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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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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霂在被子上拍了拍,哭笑不得的说道:“岳宁你胡闹什麽,为什麽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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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第四十四章在黑暗中并不太能看清岳宁的神色,就连声音也是嘟囔著有些模糊:“我本来是来找你说话的,等了大半夜太困了,就先躺躺,你的床板真是硬……”

百里霂掏出火折点亮了桌上的一盏灯,借著火光向他看了看:“等我半夜是有什麽事麽?”

岳宁在光线中又清醒了一些,他揉了揉眼睛,手肘撑在枕上,没有立即答话,只是看向窗外夜色,低声问:“现在是什麽时辰?”

“大概刚过子时。”

“唔,”岳宁垂下眼睑,“还有五个时辰,我就要启程回京复旨了。”

百里霂一怔:“这麽快?”

岳宁抬头看他,眼神有些迷糊的:“为了等你回城,我已经耽误两天了。”

百里霂背对著灯光,看不清神色,俯下身看著他,轻轻答了一声:“是麽。”他转身坐到榻边,伸手解自己外衣的衣带,“往里挪挪。”

被褥里早就被体温捂得暖热,两人足尖相碰的时候,岳宁像是微微有些发抖,向旁边缩了缩:“你困麽?”

百里霂仰面躺著,双目微闭:“还好。”

岳宁没有再接话,只在棉被里动了动,一双手小心的环上了百里霂的腰,他低低咕哝道:“好像瘦了。”

见对方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便靠过去将手臂又收紧了些,这一下正按在百里霂肋上的伤处,突如其来的痛楚让男人低低的嘶了一声。

岳宁吃了一惊,忙收回手:“你怎麽了?”

百里霂伸手挡在腹上,摇头:“没什麽。”他虽然面色还算平静,但额上的冷汗却没来得及拭去,岳宁坐起身,细细的看了他一会,轻声问道:“你受伤了?”

百里霂偏脸躲开他的视线,淡淡道:“一点小伤。”

“让我看看。”岳宁抓住他放在腹上的手背,手上并没有使什麽力气,像是怕弄痛他似的,语气微有些急切,“你让我看看。”

百里霂无奈的叹了口气:“真的没什麽。”

“你同我就这麽生疏麽!”他突然的恼怒起来,将被子一把掀开,穿著薄薄的单衣就要下榻。这样的深夜十分寒冷,屋里没有炭火,很快的那气呼呼的背影就发起颤来。

百里霂拉著他的衣角将他重新拽了回来,低声呵斥道:“大半夜的,消停些。”

岳宁不依不饶的看著他,眼睛微微发著红:“让我看你的伤。”

那伤处的淤血已经消褪了不少,但猛地看起来还是有些吓人,岳宁伸手轻轻的在他肋骨上摸了摸,垂著头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桌上的灯火不知何时被漏进的风吹熄了,两人就在黑暗里兀自静默著。因为怕再碰到他的伤处,岳宁刻意睡得远了些,两人之间空著大大的空隙,恍惚间有些淡淡的酒香从头顶穿了过来,他仰起脸,额头正蹭过男人的鼻尖。两人的唇瓣只差一点就要贴上,不知道是谁主动消去了这一点距离,百里霂的唇角是温暖的,带著些许的酒味。

一吻终了,岳宁把脸埋到男人的脖颈间,含糊的说道:“来的时候,我有很多话想对你说,可是真的见了你,又都记不起来了。”

百里霂摸著他的後颈,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羡慕过谁,可是现在,我真是很羡慕曲将军。”他低声道,“我也想那麽早就与你相识,也想每天都能见到你,也想同你并肩作战,也想在你受伤的时候照顾你……可是我什麽也不会,能做的连军中的一个卒子也比不上。”

他握著百里霂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上:“可是百里霂,我的心是真的,不管以後发生什麽事,都不会变……”

百里霂的掌心贴在那处温热的胸腔上,他开始似乎觉得有些可笑,但是并笑不出来。他记得自己也曾经想一直陪著一个人,即使在年少最孤寂冷漠的时候,那种心情也不曾变过。春去秋来十数载,宫後院墙外那棵可以攀爬的老树早已被锯断,残破的树桩四周长满了蒿草,将那些年的回忆都尽数遮盖去了。

他凝神想著,对著岳宁的心情也不自觉的绵软起来。

岳宁却在黑暗中渐渐有些不安:“你怎麽不说话?”他仰起脸想去看百里霂,却忽而额上一暖,竟是被吻了一下。那温热的唇瓣慢慢移下,贴上了他的眼皮,顺著脸颊,辗转的吻到他的唇上,缱绻中似乎有些落寞。

百里霂垂著眼睛,良久才轻声道:“岳宁,别对我许诺什麽,我也不能对你许诺什麽。”

“这不是许诺,只是我心里想说的话……你不想说的,我也不会逼你。”岳宁低声说完,忽然苦笑一声,“又不是唱戏,还要立什麽山盟海誓……”

百里霂忽然抽回按在他胸口的手:“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今日还能在这里同你说话,也许明日再上战场就会死於刀下。”他轻轻摸著岳宁的头顶,“回建墨去,做你的小公爷,安心受你父亲的泽荫,你的一生本该是那样悠闲自得的。”

黑暗中沈默了片刻,百里霂只觉得贴著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他几乎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又是被气哭了。

“你从来都以为我是个贪图安逸的世家子弟,”岳宁的声音压得很低,咬牙道,“在你心里,他们谁都能陪著你,唯独我不行,是麽?”

百里霂没有答话。

有那麽一瞬间,岳宁几乎想扑上去,撕开他难以捉摸的表象,将那颗冷硬无情的心挖出来,但他终究只是下了榻,摸索著披上自己的衣服:“天快亮了,我先回房去收拾行装。”

百里霂也没有挽留。

岳宁出门前最後看了他一眼,清冷的月光被窗棂格开,投在榻上,清晰的映出那人浓秀的长眉,他低声道:“後会有期。”

等他走後,百里霂并没有立刻睡著,撇开连月来的政局战事不提,光是一个岳宁就已经把他的脑海搅得一团糟了。

天蒙蒙亮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将军,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

百里霂被这响动惊醒,听出是曲舜的声音,应道:“进来。”

曲舜推门进来之後,还有些谨慎的样子,没有立刻走进里间,只是远远的行了军礼:“将军,昨夜北凉逃军在回王帐的途中遭遇我军小股人马伏击,乞颜坠马身亡。”

“什麽?”百里霂睡意全无,惊道,“是谁率人伏击的?”

曲舜微微皱了眉峰:“没有人下令,是烽火营的十几名士卒私自离开大军,组织埋伏,听说领头的叫做尹翟。李校尉不知该赏还是该罚,请将军示下。”

百里霂没有急著下令,低头干笑了一声:“乞颜死了麽,呵,这个老家夥终於死了。”他慢慢坐起来,披上衣服,“让他们把那个尹翟带到北营去。”

“是。”曲舜一低头,便准备退出去。

“等等,曲舜,”百里霂觉察出了不对劲,“你今天怎麽这麽拘谨,我记得以往有军情禀报时,你可从来不会敲门。”

曲舜似乎有些尴尬,抬头向里边看了一眼,渐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岳公子不在这吗?”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嗯?”百里霂拧起眉头,眯起眼睛看他,“你知道他昨夜来了?”

曲舜稍稍涨红了脸:“末将昨夜在後院偶然碰见小公爷,他……他说有事找将军,让我不必招呼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著地面,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百里霂坐在榻沿上,沈默了一会,向他招了招手:“曲舜,你过来。”

曲舜微微一呆,提起脚步,向里面走近了几步:“将军……”

“再近些。”

曲舜对他的话一直都如同军令般遵循,并不多问,又向前几步,几乎都要抵到百里霂的面前才停住。

“岳宁走了,”百里霂淡淡的看著他,“我们说完了话,他就走了。”

曲舜像是不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有些迷惑的皱起眉看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

百里霂仰起脸,目光牢牢定在曲舜的脸上,看著他清澈的瞳仁,许久,才移开了目光,低声道:“记得你刚调来跟随我的时候,总是说看不懂我的谋略策划。一晃眼这麽多年过去,我的心思手段你也能猜上一二,而你在想什麽我却是看不透了。”

曲舜低头答道:“末将所想的只是听命将军,追随将军,这些年从没变过。”

他话音未落,便觉得手腕一紧,随即被一股力量拽了过去,猝不及防的跌进了男人的臂弯中,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被紧紧的抱住了。

“将,将军……”曲舜面红耳赤的从百里霂的怀中抬起头。

“嗯。”百里霂垂著眼睛看他,“你现在已升做了忠武将军,若是今後再升几级,便不用屈身我麾下,说不准朝中会下诏指派你去别处戍守。”

曲舜微张著唇,惊讶的看著他:“我,我不去别处。”

“你是要一直跟著我?”

“嗯。”曲舜用力的点了点头。

百里霂锐利如刀锋的眼神渐渐的软了下去,他的掌心贴著青年腰间的皮甲,忽而低声道:“如果我不做将军了呢?”

曲舜终於变了脸色,猛地绷直了脊背:“不做将军了?”他嘴唇微微发颤,“将军不是说,男儿生於天下,不可碌碌无为,更不能贪生怕死。将军还说,既然身为军人,就算终因年老体缺到了卸甲之日,也永不可有卸甲之心。”

“将军说过的话,我们都记得,怎麽将军自己倒忘了呢?”曲舜眼睛有些发红的,神色间有些许的失望与愤怒。

百里霂骤然僵硬了脸色,而後松开了手臂,抚额轻叹,像是喃喃自语般:“是啊,不过死了个乞颜,北凉还在,他们十几个部族的大汗王也都在,我怎麽就想起这些来了。”

他忽然抬起头,对曲舜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拿那些话教训你们,若是自己都做不了表率,岂不让人笑话。”

曲舜隐约觉察出那笑中的落寞,心中有些钝痛,却又不知该说些什麽来弥补,踌躇了半天才轻声开口道:“将军……”

百里霂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笑容里微微泛出一丝苦来:“你知道麽,皇上说我心里只装著家国天下,他不知道……我是不得不装著这家国天下。”他缓缓站起身,绕过曲舜,走向书桌的方向,从案上拿起一方沈重的镶金镔铁印来。

“我二十六岁接了这枚将印,从此印上这五个字就溶入了骨血,像是载入了无限的荣耀,”百里霂用麽指抚著印底,低声道,“你们敬仰钦佩,愿意追随的是大将军百里霂。”

他将印放回原处,别过脸去:“除去了大将军,百里霂还剩下什麽呢。”声音低不可闻。

就在这默然相对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亲兵的声音:“禀报将军,押运军备的御使大人和车队已经启程了。”

百里霂抬起眼:“知道了,”他转向曲舜,“你去传令吧,我一会就去见见那个私自离军,斩杀乞颜的年轻人。”

曲舜迟疑了一会,才低头道:“末将领命。”

阳光徐徐的洒进屋内,温暖而和煦,窗檐下落了一只灰羽的鸟儿,仰著脖子叽喳个不停。

百里霂抬起眼睛看向那鸟儿,鸟儿也透过窗瞪著圆圆的眼睛看著他,过了一会,终於张开翅膀飞去了。

周遭一瞬就静了下来,百里霂回过神後,意义不明的兀自哂笑了一声,然後走到榻边披上外氅。随意的一回眸间,恍惚看见枕边散著的一根薄玉色的发带。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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