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人间见白头-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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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舜忽然拦住了他:“我去。”
“你要走了麽?”坐在书桌前的的男人抬起头来,满眼未眠的血丝,他合上书卷,疲惫的笑了笑,“每次都是这样,知道我连见你的时间都不多,却还是千里迢迢一次又一次的来这边陲蛮荒。”
岳宁已披了远行的斗篷,垂著眼睑:“我知道你事务繁忙,每次我来的时机也都不凑巧,不过幸好时间还很长,我可以等,下次再有押运传旨的差事我依旧会来。”
“替我告诉皇上,给我五年,”百里霂刚硬的嘴角绷紧了,“五年之内我会给他一个安宁的北疆,还有……这片草原。”
岳宁愣了:“你……”
“或许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百里霂低低的笑了一声,“但是现在,我敢允诺这句话。”
岳宁迟疑了一会,忽然有些黯然:“若我是上权者,根本不会在乎什麽北凉,我只想要我在乎的人一生平安……”
百里霂却并没笑他这小儿女情态,只是笑了笑:“你想的没有错,只是我所做的不是为了一人的平安,是千万人的平安。”
他向岳宁走近了些:“还有,告诉皇上,北凉之患只是皮毛,杜绝朝中内忧才是固国之根本,现在大炎最需要的是一位明君。他虽然年纪还轻,却也要时刻记著不能荒废政务,兴废变通,心中都要有所计较才是,不要,”他低声叹道,“像他的父亲。”
“这些话我会带给陛下的。”岳宁沈默了片刻,忽然道,“太府卿百里大人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二,尚书令李大人与我家有些交情,要不要我同他说说?”
“不必了,百里家的事,你去说又算什麽。”百里霂摆了摆手,慢慢踱到书桌边,取出一封信来,“这封修书你替我交给尚书令大人,趁著如今兵权还在我手中,想必他也会给我这份薄面。”
他这话略带些玩笑的口吻,脸上却并没有笑容,顿了顿道:“去吧,这次又不能送你了,眼下我还要去……”
“将军──曲将军求见。”
第六十三章(下)
曲舜在门口略站了站,便见小亲兵出来道:“曲将军,大将军请你进去。”
而紧跟在小亲兵後走出来的便是一身正装的岳宁,岳宁怔怔的看了看他,随即轻轻点了点头:“曲将军。”
曲舜也怔忪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似的:“小公爷,这是要……回建墨麽?”
“嗯。”岳宁应了一声,像是有话要说,却最终没说出口,只是在路过曲舜身边时,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长廊到将军卧房的路即使多日不走,也是再熟悉不过的,曲舜的手指搭在那雕花的木门上微微一顿,随即用力推了开来。
缝隙里的光线卷起一缕积尘,将军脊背挺直的站在屋中,面前是一整副濯银的锻纹钢甲,胸前的兽面花纹栩栩如生。
“曲舜,你来了?”
百里霂的面色还有些苍白,使得曲舜想起数日前他浑身是血人事不省的模样,不由得手心又有些发凉。
“将军,末将此次来是想请将军示下……”
“曲舜,”百里霂不等他说完,便低声打断了他,“过来帮我把这副甲胄穿上。”
曲舜有些疑惑的看了看他的侧脸,很快便走上前,将那沈重的铁甲取了下来,一件件的披到男人身上。这是十分繁复的工作,而曲舜对这其中的种种细节已在做亲兵时便烂熟於胸,他只是不明白,为什麽将军会在此时披挂上这副沈重的战甲。
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铁扣碰撞的铮铮声,直到曲舜扣上百里霂胸前最後一枚环扣时,两人的目光才对上,曲舜被那沈黑的瞳孔一望,手不由得微微一颤,向後退开一步。
“克什库仑的大军已在路上了吧?”百里霂开口,却是这麽一句。
曲舜愣了愣,才低头答道:“是。”
“你想过率军先去攻取苍羽原上的那数万兵马麽?”
曲舜老老实实的回答:“眼下情势不明,末将不敢贸然出击。”
百里霂忽然长长的叹了口气:“曲舜,你还记得第一次随我出征麽?”
曲舜茫然的摇了摇头。
“那天你杀了几个北凉士卒,满手的血,坐在营前的台阶上,偷偷的哭泣。”百里霂喃喃道,仿佛那一幕还在眼前,“我那时看著你的眼睛,那不是该在战场上看见的眼睛。”
“知道麽,之前我在昏睡的时候,梦里又听见你那天的哭声了,我终究不放心,将这灵州九郡的重担丢给你一人背负。”
“将军……”曲舜眼眶酸涩的低下头,“是末将辜负了将军的期望。”
百里霂轻声苦笑,兀自说道:“你那天说的话很对,当初是我忘了有一天你也会长大,有些事也终会明白,你既然觉得那些事不对……”
“不,”曲舜胸脯起伏的厉害,“我从不觉得那些事是错的!”
他用力的闭了闭双眼,低声道:“将军说的话末将也应当遵从,只是私放紫淮一事,末将心中实在难以释怀。宋副尉与末将相识七年,跟随将军的时日则更长,我当日便曾说过,害死他的人,我绝不会放过。”
“杀害他的,”百里霂望著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是此刻苍羽原上那钦的三万铁骑!”
曲舜瞪圆了眼睛看著他。
百里霂却已转过身不再看他了:“传我的令,调派一营二营三营弓弩手,东营两万轻骑,烽火营五千重骑,午时前在灵州北城门前集结,延误者斩!”
“将,将军。”曲舜更加吃惊,还未明白是怎麽回事。
“想要翻转战局,就不能有所畏惧,”百里霂沈声道,“出击苍羽原,这次我亲自领兵。”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暮云之下的灵州城披了一层金红,枪戟如林,两万轻骑已缓缓地率先出城前行,辎重营正在向缁车上装运如山的盾甲和弓弩,大旗被风掣得呼呼作响。
尹翟一身濯银甲,骑在战马上向百里霂微微一俯首,随即带著重骑跟上了先锋轻骑的脚步。百里霂则不紧不慢的向白凡最後交代道:“此次我出城後,立刻关闭面向北凉原的四座城门,等到那钦的这批人马一旦解决,我们即刻会赶往克什库仑,这一来一去也许要花费数月,你率剩余兵马坐镇城中,没有供给军备的手令不要轻易出城。”
白凡立刻行了军礼:“末将明白!”
百里霂拍了拍他的肩:“我不是不给你立功的机会,只是曲舜和尹翟还需历练,眼下是个绝好的机会,前方荣辱未定,且让他们先上路一程。”他顿了顿,“你性子沈稳,我也信得过,苏漓颇通谋略,若有什麽变故你可先与他商议。”
“是,”白凡笑了笑:“末将会在城中备好庆功宴,等待将军凯旋归来。”
因为前一天下过雨的关系,草地上泥泞不堪,重骑的战马格外高大健壮,蹄印大的如同盖碗,驰过这片原野时便带起了大片的泥浆。
领头的赤墨两匹骏马并辔而行。
“前年也是在这苍羽原上,我同将军来此与乞颜缔约,”曲舜轻声叹道,“没想到短短两年间,就发生了这许多事情,苍羽原又要成为一片杀戮的战场。”
尹翟也有些感叹似的:“北凉世代游牧,兵强马壮,绝不是会安分守住一纸盟约的邻国,这场交锋或早或晚,终究是避不开的吧。”
一名先锋士卒策马而来,在他们面前数尺翻身下马:“禀报二位将军,前方发现一顶北凉的帐篷。”
“哦?”曲舜略有些警觉,“里面有人没有?”
“呃,”士卒顿了顿,“只有一个小孩子。”
不待曲舜发话,尹翟已正了正腰刀:“带我过去瞧瞧。”
那只是一顶破旧不堪的小帐篷,诚如士卒所言,帐篷附近只有个半大的孩子,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脸似乎许久不曾洗过,积了不少泥灰,拖曳著两行鼻涕,一双眼睛却是黑白分明,怯怯的看著曲舜和尹翟二人,将还沾著泥土的指头含在嘴里吸吮著。
曲舜俯下身看了看他,那孩子更加胆怯,向後缩了缩,曲舜低声用北凉话安抚他:“别怕。”
士卒在他身後道:“曲将军,既然是个小孩,我们是不是……”
“不必管了,我们继续上路。”曲舜说著重新踩上炭火马的马镫,他回头看了眼依靠在帐篷门帘边的孩子,“进去吧,你家人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们率著大军浩浩荡荡的离去,然而还没走几十步,尹翟忽然向回看了一眼,右手一带抽出了鞍袋里的一架沈黑硬弩,远远的指向了那帐篷的方向。
那是去年才装备的新弩,力道足以射穿百步外的三层铠甲,曲舜莫名的看著他这突然的动作,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一声轻微的破风声响,帐篷外那个小小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你这是做什麽!”曲舜觉得头皮一麻,几乎是无法控制自己,尖利的喝出了声,“那还只是个孩子!”
尹翟将弩装回鞍上的囊袋,神色倒是淡然许多:“那不是普通牧民的孩子,他刚刚在数我们的马蹄印,”他看著曲舜解释道,“如果不杀了他,他一定会把我军人马的数量报给北凉大军。”
曲舜难以置信般重新看向帐篷的方向,炭火马的脚程十分快,转眼那里已经成为广袤草原中一个难以觉察的小黑点。
六月初三。
转眼白凡已在城中安候了半月,北疆渐渐迎来了一年中最为酷热的时节,前方的战报已有数日不曾传来,白凡站在城楼的最高处,眯缝起眼睛向极远处眺望。
身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来人一身布袍,广袖素带,在穿戴甲胄的步卒间格外显眼,他缓缓走到白凡身侧:“白副将在想些什麽呢?”
“苏……郎将,”白凡险些脱口又叫他苏主簿,想起苏漓前些时候已被提升为怀化郎将,连忙改了口,“我只是在想,不知前方战况如何了。”
苏漓笑了笑:“我倒还是习惯你们叫我主簿,好歹算是名副其实的文职,现今封个郎将却连阵也没上过,实在没有意思。”
他也向前方看了看,低声道:“五日前,不是有消息传来将军突袭那钦大帐,一场火绵延数里麽?北凉重骑铁铠厚重,这把火燎过去必然人马大损,即使不被尽数歼灭,残军也只能败退奔命。”他低头想了一会,“况且那钦此次原准备与我们耗战,粮草备得充足,想必此时已被我军掳去,所以连补给也不必,径直取道拦劫克什库仑的兵马去了。”
“苏郎将说的有道理,”白凡点头,却又叹了口气,“只是没有确切消息,始终是不放心。”
苏漓挠了挠头,也就没有再说了。
“白副将,”来往的巡城队伍中挤出一名亲兵,急匆匆的奔上前来,“斥候来报,西北方向出现一支北凉军队的身影。”
白凡和苏漓顿时都是一惊:“这是克什库仑的援军?他们来的路上不可能不与大将军的队伍相遇,莫非是绕道而行?那也断然没有这麽快的道理。”
亲兵额上的汗汩汩而下:“不是部族汗王的军队,听说打得是王旗,还有大汗的亲随黑骑,也许是他们的大汗亲自领兵向灵州而来。”
“那位……乌兰公主吗?”苏漓看了看白凡僵硬的面容,有些感叹,“她竟然在此刻露面了,却是避开了将军的锋芒,直取灵州。”
“苏漓,”白凡见他竟露出兴奋地神色,不由得苦笑,“我们这次算是迎来一个大麻烦麽?”
“恐怕是的。”苏漓眼中闪著灼灼的光芒,“白副将,你听见了吗?”
“什麽?”
苏漓一指他的腰间:“剑在鞘中不甘的鸣声。”
白凡失笑:“苏郎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