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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不许人间见白头-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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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霂连拍了栏杆几下,神情很是激动:“定是曲舜带兵破了哈丹库仑,所以北凉大军著急回援。”他转头道,“立刻纠集兵马,本将亲率两万人追击,与曲将军夹击合围!”

昭武校尉李廷紧皱眉头道:“将军,曲将军他们遭遇风雪失去音讯已有数日,真的能在这两日之间大破哈丹库仑麽?会不会是北凉人假装退兵,诱我们出城对战。”

百里霂慢慢冷静下来,看向他:“也有这个可能,但是,”他又敲了敲木栏,“如果我们现在不出击,就失去了最好的战机,人生如棋,不如今天就来赌这一战。”

“将军,”白凡低头看了看城中开始集结的三军,面带忧色,“预借函州的军备还有三日才到,我们就凭眼下的装备去追击北凉人麽?”

百里霂沈默了,良久才低声叹了口气:“这场战局,我们输了太多……”他阴翳的看著城下,忽的喝道:“两万人马,备齐了没有!”

宋安第一个答道:“已经备齐,悉听大将军差遣!”

他身後立刻响起如雷般的万人应和:“悉听大将军差遣!”

“好!”百里霂拿过亲兵手上的重盔,沿著木质台阶向下走去。

另一名亲兵早已将逐日牵了过来,恭敬地递上手中的缰绳,百里霂正要接过,忽然从街道那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这条军道没有紧急军情是不得跑马的,而这马蹄声竟由东而来。

策马而来的是东门的守卫,他来不及下马就气喘吁吁的连连喊道:“军备供给到了,到──了──”

白凡一听,立刻兴冲冲的从几十阶高的扶手上跃下,一把拉住了那名守卫:“真的吗?函州的军备这麽快就到了?”

守卫几乎被他拽下马来,慌张的摆手:“不,不是函州,是都城……”

“都城?”百里霂在这连日苦战中头一次露出喜形於色的样子,顾不得传令,亲自翻身上马向东门疾奔。

远远的就看见黑压压的一批辎重车正缓缓而来,最前方是一辆华贵马车,车帘已高高卷起,车里的人扶著车框探出半个身子,也正看著他。

百里霂看清来人面容之後又是吃惊又是好笑:“岳宁?”

他跑到近前,偏腿下马,有些奇怪的问道:“你怎麽来了?”

岳宁跳下车,对著他倒像是手足无措的样子,突兀的问道:“我是不是来晚了?”不待百里霂答话,他就冲他扑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他的腰,低声道,“我生怕来晚了,怕你,怕你被蛮子……”

百里霂听他话语里还有些紧张的颤抖,脸上露出安抚的笑容:“不晚,你先告诉我,怎麽会由你押运辎重?”一面说一面不著痕迹的退开了些。

岳宁也收回了手臂,咬著下唇道:“我听说泸晏王买通了不少人,私自扣下了军备,皇上年幼,几次下令都被压了下去。所以特意进宫请旨,担任押运一职。”

百里霂有些惊讶的看著他:“你怎麽就能驳了泸晏王的人?”

岳宁低哼了一声,拍了拍腰里的剑:“我拿著父亲的剑连杀了三名郡守,这才得以一路出关,”他抬起头看了百里霂一眼,“你看,我也不是毫无用处。”

“嗯,”百里霂微笑著摸了摸他的头,“小公爷的确比先前要懂事多了,这次可是帮了我军一个大忙。”

岳宁像是要露出笑意,却又忍住了,小声道:“那你以後再不会觉得我是个废物了吧。”

“谁敢小瞧英明神武的岳小公爷。”百里霂说著在他鼻尖上轻轻一刮,回身传令道,“立刻卸下辎重,急用的粗药运到北大营。”

“是!将军,我们何时出发?”白凡问道。

百里霂拉住坐骑的缰绳,翻身跃上:“即刻出发。”

岳宁上前两步,拉住他的袍角:“你要出城?我同你一起去。”

“我要去追击乞颜大军,两军对阵凶险得很,你先去杜升府上歇几日好麽?”百里霂说著,伸手拉开了他的手。

岳宁不依不饶的捏著他的指尖:“我要一起去。”

百里霂垂著眼睛,目光微冷的看著他。

岳宁缩了缩脖子:“那你……快点回来。”

百里霂点头。

岳宁慢慢的放开了那指尖,像是有些委屈的扁了扁嘴,低头向马车走了回去。

这日起的是南风,风拂过鼻尖时,似乎带了家乡温暖湿润的气息。北凉原上被翻起一大片黑色泥土的痕迹,一直蜿蜒向北。

沿著这道痕迹,有一支延伸数里的军队正在不紧不慢的向前推进,丝毫没有追击敌人的架势。直到傍晚扎营,宋安终於忍不住,一头扎进将军的营帐:“将军,我们这样慢吞吞的赶路,如何赶得上北凉人?不如给末将一千人,我先行去拖住他们的後军。”

百里霂正握著一弯黑质硬弓在试弦,随口应道:“追上又如何,他那里七八万骑,踩也把你踩死了。”说著将弓竖了起来,眯起一只眼睛似乎在瞧弓脊直不直。

宋安气急:“那我们这样要死不活的缀著他们又做什麽?”

白凡在一边喝道:“老宋,怎麽这样同将军说话!”

百里霂却没有理会他的放肆,拿起一支刃口细长的狼牙箭递给他:“你看看这批新制的箭矢如何?”

宋安闷头接过,仔细打量了一番,微微咂舌:“这箭比寻常羽箭的箭簇要长,重量也足,放在硬弓上射出去必然更远且有准头。”

“不错,而且它十分锋利,能够轻易洞穿皮甲,倒刺丛生,难以从伤口中取出。”百里霂摆了摆手,“给弓弩营分发下去。”

“是。”宋安低头应後,忽然反应过来,“将军,这是要准备出击了吗?”

百里霂笑了笑,将视线转到他的佩刀上:“出击之前要先喂好马,再将刀磨得锋利些,最好能够利索的一刀斩断敌人的骨头。”

宋安听他这样说,立刻露出满脸喜色:“末将明白。”

等到宋安走出,百里霂才招过白凡:“前方叼狼谷距此有多少里路程?”

“大约一二百里。”

百里霂微微点头:“传令下去,命所有人今夜不得卸甲,枕戈入睡。”

白凡怔怔的望著他:“将军是说,今夜敌军会来扰营?”

百里霂拨弄著那箭尾的褐色尾羽,露出慵懒的笑容:“不是提防扰营,是我们去扰敌军的营。”

第四十二章

第四十二章夜,沈透漆黑。

天气阴晦,呼啸的风将暗夜里穿梭的一个个骑兵的斗篷都扯直了,静悄悄的草原上有一股暗流向西北涌动。那是数千匹骏马,裹了足之後踏在雪地里,几乎悄无声息。

前方是被称为叼狼谷的峡口,四周被碎石环绕,呈葫芦形,谷口狭窄,谷腹则十分空旷。北凉大军的营帐就扎在谷内,谷口则由一支精兵把守,在这样的深夜里,隔著数里便能远远望见那边营帐的火光。

“将军,”一个头脸都罩在铁黑重盔下的武士轻声道:“前方就是北凉大营。”

被称作将军的男人沈默的拉紧缰绳,眼睛盯著远方隐约的光亮,点头:“传令下去,所有骑军撤下马蹄上的皮裹,准备冲锋,弓弩营随後压上。”

“是。”

随著领头的战马一声长嘶,冲锋的号角声在夜里骤然响起,数千铁骑轰然涌动,从斜坡上踏起一片雪尘,直冲而下。

很快,谷口的守兵营便传来了骚动厮杀声,随著声响越来越大,整个叼狼谷都震动了,无数火光在暗夜中点燃,两方军队的马嘶呼喊声此起彼伏。

而百里霂却一反常态的没有率著骑兵出击,只是驻马在峡谷口,眺望著谷内的点点星火。白凡回马问道:“将军,动静有些大了,北凉大军全都骚动起来,似乎准备对战,我们撤吗?”

百里霂低低一笑:“我还怕这动静不够大呢,传我的令,擂起战鼓。”

白凡惊诧的看了他一眼,仍是低头去传令了。

这三面牛皮战鼓都是硕大无比,被重锤一敲,几乎震耳欲聋,将厮杀声都盖过了。

“将军,敌我兵力悬殊,他们若是强行攻出,我们不一定抵挡的了,为什麽还要……”

百里霂摆手打断了他的问话:“白凡,你以为我们缀著北凉人这麽多天只是为了扰一次营麽?”他摇头,“若只是为了煞敌军的锐气,本该在他们刚撤兵时就发起攻击,我之所以耐了这麽多天的性子,是在等。”

“将军是在等什麽?”白凡问过这句之後,露出惭愧的神色,“末将跟著将军这些年,却从未猜到过将军的想法。末将只知道,将军决定的事总是有道理的。”

随著厮杀声和马蹄声逐渐逼近,百里霂勒住战马:“做将军的道理和做屠夫没有差别,只需要找一块案板,”他从齿间慢慢道,“再磨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刀刺入要害,让他们再也爬不起来。”

他挥鞭指出:“这叼狼谷就是最好的埋骨之地。”

白凡怔怔的听著,心里还是有些嘀咕,眼下的这些不足两万的部卒,怎麽能称之为最锋利的刀。

这时,一名亲兵上前道:“启禀将军,北凉大军纠集了人马,有突破谷口之势。”

“命骑兵撤回,弓弩营压上,封锁谷口。”

“是。”

百里霂转向还在发愣的白凡:“你随我去谷口看看。”

叼狼谷内的火光已照的硝烟白雪,一片狼藉,不一会,弓弩营便已射出数万之箭,而敌军的冲势却没有减缓。

白凡奇道:“这边箭雨丝毫不缓,蛮子理应从另一边的谷口撤出才是,怎麽倒像是上前来送死。”

百里霂只是望著前方,没有答话,脸上满是期待之色。

却见峡谷的另一头突然涌下一大批骑兵,火光下清清楚楚一色的锻纹钢甲,那是大炎的军队。百里霂喝令:“停止放箭,骑兵冲锋!”

白凡还不及反应,就见身边的将军已带著坐骑风一样的冲下了谷口,两边的炎军冲散了混乱不堪的北凉军队,像两柄匕首贯穿了整个峡谷,最终汇合。而在这混乱之中,白凡也终於借著对面火把的光亮看清了对方领头的年轻人,虽然他脸颊凹陷,满脸风霜,但是白凡还是脱口叫出了他的名字。

“曲舜──”他顿了顿,又笑了起来,“曲将军。”

突然一支乱军冲了进来,曲舜便再也不及答话,提起重剑策马冲入敌军再次劈杀起来。白凡远远看著他的背影,隐约觉得这个他一直熟悉的年轻人有些变了。他转过头,看见不远处的将军在混战中拄著枪,分明也是在看著曲舜的方向,而那眼神中的深意,他却看不明白了。

不知不觉,天边已露出鱼肚白,熄灭与未熄灭的火把散得到处都是,木料的焦灼与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是死亡的气味,却莫名的有些熟悉。曲舜不知何时已经跳下了马,斩下了一名冲过来的北凉士卒的胳膊之後,忽然耳边蹄声如雷,身後猛地跃来一匹乌黑的战马,抬起前蹄就要向他踩下。他几乎来不及转身,只能飞快的弯下膝将剑侧到胁下,剑刃完全的陷入了马腹中,巨大的冲力使得这匹马被整个的开膛破腹,随著一声长嘶滚落到了身边的雪地上,而马上的骑兵也被折断了颈骨。

曲舜抹去满脸的血迹,刚刚站立起来,侧面又闪过一个身影,他立刻後退了一步,挥出重剑,剑刃“当”的一声被格住了,他听得耳後传来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是我。”

曲舜慌忙收了剑,想要伏身行军礼:“将军……”

百里霂却牢牢握住了他肩膀,阻止了他的动作:“你……”他只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垂下眼睑,过了半晌才接了下去,“这一战辛苦你了。”

曲舜一直低著头:“末将耽误了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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