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词-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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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醉地描述道,暗地里却悄悄吐了吐舌头,跟这个皇姐讲话可真累。
而颍川公主也终于被说动了。
“皇姐皇姐,快上来啊!”长安衣袖裤脚一卷,跳上了小船,朝着颍川公主招手道。
“就我们两个吗?这不太好吧?”颍川公主犹豫不决道。
“自己玩才好呢,带着宫人管头管脚多没意思啊!放心吧皇姐,我经常来玩的,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长安的再三保证下,颍川终于点头上了船。
荷叶田田,清风袭袭,花香袅袅,实在是再惬意不过了。颍川公主也学着长安采了一片莲叶盖在头上,顿觉凉爽了不少。
“皇姐皇姐,我们唱歌吧!此情此景,轻歌一曲,岂不妙哉?”
颍川掩唇笑道:“我自小不擅唱,没得污了这景,还是长安来吧!”
“好啊!皇姐总弹琴给我听,我不会弹琴,那就献歌吧!太傅总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嗯,投之于木瓜,报之以琼浆就是我们这样吧!”
长安声线清脆利落,虽没有时下女子的婉转缠绵,却别有一番味道,引得岸边路过的宫人们纷纷驻足观望。
不知不觉中,小舟荡进了一片莲花丛中。整个宫中,就数这里的莲花最好!传说,是当年太…祖皇帝亲手所栽,只为惠宁皇后平生最是爱莲。惠宁皇后殁后,太…祖再无心朝政,禅位高宗,从此,专心侍莲。提起这段往事,宫人们无不唏嘘。金戈铁马,纵横天下,只因红颜在侧,一朝红颜逝去,纵然坐拥天下,何乐之有?那时的太…祖,恐怕整个天下,在他眼中,也比不过爱人心爱的这片莲池吧!
长安自小在宫中长大,看多的是在日复一日的期盼中,孤独老去的红颜白骨,对那些至死不渝的爱情故事总是欢喜的。
回过神的时候,看见颍川正趴在船沿上,半个身子已探在了外面,试图采池中的莲花。长安吓了一大跳,大声叫道:“皇姐,小心啊!”
没想到,她突如其来的喊声,反倒吓得颍川一哆嗦,掉入了池中。她忙伸手去拉,但还是晚了,仅扯断了她的一片衣角。
长安并不会泅水,只能六神无主地不停地呼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有人跳下了水,往这边游了过来。
长安呆愣愣地看着整个过程,脑子已经不会思考。皇宫里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去,对于不顺她心意的宫人她也常常会以“死罪”相威胁,但真真正正的直面死亡,看着一个生命在她面前渐渐流失,这却是第一次。
当璟和把颍川救上船的时候,长安的脑中依然还是一片空白,身子抖得像筛。她哆哆嗦嗦地想上去帮一把手,却被璟和狠狠推开。
他像不认识一般看着她:“原先只道你娇纵,没成想,小小年纪,竟恶毒至此!”
被推倒在地的长安惊愣在了当场!她不明白璟和是何出此言,更不明白她的“恶毒”要从何说起。只是捂着因为倒地而擦伤的手臂,倔强地忍着泪水,不解的望着他。
来到帝后面前的时候,通过璟和三言两语描述的情况,长安终于知道了他的愤恨从何而来。他竟把她出手拉颍川看成了推颍川。
长安愤怒到了极致。年少时的她,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都应该懂得她了解她,对于这样的误会,觉得完全无法理解、不可接受。
她辩解,可别说是璟和,就连帝后二人也并不完全相信她。他们爱她宠她是真,却也对她的顽劣心中有数!
她娇纵任性贪玩爱闹,她过去的历史劣迹斑斑。
想不到的是,此时肯为她挺身而出的竟是只有两岁多的承儿。
他对着璟和挥打着他的小胳膊,嚷道:“里坏里坏,欺负嘟嘟!”
然后又腾腾腾跑到长安面前,用他白嫩嫩莲藕一般的手臂蹭掉她脸上的泪水:“嘟嘟不哭!承儿打他!”
看到长安仍然没有收泪的迹象,他便不知所措的跟着哭了起来:“嘟嘟哭,承儿也哭!嘟嘟不哭!”
那时的承儿甚至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单纯的感知到了璟和的怒火和长安的伤心,便不管不顾的为她出气,安慰她。正是这份一无所知时依旧执着的袒护让长安感动不已。能为她做到这一步的,也只有年幼到不通人事,只是单纯的对喜欢的人好的承儿了。
大概也正是从这时候起,承儿真正成为了长安生命中难以割舍的一部分。只是那时的长安还不知道,正是这个自出生起,便对她表现出分外的偏爱的小小孩童,会让她耗尽一生的心血来辅佐他,而他最终亦是以半生的孤寂来还了她。
子渭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情景,哭得天昏地暗的长安和承儿,怒气冲冲的璟和,一脸无奈的帝后二人,还有因为溺水仍旧昏厥着的颍川公主。
子渭和承儿不愧是父子,连护短都护得一脉相承。子渭可以算得上这个世界上对长安知之最深的人了。在他眼里,长安虽然顽劣调皮,却从不胡作非为。
当他看到长安手臂上的擦伤,气得对璟和拔剑相向,说他以下犯上。
那时的长安,心中并无多少尊卑的概念。就像她知道宫里所有的宫奴都要听她的,却从没想过为什么。更不会觉得,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璟和哥哥会与她有什么上下之分。但璟和与父母不信任的眼神却一直留在她尚且童稚懵懂的心中,成为了一根不可拔除的刺。
那一年,她十三岁。
第9章 出宫()
长安曾无数次的想象过宫外的世界,但当她的步履踏出宫门的时候,依然还是被震撼到了。
这里没有她所熟悉的九重宫阙、没有争奇斗艳的名贵花种,亦少见恨不得把自己的言行举止规范到毫无瑕疵的贵族公卿,但熙攘拥挤的人群、脏乱嘈杂的街道、衣着朴素甚至破旧的路人这些与她成长的环境大相径庭的,却令她无比的动容,是的,不是好奇,而是动容!
王太傅曾经展示给她的,除了书本上的零零总总外,还有皇宫以外的那个她所不知道的大千世界。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强烈的渴望跨出这重重的宫墙,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脑海里不期然地浮现出的是那年梅林中,璟和望着高飞在宫外的纸鸢的那个表情,她突然就懂得了当年的璟和。她隐约觉得这个让她快乐无忧着长大的地方像个围困住她的华丽牢笼。
长安出宫了!没有告知任何人,带着满肚子的怨气和委屈离家出走了。
她留下了当时紧紧握在手中的那片衣角,她知道那是足以证明她清白的东西,看到这片衣角,那么是拉还是推便一目了然,而她出走的原因也同样一目了然。她有那种天赋,在那个年纪,便已隐约地懂得攻心为上。
但当她真正看到这个和她同名的城市,心中的那股兴奋却远远压过了她不忿的初衷。
其实长安并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不通俗物。至少她知道在民间,买东西是要给钱的。不得不再次感慨王青云实在是个好老师,他从没想过要把长安教成一个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的象征着高贵的符号,他希望她在成为一个合格的上位者之前,先成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多年后,世人所赋予济阳公主的那些赞叹和景仰固然是霁月悉心教导的结果,但王青云对她的影响依然不可小觑,启蒙对一个人的影响甚至是会及至根骨的。因此就算直至最后,她的才智她的谋略她的气质甚至她的言行举止都带上了霁月的影子,可她的骨子里依然还是王青云式的不羁和执着。
长安是帝都,繁华是繁华,但让长安觉得精致有余却豪迈不足,完全不像是她在话本中读到过的,那个让她心向往之的啸马仗剑的侠客世界。放眼望去满是步行的平民或坐轿的达官贵人。
所以,当第一个在她眼前御马而过的身影出现时,格外的吸引了她的视线。尽管那慢慢溜达过的身影堪比步行,却还是让她狠狠惊艳了。
宫中并非没有马,甚至多是世所罕见的宝马,但在内宫中,马匹是绝迹的。在记忆里,她唯二看到过的两次,一次是幼时偷偷溜去看阿兄的弓马课,第二次是去岁跟着父皇去皇林观看春猎比赛。皆是看得到摸不到,让她心痒痒的很。
她跟着那一人一马走了一段,当她终于鼓足勇气,伸出手要摸上马屁股时,那马上之人似有所觉地转过了头,瞪了她一眼。
“糯米团子,你跟着我作甚?”
长安眨了眨眼,这时她才注意起了那马上之人,却是意外的年轻,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还是个少年模样,浓眉大眼,五官深刻,脸上还留有未脱去稚气的肉感,神态举止却颇为闲散不羁。他两手搭拉着一把破刀的两端,横枕在脑后,任由马匹信步而走。
看惯了行规守钜、谨小慎微的人,即使是她自己这样旁人看着过分活泛爱闹的,皇家该有的规矩也是丝毫不差的。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让她很是惊艳了一把,心中暗自低呼,莫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游侠?
这么想着,也不计较他对自己的称呼了,更是下定决心要跟紧了他。
少年却也不再搭理她,停在了一家胡人食肆之处,翻身下马,把马匹交给了小二拉去后院马厩吃草后,就大步走了进去,长安也同样光明正大的跟了上去。
只见他选了一处无人空桌坐下后,懒洋洋道:“小二,两块胡饼半斤牛肉二两胡酒。”声音还是少年人变声期的暗哑。
长安赶紧在挨着他的旁边一桌坐了下来。
“这位小娘子需要些什么?”因是胡肆,从掌柜到小二皆是卷发深目的胡人,长安哪里见过这样的人,好奇地盯着人家一个劲地瞧,就差没把眼珠子贴到人家脸上去了。那小二约莫被她如此豪迈不加掩饰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颤颤发问道。
长安总算是被唤回了注意力,把黏在人家脸上的眼珠子收了回来,听到小二暗暗舒了口气。初出宫门的她哪里懂得如何点菜,灵机一动,洋洋得意地复述道:“两块胡饼半斤牛肉二两胡酒。”
“这,这您确定?”小二约莫是被她的食量给吓到了,又不好意思当众问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能吃,只能犹犹豫豫地反复确认道。
“废话忒多,他点得我就点不得?”长安敏感地觉察到可能是自己的点菜闹了笑话,恼羞成怒道。
小二满脸惊诧的用眼神丈量了一下她的身形,不解地摇着头下去了。
旁边一声闷笑,正是那个游侠少年,他瞅见长安看向了他,便冲她竖了竖大拇指,仍是一脸忍俊不禁的笑意。
由于阅历有限,长安不是很能分辨那笑容中的成分。单纯的以为那是表达善意的方式。于是也回以了粲然一笑,急匆匆表态道:“你很是不错啊!”
“什么不错?”少年被她的神来一笔弄得有点呆愣晕乎,那招牌一样闪亮亮的笑容也险些挂不住了。
“马不错,刀不错,人长得也不错!”长安两指摩挲着下巴上上下下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忠恳道。
闻言,少年哈哈大笑,声音爽朗利落:“你也不错!还不知你如何称呼?”
“我是长安,长安城的‘长’,长安城的‘安’!”
“长安?一世安稳么?真是好寓意好名字!我名云起,‘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