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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银魂)光辉岁月-第8章

小说: (银魂)光辉岁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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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假发都不算多么低调的人,很快有人开始对我们的过于亲密指手画脚。校长找了我们各自的父母谈话。我妈在家哭了一整天,说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我爸打了我好几个耳光,说要搬家,要给我转学,总之绝不让我再跟假发有往来。我平静地说这是徒劳,要我跟他分手除非我死了。我爸气得直咳嗽,把我拎出家门之外,说好,那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么个不肖儿子。
  我在街头晃荡的时候遇见假发,他眼睛一圈是青的,显然被他爸揍了。我们笑话了一阵对方之后假发说,怎么办呢,你又不可能娶我,家里永远不会同意的。
  我看着他带着瘀伤的脸,突然一阵心痛。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心疼过谁,也没有人需要我疼,谁都疼着我,从家长到老师。假发可怜巴巴的模样触动了我某一根弦,我没有办法克制自己不去亲吻他肿起的眼睛,我说我带你走,不管去哪里,你得跟着我。
  他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一点软弱的模样,他眼里迅速上涨的泪水几乎要溢出来,被他及时地揩了干净。他正面朝向我,认认真真地对我说,我跟你走,哪里我都跟你去。
  那一刻我发现他的个头已经超过我了。我按了按他的脑袋说,还有,以后不准站得这么直,听见了吗。
  他笑得就好像傻瓜一样。
  
  我不能否认私奔这件事带有赌气的成分,并不是完全为了我们那点幼稚的爱。我们假装归顺世俗,各自乖乖回家,趁机收拾了行装,当然也窃取了一些家长的财物,激动得好像要开展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最初的一段同居生活甜美异常。冲绳和东京如此不同,从景观到饮食,连语言也没有多少相似之处。我们仿佛突然间来到另一个星球,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白天四处玩耍,夜里肌肤相亲,你侬我侬有如一对神仙眷侣,甚至肢体上的契合度也比过去有所提高。我对他说没有必要再压低自己的声音了,兴奋了就叫出来,反正再也不用害怕被谁抓个现行,而且我也喜欢听。他红着一张脸骂我放荡,但慢慢真的不再刻意压着嗓门。我对这一变化十分满意,每次欲生欲死之际我将他紧紧揽入怀中,不住感慨自由真好。
  可是新鲜劲一过马上有麻烦随踵而至。我们开始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拌嘴,开始恶言相向甚至大打出手。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天黑以后,消失的日光不知刺激到我们哪一根神经,让我们变得斤斤计较。都是出身富裕家庭被娇惯到大的少爷,又还不到成熟的年纪,连自己都安顿不好,自然很难细心周到地去体谅另一头倔驴。我们一次又一次地翻脸,又很快意识到除了对方之外自己根本一无所有,于是只好用粗暴原始的方式向对方妥协。口头上谁都不肯服软,屈尊降贵的是身体。
  假发不是软柿子,但他比我还是温柔一些。有时他实在受不了我的蛮横与自私,会双眼通红地质问我是不是在后悔,所以故意惩罚他。我恶意满满地说就是,一开始就并非真心喜欢他,不过是被身体的愉悦冲昏头脑罢了。气得他夺门而出。
  我心满意足的时间不超过一个钟头,很快就变得焦躁不安,他那么好看,心性又单纯,遇上恶徒可怎么办。对他的担心盖过了我的坏脾气,我暂时丢掉那点可笑的自尊,在重重的暮色中跑遍每个熟知的角落,最后在一棵寒绯樱底下找到他。他落寞的面容在昏暗路灯的映照下更显凄惶,看到我的出现他也分毫不动,只是怔怔地抱膝坐着。我好声好气地说别闹了,回去吧。他不肯。他失魂落魄地问我之前所说是不是真的。我说当然不是,我闹脾气罢了。他显然已经丧失自信,垂下头去一言不发。最后我像牵一条生病的小狗一样把他牵了回去,替他洗脸,喂他喝水,将他抱到床上安放好。我只转了个身他就坐直了扑上来抱住我,一遍一遍地说着不要离开我,你不准离开我。他的声音有些抖,我不禁有点懊恼自己之前的刻薄,害他这样伤心。
  我从背后紧紧搂着他睡了一整夜,清晨发现他的体温不对劲。他发了烧。我从没有过照顾病人的经历,只好照着自己生病时家里阿姨的行动依样画瓢。我去买了些退热的药物,又笨手笨脚地烧水,煮粥给他喝。他迷迷糊糊中叫着妈妈,又叫我的名字。我没法帮他把妈妈找来,只能吻吻他的额头,盼着那里的温度能快点降下来。
  他好不容易退烧之后我却累得差点虚脱。半梦半醒之间我感觉到他在抚摸我的脸,问我为什么趴在床前,脸色还这样难看。我打起全部的精神对他说,我告诉你,我之前说不喜欢你其实是真的。
  他的手指立即一滞,不用抬头我都可以想象那张漂亮面孔此时能有多么黯淡。
  我又继续说,我真不喜欢你,我好像已经爱你爱到不行了,简直都跟你一样笨一样婆婆妈妈了。
  他就那样慢慢弯下腰来伏在我身上,长发盖了我一头一脸。半晌嘟嘟囔囔地说,那你以后不要讲那么伤人的话啊,我真的会难过而死的。
  
  从那以后我们虽然还是时常争吵斗架,却默契地再也不提东京。故乡成了一个禁忌,被我们斩钉截铁全无良心地抛在脑后。
  只是为了厚待对方。
  
  “晋助你睡了吗?”我那缱绻又略带酸涩的往日回味被熟悉的温柔声音暂时打断。夜已经很深,他将嗓门压得极低,生怕吵醒别人。
  “没有。”我朝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模模糊糊的一团黑影子。我突然间心里又一阵钝痛,就好像那年离家出走前看着他面带瘀伤的彷徨模样。
  我对他说:“你过来,让我看看你。“
  他小心翼翼地蹭到我身前,像是有话要说,然而对着我几秒又将脸转开。
  “你好不好?”他不知看着哪个方向。
  “不是好好的在你跟前吗?”我轻描淡写地回答。明知他问的不是这个。
  他的沉默让我心生愧疚。这完全不是我们一贯相处的模式。高杉晋助和桂小太郎,从五岁相识到十六岁同住,有哪一天是在彼此打哑谜中度过?从互相看不过眼到莫名其妙地相爱,又有哪一刻不是简单粗暴?
  竟然也有这么一刻?连交流都变得晦涩,坦白会成为耻辱。
  “你好不好”,其实是“你伤口痛不痛”,“你怕不怕”,“你难过不难过”。他没有办法直接问出口,因为那一旦明言就成了他自己的示弱。然而我懂。他想必也知道我懂。
  我忍不住抚上那随时能让我心乱如麻的黑色长发,我说对不起。
  
  把我们逼上这绝境的是我。我天真热忱的英雄情怀。
  冲绳离本土只有340英里,美国人想要占领它正是为了侵入我的祖国。我确非冲绳人,甚至至今听不明白他们的语言,可我想要守护家国的心情与成千上万的日本青少年并无二致。我也反感政府的野心,然而一旦战火烧到内地,受苦的还不是百姓?我的父母又要如何遭罪?在失去我这个不孝孽子之后,还要承受国土沦丧的悲愤吗?
  更何况我喜欢冲绳。冲绳对我和假发的意义,与辰马不同。辰马的离家尚有退路,或许有天他的家人也能接受陆奥。而我和假发只要回到东京一天,就绝无可能。冲绳是辰马的疗养院,却是我和假发的收容所。它给予了我们无限的包容与希望,我无法不有所回报。辰马拒绝参军其实在我意料之中,他在同龄人中是个稀有的存在,这样讲并非贬义——他本就是个与众不同的人。他看似冒冒失失大大咧咧,过日子远及不上陆奥精细,内心却稳妥如座岿然不动的山岭。他有他不容冒犯的原则,甚至将个人自由居于国仇家恨之上。战争是他最为不屑之手段,与他心中波澜壮阔的强国梦想是截然相悖的。他没有将一切告知于我,但是我想我是明白他的,并且敬重这一点。可我毕竟不是他那样个性的人,我说到底还是个刚成年不久的热血青年,提到枪炮会沸腾,看到军装也难免憧憬,虽舍不得假发,但诚实地讲,上战场的那一刻我是为自己光荣的。
  
  说来可笑,在失去左眼之前,我哪里真正明白战场的危险。也正是在亲见了这死人腐烂活人受罪的情形之后,我才大概知晓什么是苦难。
  
  只是苦了假发。想到他也一同在这炼狱中受着煎熬,才叫我生不如死。
  不相离。这么多年来苦苦寻求的一个不相离。怎么就这么难。背井离乡难,柴米油盐难,到了如今,连保全彼此性命都难得有如登天。
  老天是有多恨我们。有多恨呐。
  
  “对不起。假发我对不起你。”我满心凄凉地向他道歉。
  他立刻给了我一拳,一脸的不高兴,“我不要听这样的话。”
  我自然知道他从不觉得我亏欠他,但是除了这句,我竟一时间想不出别的可以哄他。过去我有千百个把戏可以逗他开心,可我现在突然全都不会了。
  我们就这样无言相对着,直到他一点一点地倚了过来,将脑袋抵上我的胸膛。
  “晋助。”
  “嗯?”
  “晋助。”
  “我在。”
  “晋助。”
  “……”
  后来我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听他一遍遍呼唤我的名字,仿佛不确信我是不是还在身旁。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幻觉,像是快步穿行在一条昏暗的道路,东京的染井吉野和冲绳的琉球松在两边飞快地向后掠过,一同掠过的还有小时候念书的学堂,十五岁时一起逛过的庙会,跑来岛上后买下的自行车。它们寂灭在重重的夜色中,最后唯一摆在我面前的只有脚下看不到尽头的路。
  直到他的呼唤逐渐沦为细不可闻的哽咽,我才被归还了魂魄一般用力抱紧这具日益消瘦的身体。那一刻我在心里回答他所有的疑问。是的。我很痛。我很怕。
  我像你一样难过。
  




☆、1945。6 桂小太郎

  我不愿接受那仿佛早已注定的结局。美国人又加了一个师的兵力,并且用电报和广播向我们劝降,被司令用炮弹做了答复。怎么看都到了穷途末路,这困兽之斗只是令我越发绝望。
  我不想死。在他的怀抱中我又一次强烈感觉到对生的留恋。我们还这样年轻,才刚刚尝到一点爱与自由的甜头,就要和这个相处没多久的世界说再见吗?我舍不得,对一切都舍不得。他明显突出的锁骨顶得我额头生疼,我环着他愈发瘦削的腰,清清楚楚地体味着什么叫痛不欲生。
  只不过是爱着你,想要与你一同活下去,到底有什么错?
  没有神灵回答我。天一亮还是要收起全部的不甘披挂上阵,时刻准备着用自己和别人的血去祭奠这场浩天劫。还能怎样?只有在硝烟中寸步不离地守在他身旁,盼望着暮色四合之时还能见到完好无损的这个人,还有力气扣住那骨节分明的十根手指。
  
  然后就到了那一日。司令向东京发出最后的诀别电。我苦笑着对晋助说,死在一起也不错不是吗。他只是勒紧我的手腕说,现在开始你一秒钟都不要从我眼前跑开,不然我亲自毙了你。
  
  那天的恶战我完全在混沌中度过,机械地给步枪上膛,扣扳机,掷手雷,脑中只想着我和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几乎没有其余意识。震耳欲聋的炮火与呐喊声中我们不住地奔跑又匍匐,脸和衣服被烟尘熏得漆黑。我远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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