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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花田半亩-第12章

小说: 花田半亩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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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终于没有等到披上婚纱的那一天,死神就收网了。

2007年8月13日晚上,21岁的田维闭上了美丽的大眼睛。当时她正读大学三年级。

“花田半亩”,一语成谶,一个仙子般的少女留下半亩花田,化蝶而去。

田维的几位大学密友为了纪念她,整理出了她的电脑日志。令同学们大吃一惊的是,从得知病情开始,一直到离世前一天,她都在写,每一篇文字无不是一个感恩的故事。田维从小学玩伴忆起,点点滴滴书写着成长的感动。当她得知自己这种病尚属世界医学难题,中国有很多患病的少儿因为家穷无钱医治而死亡时,她就给选修课老师梁晓声写了一封求助信。梁老师是人大代表,“如果梁老师提交一份议案,政府能建立一项基金,患这种病的孩子就有希望了”。

田维的高中密友静说,她在南京上大学,田田总是亲笔写信给她,每一次生日都不忘亲手制作一张卡片。如果较长一段时间没收到田田的信,静就知道她的病情加重了。“田维从来不在情绪低落的时候给朋友们写信,她通报给大家的一定都是让人快乐的消息。”静还说,有一次她从南京回来约见田维,田维推说那两天有事儿,想过几天再见面。静就知道,田维不愿意一脸病容地见她。三天后,田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阳光一样鲜亮,明澈的大眼睛闪着光,就像从来不曾生病一样。

田维在日记里说:“如果可以,只让我的右眼流泪吧。另一只眼睛,让她拥有明媚与微笑。”

关于母亲,田维写道:“妈妈说,如果能够再孕育你一次该多好呀。您仿佛在怨恨自己,将我生成多病的身躯。您觉得是您造成了我连绵的苦难。妈妈,我却时常感激您,您给了我生命。即使这身躯有许多不如意,但生命从来是独一无二、最可宝贵的礼物。我感谢,今生是您的女儿,感谢能够以为在您的身旁,能够开放在您的手心。妈妈,不行的部分是我们共同的命运,幸福确实更深切的主题。”

如今,在北京西山脚下,有一个叫温泉的墓园,仙子般的田维就安眠于此。在小小的墓碑前,常年放着一束龙胆花,这是田维生前最钟爱的一种花。

(作者:侯健飞原载《读者》2009年第22期) 

 蝶儿飞走 全书完结

 

梁晓声

田维同学给我留下的印象是很深的。而且,也是很好的。

她曾是我所开的选修课的学生。每次上课她都提前几分钟来到教室,从没迟到过,也从没在教室里吃过东西,或在我讲课时伏于桌上。更没在我讲课时睡着过……

分明的,她和同宿舍的一名女生很要好。往常是,她们双双走入教室,每并坐第一排或第二排。

她不是那类人在课堂,心不在焉的学生。

有次课间,我问她俩:“你们形影不离似的,是不是互相之间很友爱啊?”

她俩对视一眼,都微微一笑。

和田维同宿舍的那一名女生说:“是啊!”

田维,却什么也没说,目光沉静地看着那一位女同学,表情欣慰。

大约就是在那一堂课后,我在自己的教师信箱里发现了田维写给我的一封信。她的字,写的是别提多么的认真了。笔划工整,接近着仿宋体。两页半笔记本纸的一封信,竟无一处勾改过。她对标点符号之运用,像对写字一样认真。即使在我们中文系的学生中,对汉字书写及标点符号如许认真者,是不多的。仅就此点而言,她也是一名应该选择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学生。

那封信使我了解到,她不幸患着一种接近是血癌的疾病。自此,我再见到她,心情每一沉郁。然而,我眼中的她,一如以往是一名文文静静的小女生。我觉得她的内心,似乎是波澜不惊的。在那一班女生中,她也确乎是看起来小的。不仅指她的身个儿,还指她给我的特殊印象——在我看来,她仿佛仍怀有一颗洁净的初中女生的心。俗世染人,现而今,有那样一颗洁净心的初中女生,大约也是不多的吧?

后来,我曾单独和与她同宿舍的那一名女生谈过一次话,嘱咐她:“既然你们是好朋友,更要关爱我们的田维,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向老师通告。”

她责无旁贷地回答:“我会的。”

于是,我对那一名女生也印象很深了。

某一节课上,我要求几名同学到黑板前,面向大家,发表对一部电影的看法。也请田维到黑板前,对记名同学的评说给出分数,并陈述她自己的给分原则。那几名同学有些像参赛选手,而田维如同评委主席。

没想到田维给出的分数竟极为服众。她的陈述言简意赅,同样令大家满意。我想,一个事实肯定是,那一堂课上,她的中文能力表现良好,又加深了我对她的印象……

其后她缺了好多堂课,我暗问她的室友,得到的回答是——“田维又住院了。”

一个“又”字,使我沉默无语。

田维又出现在课堂上时,我什么都没有问她,若无其事似的。但讲课时,总会情不自禁地看着她。在我眼里,她不仅是大学女生,还是女孩儿。我没法不格外关注我班上的这一个女孩。

学期考试时,田维早早地就到教室里了。那一天她很反常,坐到了最后一排去。

考题是散文或评论,任选一篇,没有任何一名同学预先知道考题。

我不明白田维为什么要坐到最后一排去。我猜测也许是她的一种下意识使然——比如毫无准备的现场写作格外感到压力,比如那一天觉得自己身体状态不好。所以,作为监考老师,我又不由得经常将目光望向她,在内心里对她说:田维,只要你写够了两千字,哪怕愧对“写作”二字,老师也会给你及格的……

她却始终在埋头写着。止笔沉思之际,也并不抬起头来。

在五十余份考卷中,出乎我意料的是——田维的卷面状态最佳。字迹更工整了,行段清晰,一目了然,标点符号也标得分明,规范,正确。

那是五十余份考卷中唯一一份考生自己一处也未勾改过的考卷;一如她曾写给我的信。

那也是五十余份考卷中唯一一份我一处都未改错的考卷;肯定的,那种情况对于任何一位判中文考卷的老师都是不多见的。

散文题有两则——《雪》或《雨》,可写景,可叙事。田维选择了《雪》,叙事写法。写到了自己的童年,写到了奶奶对她的爱。我至今仍记得她写到的某些细节——冬天放学回家,奶奶一见到她,立刻解开衣襟,将她那双冻得通红的小手紧夹在奶奶温暖的腋下……感冒从小对她就是一件严重的事情,奶奶在冬季来临之前,为她做了一身厚厚的棉衣裤,使她穿上了像小熊猫,自己觉得好笑,奶奶却极有成就感……

在大学中文学子们的写作中,内容自恋的现象多,时髦写作的现象多,无病呻吟的现象多,真情写作却是不怎么多的。

田维落在考卷上的那些文字,情真意切。

我给了她99分,亦或100分。

我记不清了,总之是全班最高分。

我不认为我给她的分数是有失标准的。

我只承认,我给予田维的分数,具有主张的性质。

排开我自己的想法不谈,即使由别位老师来判,在那五十余份考卷中,田维的分数也必然将是最高的,只不过别位老师,也许不会像我一样重视她的考卷所体现出的示范意义……

她竟悄悄地走了,我心愀然。

她竟在假期里悄悄地走了,老师们和同学们都没能一起送她走,这使我们更加难过。

田维是一名热爱中文的女学子。

也是一名极适合学中文的女学子。

我们教的中文,是主张从良好情怀的心里发芽的中文。

这样的一颗心,田维无疑是有的。

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目光里那一种超乎她年龄的沉静,对于我们都意味着些什么了。

经常与死神波澜不惊地对视的人,是了不起的人。

田维作为中文女学子,之所以对汉字心怀庄重,我以为也许还是基于这样的想法——要写,就认认真真地写。而且,当成一次宝贵的机会来对待。

这令我不但愀然,亦以肃然,遂起敬。

蝶儿飞走了……

让我们用哀思低唱一曲《咏蝶》……

2007年9月8日于北京

正文生命般绽放花的美丽(1)

生命般绽放花的美丽

王小柔

为什么一部日记成为青春文学的希望?为什么在她离开的两年后我们开始对一个孩子念念不忘?为什么我们会被她的散文感动?为什么我们从一部遗作中看到了生命的光亮?

是什么在打动我们?

田维,在2007年的夏天突然化蝶仙去。两年后,一直不能从痛失爱女的痛苦中走出来的母亲,把女儿生前日志整理出一部分,取名《花田半亩》出版,印数很小,不想此书不胫而走,迅速在网络和坊间走红,并引起一股田维热。中央电视台“子午书简”将节目播出,更引发人们对青春文学精神内涵的深切关注和检视。

我几乎在电脑前坐了整整一天,偶尔喝一口保温杯里的水,舌尖会突然被烫得发麻,杯子放下,我依然坐着。电脑里,是一个叫“花田半亩”的博客,手边,有一本名为《花田半亩》的书。我本来是想写一个书评,可我发现,我的心思久久纠缠在那些文字中,甚至不知道我要表达什么。我只记得,眼泪一次一次流下,干了,又被新的温热所覆盖。

《花田半亩》的作者田维,一个漂亮女孩,因为患血液病,2007年夏天的时候,走了,那一年她上大三。“花田半亩”,她的博客名,一语成谶,一个仙子般的少女留下半亩花田,化蝶而去,而她的博客到现在依然有人在不停留言,她的书,在这个冬天成为我们互相取暖的依偎。

一个只有20岁的女孩面对死亡时的沉静,她对病痛的体会,她对生命的洞察,像一个漩涡,把我们也同时卷入。让我们看见那些疼痛蔓延的夜晚,一个孩子,用她年轻的光芒将整个生命照亮。

田维安静地走了,几位大学密友在整理她遗物的时候,发现电脑硬盘里储存着她大量的日记。为了纪念她,同学们整理后打印出来。令同学们大吃一惊的是,从得知病情开始,一直到离世前一天,她都在写,每一篇文字无不是一个感恩的故事。田维从小学玩伴忆起,点点滴滴书写着成长的感动。没有任何的抱怨,直视死亡的勇气如同倔强的小花,开着,不管风有多大。这个孩子在用爱、善良、单纯和感激抵抗着身体的疼痛和生命的凋零。

田维在日记里说:“如果可以,只让我的右眼流泪吧。另一只眼,让它拥有明媚与微笑。”

2007年6月,田维在网上得知一个19岁的女孩不幸病逝,看到女孩母亲伤心欲绝,她想到自己的母亲,她写道:“如果我离开了,同样以一种猝然的方式,让时间停步在一个点刻之上,不再向前,我不敢去想,不敢想,那之后,我的母亲,她该如何生活。好几次,我怯怯地对她说,妈妈,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和现在一样快乐好么?别让我担心。母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摸我的头,傻孩子,瞎说什么呢。”

“妈妈说,如果能够再孕育你一次该多好呀。您仿佛在怨恨自己,将我生成多病的身躯。您觉得是您造成了我连绵的苦难。妈妈,我却时常感激您,您给了我生命。即使这身躯有许多不如意,但生命从来是独一无二、最可宝贵的礼物。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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