们的新年,所以他们才会点放爆竹……”他不擅於说假话,脸已微微的有些红了。
阿穆尔等他们散後也没有多余的惊怒之色,只是平淡的点了点头:“我懂的。”
“幸好今年的冬天没有前年那麽冷,我们的牛羊还够吃。”阿穆尔端著新煮开的热茶,满足的喝了一口,“我其实很羡慕你们这些中原人,听说再往南,你们皇帝住的地方,遍地都是黄金。一到秋天,收的麦子可以堆得像山那麽高。”
他满脸的向往:“多好啊。”
曲舜很有些哭笑不得:“这是传言夸大了,其实……”他又给阿穆尔的茶碗里添了茶水,“其实只是比这边暖和湿润些罢了。”
他看阿穆尔满脸的不信,便又笑了笑:“等到有那麽一天,边关无战事,我可以领你去我们那边走走,也是有些好玩的地方。”
阿穆尔也笑了:“那太好了。”他放下茶碗,神色间很是郑重:“我也是为了有那样一天,才接了大汗的密令来这里。”
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曲舜立刻站了起来,对著走进门来的男人行了军礼:“将军。”
阿穆尔也忙不迭的放下茶碗,将右手按在胸前,行了北凉的礼节:“百里将军,我是北凉王帐下的阿穆尔,奉了乞颜大汗……”
百里霂摆摆手:“好了阿穆尔,我都知道了,”他指了指座椅,“请坐。”
这人与曲舜显然不同,只是被他盯著,便觉得被牢牢压制住,阿穆尔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挪了挪,又看了百里霂一眼。他见过这个人,清楚的知道,巴特尔的眼睛就是被这人一箭射瞎的。每当他一身黑色的甲胄出现在烈火般的军旗下时,那帮中原人的军队就格外勇猛,不怕死的向他们呼啸而来。
“不知乞颜大汗派特使前来,是为了何事?”百里霂眉宇间还有抹倦色,淡淡问道。
阿穆尔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双手递给了他:“这是我们大汗给将军的书信。”
羊皮粗糙而老旧,写满了枯涩的北凉文字,百里霂低头看著,很久没有说话。阿穆尔有些坐不住,又无法从百里霂的脸上看出什麽,最後忍不住咳了一声:“将军。”
百里霂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除了这封信,乞颜大汗还有别的话没有。”
“大汗说,两个月前将军派人送去那几具尸首的意思他明白,想必牧仁王子的事将军已经知道了,现下族中王储变动,又加上寒冬未过,各部都为谋生计蠢蠢欲动。”他说到这顿了顿,“若是北凉部族再次暴乱征战,想必也不是将军想看到的结果。”
百里霂点了点头:“既然乞颜大汗有心修好,我也就暂不追究城中那几名细作以及掳走我们小公爷的事。”他不等阿穆尔说话,又接著说道,“乞颜大汗派使臣前来,想必也只是为了让我答应这一句话。”
阿穆尔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怔怔的等著他的下文。
“我的话不是那麽可信的,”百里霂勾起唇角笑了笑,但是眼里明显没有笑意,“就像当年的扎纳大汗一面允诺与我朝停战,一面率铁骑南下,侵入我国土西北三州十六郡,杀我平民六万余人。”
阿穆尔被他话中的恨意惊到,脑门上几乎出了一层汗,他站起身向百里霂道:“百,百里将军,我们大汗这次是……”
百里霂抬眼看他,摆了摆手:“使臣不必介怀,我心里挂怀著旧事,并不是为了借机报复。只是想提醒使臣大人,只凭著一纸书信和寥寥数语,我并不能轻易允诺,即使允了,恐怕大汗也不会轻易相信。”
阿穆尔松了一口气:“将军说的是,我这次来只是替大汗带个信,大汗说再过几日想邀将军当面商讨,不知将军可否方便?”
“随时恭候。”
“那麽,既然大汗的话与书信都已带到,我就该告辞了。”他向男人恭敬的行了礼,准备离开。
百里霂突然开口:“阿穆尔,你是科尔沁家的小儿子吧?”
阿穆尔一惊:“将军怎麽知道?”
百里霂没有回答,低声道:“你的兄长拉图是个勇士,我很敬佩。”
阿穆尔听到哥哥的名字,眼眶一热,又强忍住,咬著牙向百里霂道:“谢将军夸奖。”哥哥是族里的英雄,单刀独骑就可以冲入敌人的骑兵中连砍下十几颗头颅,三年前在战场上摔下战马,在混乱中被马踩断了胳膊,最後被敌人挑在长戟上撕成了碎片。
“将军,”阿穆尔突然道,“北凉与中原真的会休战通商吗?”
百里霂第一次认真的看向他,没有刚才那种凌厉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架势,甚至有些温和:“阿穆尔,你真是个不合格的使臣,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