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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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此处与中原不同,路途太远,我军的粮草很可能补给不上,再过几月又是风季,沙漠中气候不定。若是一意围城,可能会使得我军断绝补给又无法折返,陷入死地。”
“将军说得不错,所以,以我们的处境,只能快攻,”苏漓点头,“此次随行三万人,若是硬攻也并无不可,不过死伤可就难以估计了。再说,这批军士大多都不曾上过沙场,我虽在他们中用名利稍稍鼓动了一番,却也不知效果如何。而最能鼓舞士气的方法,想必将军也不会应允。”
百里霂眼睛里有些冷意:“你是指?”
“许他们破城之後,城中的金银和女子可以任意掳掠。”苏漓说完,看著百里霂绷紧的面颊,低低一笑,“老师说过,这是当年封大将军的持军之道,所以他的军队像是闻见血腥味的狼群,急攻善战。”
“所以他最後兵败垂成,被处以车裂之刑。”百里霂冷冷接道。
苏漓听出他的不屑之意,轻轻冷笑了一声:“既然如此,想必将军已打算将此战作为磨砺之用,先试试这批士卒再说。”
百里霂闻言笑了笑,不置可否,望著帐内的地图又陷入了沈思。
这季节的沙漠十分平静,短短几日,整支大军已安然走出了这里,来到了衍纳城下。这座城地势很高,城墙虽然没有贺兰郡雄伟壮丽,却也是稳固坚实。
百里霂骑在马上,仰脸望著远方那与中原风格迥异的尖耸城楼,微微眯起眼睛:“这便是伽摩的城池了。”
跨刀军校轻声问道:“将军,今日攻城吗?”
“不,跋涉了几天,先扎营休息。”
“那……明日一早再攻城?”校尉又问。
百里霂懒懒的笑了:“你急什麽,休息几日再说。”
这名校尉是从灵州便跟著百里霂的,知道他在治军上从来不肯懈怠,更不会贻误战机,此时听他说了这句话,不免有些摸不著头脑,不过愣了愣却也立刻下去传令了。
而这一歇就足足歇了六七日,直到第八天上午,各营校尉忽然听到中军的鼓声,慌忙赶到了大帐中等候传召。
百里霂环视了一圈新旧部下们,神色悠闲的指了指西北军三营校尉:“你今日率五千步卒攻城。”
他这句话轻飘飘的,却使得众人都兀自一惊,同时看向了三营校尉。这名年纪不大的校尉一时有些惶恐,出列领了军令後,踌躇了半晌,问道:“请问将军,这次出战只有属下这批人马吗?”
乌木合率先走出,大声道:“将军,让我们的弟兄为他们开路吧?”
百里霂摆手:“不用你,退下,”他转向那校尉,和声道,“你不必害怕,若是能攻便攻,死伤太多便退回来,我不罚你。”
他这一番话说完,西北军的将士最多有些茫然,而灵州旧部们却个个像见了鬼似的,他们追随百里霂近十年,何曾见他在阵前下过如此温和的军令。直到那校尉领命出去之後,其余西北军校尉也一哄的跟了出去,三三两两的低声窃语起来。
“他们说这将军用兵如神,是不是吹牛?谁不知道三营是咱们军中最不成器的,派他们去,还不如赶一群羊上战场。”
“可不是,难道这个将军是准备借伽摩人的手灭了三营,省得放在眼皮子底下生气?”
“谁知道,要是三营能攻下这城,我把头割给你看。”
嘈杂声逐渐远去之後,曲舜终於忍不住上前道:“将军,我们与伽摩军队未曾有过交锋,根本不知敌方虚实,不知将军这样轻易的只派五千人攻城是何用意?”他皱眉道,“这些西北军是我和尹将军训练的,我真想不出区区一个营能有什麽手段攻下衍纳城。”
苏漓起先一直不说话,听到这里突然笑出了声:“除非百里大将军是神仙,才能把那些不成器的东西一夜之间变成天兵天将攻下这城去,他们此次出征,我估摸著至少得折损一半人,大败而归。”
他的预言倒是精准,晌午之後,三营校尉便领著残兵撤了回来,狼狈不堪,伤兵近千余,一一被抬回了帐内。
这样不堪的初次交锋自然激怒了灵州战功显赫的旧部,烽火营武校尉立刻便来到了大帐请命:“将军,请下令让我手下的弟兄们出战攻城,西北军那帮孬货不中用,我们绝不会让将军失望。”
百里霂抬了抬手:“还没到用你的时候,回营里待命去。”他转向传令官,“让一营明日出战攻城。”
“将军还要用他们?”武校尉难以置信地喊了起来,愤愤的说,“再输一次,我们大炎的脸都要被丢光了。”
第二次交锋,还是毫无悬念的输了,伤亡虽然没有第一天的多,但也败得十分难看,伽摩军士在城墙上的欢呼之声几里之外都能听见。
而这一天,百里霂下达的军令更加匪夷所思:全军後撤五十里扎营。
第九十八章
第九十八章风季之前,沙漠里的夜晚往往寂静得出奇,这是三月的朔日,衍纳城外一片漆黑。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了马蹄快速踏过沙地的声音,一队轻骑在夜色的掩映里直向东边炎军大营而去。
此时的炎军大营也像士卒们一般沈睡了过去,只有数处火把的亮光点缀在营帐四周,风中隐约可闻巡夜兵士模糊地说话声和间或的呵欠声。
轻骑的首领悄无声息的举起手,示意手下停住步伐,然後猛地挥动了手臂。时间仿佛刹那间凝固了,但仅仅一顿之後,成百上千支燃著的火箭一齐向那片营帐射了过去。箭端绑著的是油棉,而帐篷的质地更是沾火就著,瞬间,大片的营帐几乎成了一片火海。无数仓皇的叫喊声从各个角落里传了出来,马嘶声更是不绝於耳。
轻骑兵的首领纵声长笑,随即吐出一串的伽摩话,随著他的军令,随行的骑兵纷纷拨马上前,拔出佩刀寻找从火中出逃的炎兵士卒。奇怪的是,呼喊声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大火里却没有一点人影。就在这时,身後忽然传来手下的惊呼,首领心里一惊,猛地拨转马头,只见明亮的火光中,一面火红的军旗极为耀眼,而不知何时,数以万计的炎军步卒已将他们团团围住了。
领头的武校尉率先出列,向著呆若木鸡的敌军首领讥讽道:“你这胡子竟敢在我们大将军面前用火攻,可知当年火烧北凉那钦大汗王十万铁骑的事是谁做的麽。”
“武戎,这是衍纳城的拉札将军,不要无礼。”百里霂驾著马缓缓走了出来,向著那个络腮胡子的强壮首领笑了笑,“久闻将军勇猛无畏,果然是无法安守於城墙下的猛虎。”
他一面说,苏漓一面翻於那拉札听,拉札立刻暴怒起来,指著百里霂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话。苏漓撇了撇嘴,低声向百里霂道:“他说你假装成懦夫,太狡猾了,是个……混蛋。”
百里霂大笑出声:“你问问他,难道伽摩人不知道什麽叫兵不厌诈吗?”
苏漓斜觑看了拉札一眼:“我看不用问了,或许伽摩有人听过,但他一定没听过。”
“也是,把这位拉札将军先押下去,”百里霂笑了笑,“乌木合那边有消息了没有?”
曲舜立刻道:“乌木合的骑兵早在伽摩人出城之後便向衍纳城进发,再过一个时辰应该就会传回消息来。”
果不其然,不久之後乌木合便率著手下的五千轻骑赶了回来,这群北凉武士在奔袭了半夜之後竟然丝毫不见乏态,陆续下马向百里霂行军礼。
“怎麽回来的这麽快,没趁机入城?”百里霂问道。
乌木合卸下头盔,有些恼怒的摇头:“伽摩人比我料想的要狡诈,我们刚踏入城门,他们便有所察觉,立刻关上了内城门,我们无法,只得退了回来。”
百里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这倒无妨,既然俘虏了衍纳城守将,他们城中必然要大乱一番,攻下这座城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苏漓却皱眉打量了乌木合一番,插嘴问道:“乌木合将军,你这一身的血是如何沾染上的?”
乌木合见他问这个,倒呲牙笑了起来:“我见伽摩人关了内城门,心中恼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带著手下把外围的士兵平民杀了个干净,由不得他们不怕!”
苏漓一听,顿足道:“这下衍纳城可就难攻了!”
乌木合忙道:“这是怎麽说的?”
“你下了这麽狠的杀手,衍纳城内自然对我们又恨又惧,在他们心里,与其破城之後被杀光,还不如负隅一战以求自保。”苏漓恼火道,“你这不是逼得他们与我们耗战到死麽。”
乌木合起先还怔著,後来才猛然一惊,一把扑到苏漓跟前:“苏军师,你看我这没用的脑袋……求,求将军责罚。”
百里霂面色也凝重了起来,摆了摆手:“你先下去,”他转头看向身侧,问道,“苏漓,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大约……二十日,”苏漓咬了咬下唇,“军械的运送至今没有消息,而後续的粮草也不曾运来,听说连贺兰郡军营那边都一月不曾供应粮草了。现今我们的命脉都攥在萧王爷手里,我担心吴礁那个老好人根本对付不了他。”
接下来的几日,气候逐渐转暖,阳光穿透云层落在士卒穿著皮甲的身上,竟有些灼热。刚下战场的一批士卒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争先恐後的抢过水囊痛饮。这已是不知连日来的第几次攻城,正如苏漓所料想的那样,衍纳城连夜加高了女墙,一旦炎军有所攻势,墙垛子里立刻会飞蝗般射出箭雨,即使拼死逼近架上云梯,对方也会立刻抛下滚石沸油,已然是死守之状。
就在士卒们休息的时候,远远走过来几个身影,这一营校尉一眼便看见领头的高大身影,忙不迭站了起来:“大将军。”他身後的其余士卒也纷纷站了起来,低头行了军礼。
自从那一夜亲眼看见百里霂设计擒住敌方主将,这些西北兵士多少都对他有了钦佩之意,言语举止间也比先前要敬重得多。
百里霂向他们点了点头,问道:“今日伤亡如何?”
校尉忙道:“撤得还算快,所以伤亡不多。”
“伽摩军大约也是强弩之末了,”苏漓在他们身後低声道,“我瞧他们这些天放出箭矢的数量显然减少,士卒的呐喊声也比先前弱了许多,恐怕是军备粮饷都快撑不住了。”
“如此说来,我们更要加紧攻势,免得他们等来援军就麻烦了。”武校尉插嘴道。
百里霂正要说话,忽然一顿,抬头看著远处,众人随他的视线望去,却见一人一骑正向这里疾驰而来。
这是他之前派回贺兰郡催要粮饷的兵士,武校尉一看清他便立刻问道:“如何,要到军粮没有?”
兵士满面尘土的滚下马,喘了几口气才道:“吴老将军说咱们驻军这些天都靠著之前的剩粮勉强度日,实在匀不出多余的给我们,连尹将军他们都饿瘦了一圈,卑职只好拿著大将军手令去找萧王爷。”
百里霂冷冷的问道:“萧翼怎麽说?”
兵士摇了摇头:“卑职根本不曾见到萧王爷,他们把我拦在贺兰郡外,说没有王爷命令驻军不得入城。”
苏漓大皱眉头:“这麽说,我们那大批的军械也不知到了贺兰郡没有。”
百里霂没有接他的话,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冷声道:“这个萧翼,如此不顾大局,当真枉费我先前对他多番忍让。”
苏漓看著他的眼睛,忽然道:“大将军,撤兵吧。”
百里霂一惊:“什麽?你方才说伽摩已到强弩之末,这样的局势,又突然要我撤兵?”
“不错,他们确是强弩之末,可是我们的处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