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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十月海道线-第103章

小说: 十月海道线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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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有回函的家族远亲在最后关头却决定出席,这让藤川家的主仆们纷纷陷入了忙碌和焦躁。

    藤川凉身穿黑色的和服正装,行动不便,却不得不随着女佣们来往于公馆各个角落,安排多余客人的座位,也向厨房预定更多茶水和宵夜。而律在忙完了手头的事后,便顶替藤川凉招待刚刚抵达的客人。

    “因为我更熟悉今晚会出现的人,所以让我来应付吧。”他温和地说,“不过说实话,小凉你的记忆力还真是惊人,明明只来过这里几次,对整座公馆的构造就已经那么熟悉了。”

    藤川凉把签到簿递给他,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虽然在这个世界中,他们重逢仅仅一个月,但律似乎早已进入了兄长的角色,与一周前刚刚回国的树相处也十分融洽。如今的他早在藤川堪九郎健在时便逐渐肩负起了藤川家的生意,早已经是默认的,名副其实的藤川家的接班人。在藤川凉看来,比起另一个世界中律的选择,这里才是更适合他的位置。

    直到临近午夜的时候,藤川凉才终于有空坐下来休息。她与已经在守夜礼会场用过晚餐的藤川树换班,前去面对在这个世界中第一次见面的藤川家族人。

    会场设在藤川洋馆里面积最大的会客室,与藤川凉最喜欢的半球形温室相隔不远。这里足足有三层楼高,三面墙上原本悬挂着去藤川家珍藏的艺术品,此刻却全部蒙上了白色丝绸。透过另一侧墙面上的巨大落地窗,能看见庭院中及膝的积雪,以及在雪中依然运作着的喷泉。

    那些水流高高跃起,最后化作水珠砸在底部的白色石座上,一切归于本真,仿佛生命的起落。

    此刻的守夜礼会场已经坐满了藤川家族人和亲近的友邻。藤川凉走进会场时,不少和她一样在胸前佩戴着菱形家徽的远亲们回过头看她,就像十年前的世界中,她第一次出现在藤川家的茶庵时那样窃窃私语。但不同的是,这一次他们的脸上不再有猜疑或恶意。

    藤川堪九郎的辞世意味着藤川家的易主,而显而易见的下任当家藤川律对藤川凉一家表现出的友好和善意,也让族人们不再将他们当作心怀不轨的入侵者。

    藤川凉装作不在意那些议论,礼貌地向每一个并不熟悉的族人问好。而她的目光也正投向会场里更远的地方:迹部坐在那里,同样穿黑色和服,手握酒杯,被包围在藤川凉的几个远亲中,谈笑自如。似乎是注意到了藤川凉的目光,他抬起头,与她四目相接。

    他向她挥了挥手,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

    藤川凉回应以微笑,迎着他的目光向他走去。途中她却看见另一位身穿黑色和服的年轻女性从会场另一侧出现,快步来到迹部前排落座,转身与他说话。

    藤川凉认出了她,那是她在十年前的世界仅仅见过一面的远亲,藤川茧。

Chapter 90一期一会〔中〕() 
藤川凉清楚地记得,另一段时空中的十五岁的藤川茧,对迹部怀着显而易见的爱慕之心,这一点或许在十年后的这个世界,也依然没有改变。

    然而藤川茧的出现并不让她感到不安或威胁,因为即使在与藤川茧对话的过程中,迹部的目光依然不时投向她的方向。他在关注着她,这是一个良好的信号。于是藤川凉继续往前走,最终在茧的身边停下脚步。

    “晚上好。”她轻轻鞠躬,微笑着问候迹部和她的远亲们。

    包括迹部和藤川茧在内的五六个人纷纷起身,按照礼节回应了她。“节哀。”他们低声说。

    茧的样子与藤川凉记忆中相比改变了不少。十五岁时的她蓄着藤川家女性特有的长卷发,是个别扭骄纵的小淑女。而现在的她已经将长发剪短,发梢在颈部后侧打着卷,两股细细的发辫从耳后通过,又在后脑勺相交,点缀以银白色的珍珠发夹,看起来清爽成熟。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凉姐呢你比我想象的更加漂亮。”她露出笑容,用让人分不清真挚与否的语调说。然后她又接着补充道:“请多关照,我叫茧,我们的祖父是亲兄弟。”

    “谢谢。”藤川凉注视着她浅褐色的眼睛,“初次见面,也请你多多关照。”

    而当藤川茧打算将迹部介绍给藤川凉时,迹部用手势打断了她:“我们昨晚才见过面,没有必要再重复介绍一次。”

    藤川凉表示赞同,“迹部君说的对。”她保持着笑容,面对藤川茧狐疑的目光,又向她解释:我和迹部君被一个共同的朋友邀请去了他的乔迁派对。

    “这样啊”茧小声咕哝,没有再问下去。

    几个远房长辈也分别自我介绍,帮助藤川凉理清辈分,然后便邀请她入座。迹部起身叫住了路过的女仆,绅士地从推车里为藤川凉取了饮料和宵夜。

    “酒还是果汁?”他转头问她。看似发问,手指触到的长颈酒瓶却像是已经为藤川凉作出选择。

    “gis,谢谢迹部君。”藤川凉遵循了他的暗示,那确实是她喜欢的酒。

    入座之后,周围的长辈们继续讨论先前的话题,而藤川凉则打开摆在膝盖上的漆器餐盒,边吃边安静地听。

    “堪九郎叔叔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一位看上去与藤川凉父亲年纪相仿的长辈说,“我指的并不是他在生意场上多么精明,而是他的为人处世的方法。他很勇敢,喜欢挑战一切困难,生活中似乎没什么能阻挡他。他对他认定的事总是态度强硬,即使到了危急关头都决不示弱。你们听说过在冲绳发生的那件事吗?”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只有迹部回答了他:“是指那间旅馆吗?我从家父那里听说过,真的是英雄般的故事。”

    那是在战前的时候,当时的藤川建设才初具雏形。二十岁出头的藤川堪九郎手握从经营旅馆的母亲娘家继承的大笔钱财,开始通过投资房产和旅馆聚集财富。那年他经由朋友介绍来到冲绳这座尚未被完全开发,却已经逐渐吸引起游客注意力的南方岛屿,在依山的海边买下一片地,迅速建起了那片区域第一座也是唯一一座具有浓郁冲绳风情的传统旅馆。

    因为人手不够,藤川堪九郎甚至和普通工人们一起工作。旅馆的地基,墙面和横梁,处处都有他的忧。

    那是一个美妙的夏天。开始营业的旅馆接收了无数旅客,营业额逐日上涨,并很快形成了着名的度假村,成功扶持了远在东京的藤川建设的初期发展和扩张。

    藤川堪九郎每隔几周就会独自去那里,坐在旅馆拥有无敌海景的露天餐厅里,倒一杯酒,听着当地歌手在餐厅一侧现场弹唱。

    三弦琴和歌手温柔沙哑的嗓音交织在一起,融在海面上吹来的,八月末的淙淙暖风中。明亮的月光映照在海面上,在那样的夜里仿佛为海面铺上一层价值连城的钻石。

    但这种宁静最终在十一月末被打破了。旅馆里一名冲绳当地服务生背叛了藤川堪九郎。他和他的父亲以及十几名原住民们,在旅游淡季的某个夜晚手持猎枪和刀具入侵旅馆。他们将游客及旅馆员工们围在餐厅,威胁匆匆赶来的藤川堪九郎将旅馆无偿交给他们。

    “滚回东京v回东京v回东京!”他们愤怒的喊声响彻冬日海面,“冲绳的土地只有冲绳人才能经营,只有冲绳人才能从中获利!”

    藤川堪九郎试图与他们周旋。他先劝说他们放走无辜的游客和员工,只留下他一个人与那些贪婪的原住民们对峙。后来发生了什么没有人知道。那个夜晚不少沿海的人家听见枪响,而当警察和已经逃离的员工们带来的支援赶到时,所看见的场景仿佛修罗场。

    原先的十几个原住民中已经有不少逃走,餐厅内只躺着藤川堪九郎和骚乱主谋父子等五人。所有人都负了严重的枪伤和刀伤,很显然经过了激烈的搏斗,血液浸满了木地板。

    藤川堪九郎被猎枪击中包括大腿,腹部,手臂和肩胛骨等许多地方,后背呈现出一道长而骇人的刀口。当时他已经陷入深度昏迷,生命垂危,但经过几个月的治疗,竟奇迹般地痊愈了。而被他解救的游客之一,当时正随父母由巴黎来到父亲的故乡日本度假的一位十七岁少女,在几年后成为了他的新娘。

    而相比之下,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有两个村民分别被击穿了肺部和肾脏,主谋父子甚至在混乱中误伤了对方:儿子的膝盖被打烂,从此不能再运动,只能与拐杖作伴。这对向来好动,以无法坐定闻名的他简直是最大的噩耗。而他的父亲则几乎被他击中了太阳穴,捡回一条命后便始终瘫痪在床。

    “那间旅馆现在还在营业。从那以后,至今没人再敢找堪九郎叔叔的麻烦。连当地人都说,能够在这样的横祸里存活下来,他啊,一定是被当地神明保佑的异乡人。”在故事的最后,那位长辈总结陈词道。

    “我猜你们之中肯定有人去过那里吧?”另一位长辈问。

    藤川凉和迹部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藤川茧则恍然大悟地说:“啊,我想我知道那个地方,那里的海和沙滩实在太美了。”

    她说着,自然而然地看向迹部,“景吾哥,不如明年夏天和我一起去吧!”

    还真是直白的,毫不掩饰的邀约啊藤川凉想。如今的茧比起少女时代的羞涩,似乎更多了几分主动的勇气。

    而迹部似乎对她的邀约见怪不怪。“我会考虑的。”他简短而敷衍地说,然后起身与另几位从刚才起就站在他身旁,等待他们结束交谈的的宾客寒暄。

    藤川凉环顾四周,发现周围还有不少其他人在谈论她刚刚故去的祖父,讲述着他戏剧般精彩纷呈的一生。而这恰恰就是守夜礼的目的:回忆让人平静,也让人暂时忘记悲痛。

    凌晨四点时,开始陆续有疲惫的宾客从会场离开。此时的藤川凉已经分别与几批藤川家的亲友说过话,经历过另一段人生的她很快便适应了藤川家大秀的角色,对所有的问题对答如流,应付自如。而处在会场另一头的迹部也始终被不同的人搭讪着。

    迹部财团的独子和继承人无疑是与迹部家生意攀上关系的最快途径。当然,也有不少年轻女性把这本该气氛凝重的守夜礼当做是普通的周末社交诚,试图与迹部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即使迹部擅长于应付身边怀着各自目的接近他的各种女性们,但在守夜礼这样的诚还是让他感觉怪异。因此又过了半小时,他决定起身告辞。

    当时藤川凉刚从厨房回来。女仆们已经停止食物派送工作,但漫长的冬夜让她和她的家人们都感到饥肠辘辘。于是藤川树便提议去厨房看看,是否有剩余的,未打开的宵夜。

    他们幸运地找到了足够五六人分享的食物,甚至还有一些冰镇的米酒。

    回到守夜礼会场的途中需要穿过洋馆入口处的大厅,藤川凉一眼就看见了正与律并肩走向玄关的迹部。他挽着他的围巾和大衣,很显然正要离开。

    四个人在大厅中央相遇,头顶上巨大的古典吊灯将每个人的影子压缩成脚边短短的一截。

    迹部礼貌地与他们一一告别,但又提起由于工作日程的推迟,明天的葬礼他也会参加。“因为一直以来藤川家都视我如己出,所以不用缺席最好不过。”他用一种真挚的语气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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