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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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脸上的狂喜之情显然易见,百里霂却冷冷的加了一句:“不要以为你是我侄儿就能开什麽特例,若是调去也是从步卒做起。”“就是去喂马也行!”百里陵大声答道。
百里霂看著他的笑脸,顿了顿忽然道:“你应该知道,我和你父亲隔阂很深吧?”“知道,”少年点点头,“不过我和大将军倒是投缘。”“哦?”“你看,你讨厌我父亲,我也讨厌我父亲,”少年嘿嘿一笑,“不是很巧麽?”
百里霂一怔之後大笑出声:“明日午时过後,你去城西军营找尹将军调换军籍。”“是!”少年喜孜孜的应了一声。
八月十二,安阳侯府。
穿著淡青长衫的书生缓缓踏入这座陌生而豪华的宅邸,在宽阔的厅门前住了脚步,轻轻一揖:“大将军。”
百里霂转过身,颇有些无奈的叹道:看来我不去请你,你是不会来的。“”大将军晋封安阳侯,炙手可热,事务繁忙,区区在下怎敢上门叨扰。“苏漓一面说著一面走入厅内,大喇喇的坐在一张椅上,掸了掸袍角。”罢了,这些挤兑的话你暂且收起来,我有件要事要同你说。“他拿起茶盏润了润喉咙,轻轻道,”皇上要我带兵西征。“”西征哪里?“苏漓稍有些吃惊,略一思索,”伽摩?“
百里霂紧抿著嘴角,点了点头。“是了,以眼下形势看来,若是开战,必是与伽摩无疑。”苏漓说完,又轻声道,“只是没想到这场战事来得如此之快,当今皇上的野心著实不小。”
他说到这,自觉失言,瞟了百里霂一眼之後道:“将军找我来,想是为了分析此战局势。”“不错,你眼光独到,不妨说说对这一战的看法。”
苏漓沈思片刻:“如今北凉已灭,大笔的钱财落入国库,士卒士气高涨,又收编了两支归降的蛮军,兵力财力都是十分充足。我听说,近三年都是风调雨顺,稻谷满仓,所以筹备军粮也不是难事,只是……”“只是什麽?”“西域路途太远,其气候地形对於我们来说都十分陌生,将军在山林中是只猛虎,但放入平原也不免要茫然失措。”苏漓从袖中伸出手指,一下一下的点著薄瓷的杯壁,“况且将军麾下的大军都是在北凉原作战惯了的,恐怕一时很难熟悉西域的作战。”
百里霂冷冷一笑:“这个皇上倒是想到了,所以只留了五万大军随我出征,其余留待重新编整,说是另将西北驻军调拨给我。”
苏漓重重叹了口气:“西北驻军自然对西域地势熟悉得多,只是与将军的默契就大大不如以前的部下了。我听说那里的贺兰郡郡王是皇上的亲舅萧翼,为人傲慢,西北军将领大多出自他的手下。将军想要在这支军队里重整军威,必然要费不少的功夫。”“当年从姜虢手中接管灵州後,我曾用了三年治军,大不了再用三年。”百里霂抬起眼皮看他,“还有其他顾虑之处麽?”
苏漓知道他在治军上一向自负,只好撇了撇嘴角继续说道:“伽摩虽然土地人口都无法与大炎相提并论,但国力不弱,冶铁之术精湛,又加上城防牢固,恐怕短时间内无法结束战役。”他皱了皱眉,“伽摩和讫诃罗耶又是邻国,唇齿相依,一旦开战,讫诃罗耶自是不会坐视不管,我们若要同时应付两国大军,可就麻烦得多了。”“这倒是个问题,我还记得讫诃罗耶的那个苏哈,”百里霂眯起眼睛回想了一会,低声叹道,“是个棘手的敌人啊。”
苏漓沈默良久,突然道:“有句话,现在说未免有些迟了,但是……”他咬了咬牙,“你真不该接这枚帅印。”“此战若是想胜,实在是困难重重,难於登天。但若是败了,你声名前途尽毁,往昔的一切荣光,都要被抹去了。”他说到这,清秀的面容显得有些阴郁,怔怔的望著百里霂。
然而百里霂听完他的话,面上倒没有什麽起伏,又啜了一口茶,低声开口道:“我知道,但我面前的路从来就不能回头。”
两人沈默著对坐了半日,苏漓突然道:“说起来,此战的目的并不算光明正大,皇上也该找个像样的说辞再发兵吧?”“这个你不用担心,”百里霂摆了摆手,“回营告诉尹翟,十日内整顿好烽火营和一营三营,还有收编的那支北凉朝鲁的军队。”
他又从桌上拿起一卷布帛:“这份名单所列的是我选中随我出征的将士,其余人选,让尹翟自己斟酌。”
苏漓接过布帛,随意翻了翻,哼笑了一声:“原来没我麽,正好我也准备调职回蕲州去了。”“调职?想得倒美。”百里霂在他额头上一拍,“苏军师,还不快去传令,耽误了军务,可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苏漓被他拍的退後了一步,悻悻的揉了揉额头正要走,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转回身来:“对了,你知道麽,曲将军回来了。”
第九十一章
第九十一章算来回都城已有四个多月,百里霂虽然一直在家中闲散,却因有尹翟等人三不五时登门请教军务,所以清楚的知道几月前曲舜曾来建墨受封领赏,但没过多久又回了蓟州。他把隐约的焦躁吞进腹中,并不去过问,直到这日曲舜亲自来了他府中。
虽然近半年不见,但年轻人并没什麽变化,只是两颊上略长了些肉,面色也红润了些,他有些拘束的站在书房外,行了军礼,又低低的叫了一声“将军”,然後才走了进来。
百里霂漆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什麽波动,只是轻轻抬了抬手:“坐吧。”
“你……”
“我……”
沈寂了一会,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彼此都愣了愣,百里霂轻咳了一声,扭开视线:“你这次回来得正好,眼下战事将起,虽然军营重整,你还是左骑都统领云麾将军。”
曲舜愣了愣:“又有战事了?”
百里霂把即将对伽摩开战一事简略说了一遍,曲舜也没有多说什麽,只是点头:“末将知道了。”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顺从,大约是成了家的缘故,眉宇间添了些沈稳,百里霂冷眼看著,又谈了几句军务後,突然道:“听说你成婚了?”
他话语平淡,听不出喜怒,曲舜却是蓦地一惊,似乎有些措手不及,怔忪了片刻才点了点头:“嗯。”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腊月初八结的亲,我娘说那天是黄道吉日……”他越说著声音越低了下去,最後有些突兀的住了口,抬头去看百里霂的脸色。
百里霂却是望著前方,神色飘忽的接口道:“腊月初八,确实是个好日子,”他忽然垂下眼睛笑了笑,略有些苦涩的说,“怎麽突然想起去成亲?”
曲舜沈默了片刻,开口得十分艰难:“原先……家中就催了几次,先前还可以用战事紧迫推拒……可是今年,好容易没了军务,爹娘又催得急切,我……”他咬了咬下唇,“娘近些年身体不好,我不想惹她生气……”
“你做的是对的。”百里霂低声打断他,又轻叹了一口气,“令正……为人如何?”
“她……很好,”曲舜顿了顿,“很孝顺我爹娘,跟哥哥嫂嫂相处的也很好,虽然不会说话,但是我说话,她会静静的听……”
“不会说话……”百里霂一愣。
“她从小就是哑的。”曲舜讷讷的说。
百里霂望著年轻人脸上不安的神色,心头那点微苦便更是浓郁地化开,喉头动了动,却根本说不出话来。两人在不大书房里相望著,却莫名的陌生疏远,这一沈默使得空气里都是涩意。
良久,曲舜受不住这莫名的气氛,找些话来说:“听说将军封了侯,是万户侯,苏漓说大炎开朝以来,握兵权封万户侯的,只有将军一人,末将给将军道喜了。”他说著,便站起来,向百里霂躬下身去。
百里霂自然没有喜色,只是苦笑:“苏漓没告诉你,这件殊荣是福是祸还没有定论麽?”
曲舜一怔,便僵在了那里。
“说笑而已,你不要当真,”百里霂淡淡笑了笑,“回营之後把你的人马清点一遍,离开这麽久,不要连军务也不会处置了。”
曲舜却没有立刻走,他咬著下唇,踌躇了半日才把心里似乎憋了很久的一句话问了出来:“将军,我……是不是做错了?”
百里霂依旧坐在那里,手支著额角并没有抬头看他,过了半晌,低声道:“你喜欢就好。”
昌朔六年,是大炎的盛世之初,北疆平定,四野来朝,本是一片太平景象。然而,在这一年的九月,与西域交界的萨哈镇却发生了一件不小的变故。有一支官商在边境被劫杀,连同那日戍边的一小支大炎轻骑兵无一生还,甚至连一位游击将军也在这场袭击中失踪。
不多久,这场突如其来的混战没有遗留多余的痕迹,交错的尸体中只凌乱夹杂著几只折断的兵器,那是伽摩国骑兵惯用的长杆枪。
天子震怒,著令西伐伽摩,以震狄夷。而这道旨意下发时,百里霂的大军已开出建墨千里之遥,直出西宁关,浩浩荡荡的向贺兰郡进发。
西去路远,所幸这支大军比班师回朝时已减了大半,且多为骑兵,所以脚程并不慢,只是越往西风沙便越大,人烟稀少,眼看是行到了边境。
这一日午後,经过前一夜的休整,众将士都精神了许多,还未行到傍晚,前军的士卒忽而就惊呼了起来,连尹翟也策马凑了上去,惊讶的望著远处许久,叹道:“好漂亮的城!”
一路行来,几乎连一个像样的集市也难以看到,而此时一座耸立的高大城池在这荒芜的戈壁上仿佛拔地而起,映著微紫的晚霞,像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一般灼著人们的眼球。
苏漓这几日因为水土不服,病恹恹的坐在马上,听见前方的骚动也只是点了点头:“怕是到贺兰郡了。”
百里霂早就看见那高耸的白色城墙,比之灵州的厚重和都城的大气别有韵味,此时听苏漓这麽说,不由得转头看他:“你来过这?”
苏漓才举起水囊喝了一口水,擦了擦嘴角道:“没有,不过早有耳闻,这里本是一片荒地,只有两三个小镇,先前安国公萧卢卿曾在此一战成名,後来便向崇帝求来作封地。再後来,他的儿子萧翼,也就是国舅爷,便得了这贺兰郡,被封做郡王。”
他说到这,一旁竖著耳朵的百里陵早满腹疑惑的问道:“苏军师,为何老子是国公,儿子却能封郡王?”
“这本是个玩笑,贺兰郡那时虽被称作郡,却是荒芜至极,封在此处做郡王,还不如在锦州郡县里做个县官。”苏漓笑了笑,向他解释道,“听说这位萧王爷在此处二十年,建了这座伟城,招来四处客商行走买卖,光是商者赋税就足够他富甲一方,也算是个奇人。”
“你对这贺兰郡倒是知道得通透。”百里霂笑著说道。
苏漓却不笑了,他把水囊挂回马鞍边,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低声道:“因为我曾推测以当今的局势,迟早要与西域开战,而这贺兰郡就是最好的驻点,只是没想到这一战比我料想的要早了十年。”
百里霂看著他,又想笑又有些感叹似的:“我越来越觉得你跟著我有些屈才了,恐怕唯有生逢乱世,才是你一展鸿图的机会。”
苏漓撇了撇嘴角,无力答他,又伏下去趴在了马背上。
“告诉曲将军,令辎重营加快步伐,务必在日落之前到达贺兰郡。”
百里陵领了令後立刻策马向後军奔去。
苏漓却又半支起脖子,在他身後道:“我看你这些时日把西域的地形气候研读了不少,可有打听过这位萧王爷的为人麽?”
百里霂挑眉望向他:“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