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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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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你们的後方以及吉达大汗王的大批人马不管,反而来意图进犯灵州,这才是愚蠢。”白凡冷冷的回答。

“那你猜猜,这一战谁输谁赢。”阿穆尔目光阴沈的望著他。

“赢家麽?”白凡反而笑了,竖起麽指向身後指去,“自然是我大炎。”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剩余的近千百姓脚步蹒跚却又迫不及待的逃入了半启的城门里,阿穆尔只是抬了抬眼皮,并不在意那些人的动作。

就在最後一个人踏入灵州後,门後的数名士卒立刻启动机括,将城门最後的缝隙牢牢掩上,进城的平民大都没有多余的力气,瘫软在了城墙阴影下的空地上。巡城校尉站在高台上低头扫视了一遍,大声道:“苏郎将下令,核查所有入城之人的身份,若有举止可疑者,立刻来报。”

苏漓远远听著那边的喝令声,点了点头,重新站回了城墙最高处了望,却冷不丁的吃了一惊。

城外两侧果然涌出了一批伏军,人数并不多,一眼望去几乎不足一千。然而那清一色的黑衣黑马,还有那些人鞍上的长弓和背後的箭壶,无一不说明了这支军队的身份──鬼影轻骑。

苏漓觉得耳边嗡的一声响了起来,他努力的去看向战场上那些士卒的身影,手指颤抖的抠进了砖缝,他听过这支骑兵的名字,知道他们的身影在草原上无疑代表了死亡。他就那麽看著,忽然叫了起来:“擂战鼓!”

白凡已经感受到了两翼逼近的杀气,那些骑射兵并没有急著拿出弓箭,他们像是看著自家牧场的野兔一般,颇有几分悠闲。就在此时,城头忽然传来了擂鼓声,白凡一凛,他知道,这是冲锋的信号,那麽……他忽然拔出了长刀,奋臂一挥:“冲锋!”

千余名轻骑随著令下不顾一切的冲入了北凉骑兵的阵型中,这是险中求生的计策,好让这些箭无虚发的鬼影轻骑有那麽一些投鼠忌器。

然而这对对方来说并不是十分奏效,鬼影轻骑悄无声息的逼拢了上来,他们的箭像毒蛇,穿过人缝,准确的射入炎军的士卒或者战马,很快的白凡身侧的几名亲兵便接连落下马去,被其余的战马踏成了肉泥。

白凡运足臂力将刀刃狠狠插入了一名北凉军的胸甲内,再用力拔出,带动马向自己人这边退了几步。他早已看见西北角游离在两军混战之外的一匹黑骑,那人与其余鬼影轻骑的装束没有两样,只是他的弓臂上比别人多了一枚小小的金色徽章,若不是被阳光反射得刺到眼睛,白凡根本不会注意。

鬼影轻骑中的每名武士都是极好的射手,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在战场只听命於自己,他们从来只会听从首领的号令。白凡已然发现,那人的弓箭指到那里,鬼影轻骑的黑色羽箭就会接二连三的射去,扼取那片战局中所有炎军的性命。

乌压压的北凉军再次堆积了上来,想从这里冲破敌军的枪戟箭雨冲到西北角,几乎是不可能的,白凡突然转回头,向著城墙上方比了个手势。

苏漓惊讶的看著那个手势,喃喃道:“这个疯子。”

一名小亲兵疑惑的上前两步:“苏郎将,白副将这是下的什麽手令?”

“他要我们射箭。”

“射……”

白凡似乎已经不耐烦了,他收回手,再次劈杀了一名冲到近前的北凉士卒。苏漓咬牙看了看城下,猛地一拳打在城砖上:“给我放箭!”

箭雨铺天盖地的从城上射了下来,北凉士卒显然迫不及防,正中的大片轻骑纷纷落马,连那些自诩神弓的鬼影轻骑也一时没了攻势,策动战马向後退去。在角落里的黑衣武士正要放下弓,忽然觉出不对,他几乎是在瞬间搭上了一支长箭,一匹战马已经奔到了他的近前,弦破之声响起时,对面马上的人忽然甩开马镫跳了起来。黑衣武士吃了一惊,他以迅雷之势搭上第二枚箭,却已经迟了,一只像鹰爪一般的手用力地勒住了他的脖子。

“你在弓箭上确实远胜我们,但是近身相搏可就差了些。”对方说的是中原话,口气颇有些恶狠狠的意味。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隐匿在人群中的鬼影轻骑立刻转过身来,将长箭纷纷指向了这边,白凡早在从马上跃起时便弃了腰刀,此时左手牢牢扼住对手的喉管,右手从他箭壶中抽出一支狼牙箭来。

“我以为狼群嗜血,不会在意同伴的死活,”白凡轻微的咳了一声,喉中沁出些血腥,方才交手时肩胛上受的伤愈加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却有些笑意,“没想到你的性命还是贵重的很,尊贵的鬼影轻骑的统领。”

一时连阿穆尔也向这边看了过来,他眉毛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带马上前了两步。白凡微一用力,箭簇上的棘刺就插进了黑衣武士的脖颈皮肤,他对手中这个筹码的份量很有些把握。历代鬼影轻骑的统领除了需要骑射出神入化之外,还必须要有高贵的血统,这是北凉王的至亲嫡系,也是他们必须忠於那古斯家的保证。

“怎麽,阿穆尔,”白凡吐出一口血痰,笑得更加大声,“带著你的人,冲上来还是退下去,现在反而是你不敢决定了麽?”

黑衣武士忽然猛地向後一仰,後脑勺直向著白凡的面门砸了过去,白凡一惊,却是迅速的歪过了身子让他击了个空。然而这只是对手的虚招,他紧接著便反转手腕朝著白凡的胸口放出一枚事先紧扣的袖箭来。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开的,白凡也没有去躲闪,他伸出手去将胳膊横在了胸前,箭矢瞬间便穿过臂甲没入了他的小臂,尖锐的疼痛使得他的面孔都扭曲了,他左手却没有丝毫停顿,抓过对方的手用力一扭。只听两声微弱的脆响,整个鬼影轻骑的武士全都煞白了面孔,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人将他们的神弓的手指拧断了。

两边的士卒一时又重新绷紧了肌肉,警惕的看著彼此,阿穆尔在瞬间的变色之後又重新镇定了下来:“白凡,我们北凉不需要折断手指的射手,他已经没有价值了。”

他虽然这麽说,眼睛却仍然牢牢的定在他们身上,没有移开。

白凡垂下受伤的右臂,重新勒紧了黑衣武士的脖子,对方已经因为剧痛脸色惨白,但仍是闷著声音一声不吭。

“即使手指断了,恐怕他的命也依然值钱吧,”白凡看著他弓上的族徽低声道,“毕竟他是大阏氏的弟弟,扎达尔家的主人。”

阿穆尔神色震动,终於泄了气似的:“白副将,我低估了你,你放了他,我们即刻退兵。”

白凡摇头:“你退出十里,我再放他。你若是不信,我现下就杀了他,继续交战。”

阿穆尔与他对视著,浓黑的眉毛紧紧蹙著,最终转头向身後喝出了撤退的号令。

北凉骑兵卷起一阵尘土远远的退去了,白凡也将黑衣武士推下马去:“我既说放你便不会食言,只是委屈你些,要步行回去了。”

他说完便命残余的人马撤回灵州,只留了数十名步卒清理战场,城门外四散著倒伏的尸体,隐约还有个一个小小的身影伏在卖米浆的婆子尸身上颤抖个不停。

“是那老婆子的哑巴孙女,怎麽还不回城去。”

“是啊,兵荒马乱的,要是被马踩到怎麽办。”

两名士卒低声交谈著,正要过去,却看见白凡已跳下马向那孩子伏下身去了。

“不要哭,回去吧。”他微有些疲惫,却还是努力地将声音放的温和了些。

孩子抬起头来,白凡一惊,那根本不是一个小女孩的脸,只是个身形矮小的侏儒!他直觉要去拔腰间的刀,手腕上的箭伤让他慢了一步,侏儒从胸前掏出明晃晃的匕首,向前猛地一扑,插进了他的胸膛,那是惊人的搏杀之术。他终究没有想到,对手竟然留了这样的後招。

白凡两眼血红的看著眼前的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垂死的低喃:“死於诡计,真是不甘心啊。”

他仰面倒了下去,四周忽然寂静得如同深夜,静得连血液涌出伤口的声音都清晰可闻,他竭力想回过头去,望一眼那青灰的城墙,望一眼大炎的国土。

一团染了血的粗布从他的胸襟里跌了出来,被风扯开吹得远了些,最後缓缓落在了草地上。

爹、娘:孩儿不孝,三年不曾返回家乡。若是今年战事不紧,年末会抽空回去看望二老,万望保重身体。

勿惦勿念。

六月二十,傍晚,北凉原。

“明日之战,尹将军还有话说麽?”百里霂抬起眼,问道。

“末将……”

尹翟站起身,刚开口,只听帐外一声疾呼。

“启禀大将军,灵州传来急报!”

“说。”

“四日前北凉王骑再次攻打灵州,他们以数千平民为盾,逼迫白副将出城一战。”

百里霂拧起眉,看向传信的士卒:“结果如何?”

“灵州无碍,被俘百姓有八百名得以生还,”士卒俯下身去,话语中止不住哽咽之声,“白副将以身殉国。”

耳边传来一声低呼,士卒没有抬头,只是努力地平息著自己的情绪,继续道:“北凉王骑当夜向西北迁移,现今就在离此地不过百里的哲尔古扎营,而白副将的头颅就被他们悬在营帐之外。”

他颤抖著说完,发现头顶上陡然没了声音,大将军似乎是连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止了,像定住一般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连眼神都僵住了。

然而在座的并不只是百里霂,整个帐内彻底的安静了下去,像是无形的气压笼罩在这里,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尹翟呆呆的站著,面孔有些扭曲:“白副将他……”

“你先下去。”百里霂突然低声道。

传信兵忙应了一声,低头退了出去。

“将军,”最先开口的,竟是平日最沈默寡言的李廷,他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解下了腰间的佩刀,放到了百里霂面前,“末将请命。”

百里霂低头看了一眼佩刀,又看向他,面色一直僵冷的:“我知道你要请什麽命,你也知道我不会应允。”

李廷直视著他,仍是低声道:“末将请命,调派五百轻骑突袭东南方北凉驻地。”

“突袭?”百里霂低低的冷笑了一声,“他们既然敢挂出白凡的头颅,就已做好了交战的准备,这时候不要说五百骑,就是给你五千骑也未必有用。”

李廷没有多说,只是淡淡问道:“将军,白凡与我们是同一年入的军籍吧?”他问完这一句,又重新走回了阴影里,就如同他方才从未离开一般。

百里霂看了他片刻,最终扭开了视线,向外走去。

“当年筹谋和亲时,乌兰曾与我们同行,我那时根本不曾察觉到这个女人的心机,或者,我根本未曾去揣测过女人的心思。”他掀开帘帐,看著帐外红云晚照,碧草连天,揪著帘帐的手却忽然握紧,“她果然是看透了我们,竟想到了向白凡下手。白凡军衔不高,论起军功也不过尔尔,但他一死,整个灵州无疑都要撼动。”

“且不说营外那些受过他教导的士卒,单说你们也都是与他同袍同泽,没有一个不是与他情谊深厚,”百里霂一直背向众人,没有转过身,“李廷说的没错,我们同一年入伍,算来已相识十数载,这些年一直是我的副将……”

“他如今战死,头颅被敌人悬於帐外,两军虽相隔遥遥,但听士卒叙述之惨状,也如同亲眼所见一般,”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让人听不清最後一句,“当真是切肤之痛。”

“将军,”尹翟像是略镇定了一些,上前问道,“北凉王骑既然向此赶来,那这夹击之势势不可免,我们为何不调头先取了王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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