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海道线-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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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常响亮的声音,即使隔着车窗也能听见。但从动作上看,下手显然并不重。
或许那确实是个不错的女孩子,迹部这样想着靠回椅背,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松了口气的感觉。然后他看见忍足笑着向她鞠了一躬,口型似乎在说对不起,并他在那刚晋升为前女友的好女孩理理子哭出来前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头,再一次转身离开。
这回对方没有再追上来。
忍足大步穿过斑马线,径直朝迹部的车走来。
然后他在迹部诧异的目光下自顾自地拉开车门,又一言不发地坐下。
他坐在迹部身旁,沉默得似乎有一个世纪般漫长。迹部也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谢配合?恭喜分手?庆幸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他真的不知道。
最后忍足说,小景,我果然办不到。
迹部用力扣过忍足的脖子,他说都忘了吧,有这些闲功夫不如想想夏天的全国大赛。
忍足说小景你果然就是个变态。这一次既没有被骂也没有被揍。
那年他们站在十四岁的尾巴上,尽管偶有坎坷,但生活终究无忧。
他们不会知道未来的事。比如一年之后未能登顶的全国大赛,比如那场著名的双部长之战。
未来还太远,青春还太长。只要活在当下,或许就足够了。
side d
二月初的时候,忍足回了趟家。
从东京到大阪的距离,沿着东海道线,大约是三小时的车程。
身边的座位没有人坐,因此忍足理所当然占据了两个位置。
没有带可看的书,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因此窗外的风景也被窗玻璃上的雾气阻隔。百般无聊间忍足只好闭上眼。他想起当初刚来东京的时候还是春天,那年的樱前线正由大阪北上向东京大肆蔓延。它们越过名古屋山脉来到关东平原,最终将整座本岛染上深浅不一的红。
而现在,无雪的东京只留下一座城市的光秃秃的枝丫。
耳边是连续三小时的,列车隆隆压过轨道的声音。
它们在全世界的喧嚣中那样平稳又安宁地延续着,就像是大海的呼吸一样起起伏伏。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忍足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名字,扬起嘴角笑了。
——“啊,小景。”
——“嗯,还有两个小时就能到。”
——“总要回家的嘛。唔……我会给你带手信的。”
——“对了小景,其实有一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我似乎以前见过你。”
在电话那头的对方发出疑问时忍足的注意力忽然被周围人的惊呼吸引。
他学着他们的样子用手掌擦去窗玻璃上的雾气,那些水珠纳成水流滑下时他也看清了窗外。
从青灰色的天空中缓缓飘落的,纯白色的雪片。只需要四五个小时,整座东京都或许就能被装扮成一座纯白色的城市。这样想着,忍足重新将手机贴回耳边。
——“小景,看到了么,下雪了哟。”
——“有机会的话,下次再一起去滑雪吧。”
——“一言为定。”
番外●完
Chapter 24燭火季節()
二十一点二十七分,冰帝学园三号馆二楼琴室,忍足侑士正坐在窗边的琴凳上。
他倚在窗台边支起下巴,躲在暗处透过木质百叶窗间的缝隙俯瞰这整片校园。尽管因为断电的关系黑暗侵蚀了周围一切,但因为有了月光,外面终究还是比室内稍亮了一些。干净温柔的银白色光线就这样缓慢地渗透进来,光带一条一条切在地上,这样的画面细腻又不真实。
而在看见楼下互相推搡着走进三号馆大门的两个人影后,忍足从窗外收回视线。
他先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出通讯本中的号码拨通,冗长的信号音后终于传来了对方的声音。“羽山学姐,”忍足压低声音,“他们已经进了楼,是时候开始准备了。”他安静地听对方说了些什么,偶尔应声,最后扬起嘴角笑了,“那是当然,我早就说过,藤川她很可靠。”
说完这些忍足挂断电话,抬脚跨过琴凳,恢复到面对钢琴的坐姿。
翻开琴盖后却迟迟没有按下琴键,脚踩在踏板上有些犹豫。
忍足脱下平光镜放在琴上,脸上的笑意逐渐像潮水那样褪了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究竟想要些什么。
被黑暗笼罩的四周,就好像身处在充满海水的房间。
※
二十一点三十分,冰帝学园三号馆一楼正厅,藤川凉正随迹部经过枝形灯架下方。
从室外到室内,视网膜的负荷显然又加重不少。起初迹部对藤川凉要求进楼看看的提议嗤之以鼻,“这是公有地,你没有权利干涉其他学生进楼。”他反驳,“这与你无关。”而藤川凉坚持己见,“但有谁会在断电的时候进到这种恐怖的地方,”她说着,边伸手指向底楼正厅角落陈列着的那几座雕像。大都是学校创始者和历任校长理事的石质半身像,平日里看看并不感到异样,可在这样的黑暗中却仿佛能接收到来自雕像的,令人发毛的诡异目光。
迹部叹了口气,“那个是你的曾祖父,藤川。”他点了点最外边的某尊雕像。
藤川凉当即沉默下来。她有些尴尬地咧嘴笑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在尽管嘴上百般不情愿,迹部终究还是拗不过她,同意和她一起进楼。
黑暗中他们只能靠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勉强辨别方位,避开一切障碍物,同时努力适应周遭的黑暗,然后踩着阶梯登上刚才有亮光传出的二楼——那里是不少社团的办公室,长长的l型走廊,结构与其它楼层基本一致,唯一的区别恐怕就是最末端的一间隐蔽的琴室。
“会不会是榊先生在琴室里?”藤川凉试探着推推迹部,半开玩笑的语气。她不由想起几个月前在这里看到的,在午后的琴室奏响德彪西的优雅中年男子。而其实这样的猜测也并非完全盲目,因为尽管坚持进到楼内起初只是为了履行忍□待的任务,但这一刻藤川凉的心里忽然萌生了一种想法:那个此刻隐匿在黑暗中的人,或许并不是忍足等与计划相关的人。
迹部扬眉,“你知道那里?”他有些惊讶,“那间琴室一般不会对学生开放。”
藤川凉抿着嘴点头,没有正面回答。
说这些的时候他们终于踩上最后一级楼梯,空旷的二楼走廊暴露在眼前。
藤川凉对迹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对方用不屑的目光回敬她,然后大步走到她前面。
他们刻意压低脚步,以保证不惊到自己,更不去惊扰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耳边能听见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整栋三号馆就相是陷入沉睡般安静。而在接下去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就这样保持前后行进位置,沉默地顺着走廊走过几间办公室,没有发现任何异状,这让藤川凉不禁有些失望。就在迹部几乎也要开口嘲笑她时,从身旁某间公共休息室紧闭的门内传来的细细簌簌的说话声,却让两人同时屏息,顿住了脚步。
很显然,那里面有人。
似乎没料到会真的被对方言中,迹部的表情滞了一下,直到藤川凉伸手扯他才回过神来。
他们在贸然闯入和谨慎偷听中选择了后者——藤川凉做的决定,毕竟在迹部眼中这两种都是极不入流的行为。但在这样的情况下好奇心还是占了多数,因此他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学着藤川凉的样子将耳朵贴近门板,门内的说话声当即变得清晰,隔着门板传入耳中。
是个女声。
……
——『是,托池田先生的福。』
——『并不久,就在几个月前。』
——『确实很难相信,但我只能接受。』
——『已经仔细考虑过了。接下来的话……我想我或许应该亲自找他谈谈。』
——『我知道这和他无关,但他有知道的权力,不是么。』
……
仅一个声音,似乎是电话交谈。起初还只是淡淡的语气,之后情绪却明显波动起来。
但在断断续续的单方对话里暂时分辨不出具体联系,因此迹部皱着眉头听得云里雾里。他有些茫然地垂下眼去看身边靠在门板上侧耳倾听的藤川凉,发现对方竟也在看他,松绿色的瞳孔在这样的黑暗中望不见底。而当迹部注意到她微微泛白的脸色,同样紧锁的眉和若有所思的表情后,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压低声音问:“在这里面的人,你认识?”
片刻的沉默后,藤川凉迎着迹部的目光点了头。
其实这一刻藤川凉是很想笑的。生命就像个天大的笑话,她在一夜之间被独自抛回十代的年纪,几月来种种莫名的境遇让她慌乱无措,许多本以为既定的事实似乎正向着颠覆的方向发展,也因此让她对未来的路迷茫不已,而迹部此时普通的问话在她听来又像是一种无心的讽刺:这个改变了她的命运,贯穿她生命中两段时光的声音,又怎么可能会轻易忘掉?
藤川凉撑着门板直起身子,“是h组的麻生,”她小声说,嗓音沙哑,“不会错。”
紧随其后的是门板挤压的咯吱声。在空旷的走道内被无限放大。
门内的谈话戛然而止,紧接着麻生警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外面是谁?”
而在藤川凉清楚地听见麻生的脚步逐渐向门口靠近时,她感到自己的肩被迹部推了一把,“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这是她最后听清的一句话。紧接着头脑一片空白,时间也仿佛停滞下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和迹部一起躲在了与公共休息室两扇门之隔的,电影协会社办门前的巨大凹槽中,就像是当初躲避忽然出门的榊太郎一样。她听见麻生走出门,拧上门把后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脚步中带着迟疑,显然还在意着刚才突兀的声响。
抑制住慌乱的心跳,努力稳住呼吸的频率,然后她悄悄探出头去看。
女生单薄的身影被月光映在地上,缠绕在树影中,组成了一幅诡异的画。
麻生完全没入楼梯内的黑暗中时藤川凉察觉到迹部忽然舒了口气,细小的动作仿佛牵动了四周浓稠的黑暗,绽出浅蓝色的漩涡,也让藤川凉紧张的心情没来由地放松下来。“原来迹部你也会有那么狼狈的时候,”她用带笑的声音说,“真想不到。”迹部回敬她一个『还不是因为你』的眼神,并不接她的话,只是按自己的意愿提问:“麻生在电话里究竟说了些什么?”
好奇乃人之常情。藤川凉明白,但她只是抱起手臂,“我不知道,那是她的私事。”
不需要解答,也没有办法解答。
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麻生香织的异样,而这种感觉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明显。无论是十年后夺走自己一切的入侵者,还是十年前遭遇家庭变故的可怜人,这两个时间点中的麻生同时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而她们间的联系非但没有因为藤川凉在时间跳跃后与她的接触和相处变得清晰明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