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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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氏怒极咬了咬牙,对着顾砚锦皮笑肉不笑道:“眼看要入夏了,伤口更是怕见风,三丫头这伤还未好,快回屋里养着吧,若是见了风严重了,到时候二嫂只怕是要来沁祥院来找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了。”
一句话将眼前的少女堵的面色一会红,一会白,顾砚锦强忍了忍,颇有几分打掉牙和血吞的样子,低头再看落葵时,欲说还休,却是多了几分无能为力。
落葵见此,知道三姑娘已然为自己尽力求情了,终究还是无用的,因而肩膀微微一垂,更是绝望了不少。
而这边,顾砚龄尚且在同宋偃说着话,却见绛朱突然推门走了进来,面色怪异,似是在犹豫,终究开口道:“姑娘,碧玺院的玉阑来了,说是落葵在园中冲撞了三太太,这会子正跪在园子里挨罚,掌嘴——”
顾砚龄眉头一皱,原本见宋偃来了,便将她支开了,未想到竟还能给她惹事,这样不安分的人,换作从前,便是被打死,她连眼也不会抬半分。
可她却知道,今日若不去,明日关于她冷心绝情的话便能传遍全府。
名声坏了,对女儿家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走吧。”
顾砚龄起身只说了这两个字,随即转身看向宋偃道:“你也回去歇息吧,至于我说的事,却是越快越好。”
“是。”
宋偃当即起身应声,顾砚龄点了点头,一边不急不慢的朝外走,一边看了眼门边的绛朱道:“你送一下宋偃吧。”
宋偃原想说不用,却见绛朱已然敛衽应了,便只得也朝顾砚龄的背影施礼,目送着醅碧随顾砚龄走了出去。
顾砚龄出了屋,却不见玉阑的身影,顾砚龄微微蹙眉,旋即一抹笑意浮上唇边。
“走吧。”
丢下短短的两个字,顾砚龄便不紧不慢地朝外走去。
待到了园子里,一下又一下清脆而压抑的声音传入耳畔,顾砚龄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恍若未闻般,倒像是在逛园子。
顾砚锦瞧见了渐渐走近的顾砚龄,低眸看了眼落葵,复又对上顾砚龄,欲想说什么,却终究掩在嘴边,多了几分为难。
秦氏却是佯装不知,仍旧居高临下的站在那,只下颌微不可见的抬高几分。
“三婶也在逛园子。”
瞧着远远走来的少女端静的给自己行了礼,秦氏似笑非笑道:“是啊,只可惜——逛坏了心情。”
顾砚龄充耳不闻,自顾自站起来,淡淡地睨了落葵一眼,却是见落葵期冀地看着自己,不知是因哽咽还是激动,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姑娘——”
刚刚出声,顾砚龄却是收回了目光,将落葵的话生生卡在喉间。
“阿九正想着不过让落葵去摘几枝花回来插瓶,怎地还没了影,还想着是不是这丫头在偷懒。”
顾砚龄微微垂眸再扫了眼落葵,随即平静地看向秦氏道:“不知落葵可是冲撞了三婶。”
虽是问句,可顾砚龄却是再平淡不过的语气,秦氏听了冷哼了一声,眼神凌厉地看向落葵道:“阿九还是问问你的丫头吧。”
落葵腰背一直,正欲开口辩驳,却被顾砚龄冷淡的眼风给惊得一个冷战,只见那眸子如一方历久的古井,漆黑不见底,却是隐隐有风从井里传出来,随时便能将人吸进去一般。
第三十六章 离间()
“落葵。”
清冷不含一丝语气的声音让落葵身子一紧,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是冷汗淋漓。
“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若是有半点不实,你便也别在内院当差了。”
落葵知道自家姑娘的脾性,平日里虽不苛刻,但若是犯了错,却是极严厉的。因而也不让人等,急忙将事情原委毫不敢掩饰的说了出来。
顾砚龄微微覆下眼眸,秦氏下颚却是抬得更高了,怎么说都是落葵找的事,她倒要看看眼前这侄女还能翻出什么天来。顾砚锦立在顾砚龄身旁,无意般扫了一眼,却是掩下了唇角那抹浅浅的笑意。
“落葵,的确是做错了。”
顾砚龄再一次抬起眼眸,原本覆在阴影下的眸色此刻在阳光下却是熠熠发光,唇瓣微微一扬,轻轻巧巧的说道:“不过,银屏一些话也说的不尽好听。”
秦氏微微皱眉,正欲开口,却是被顾砚龄接下来的话给堵了下去。
“后日大哥就要从书院回来了,听闻同他一起回京的奉国公世子也会来拜访祖父,祖母。落葵是祖母吩咐下来伺候阿九的一等丫头,到时候避免不了也要露面,原本知道的人,晓得是落葵轻浮不知深浅冲撞了三婶,这罚是应该的,不知道的只怕会以为咱们府里苛待下人,动用私刑,到时候难免会影响了府里的声誉。”
顾砚龄一番话下来,秦氏却是恍然想起二房的庶长子顾子涵就要回来了,奉国公与定国公原是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如此自然是通家之好。顾子涵虽是庶出,但品貌好,才学佳,与奉国公世子都求学于麓山书院,如此自然交情匪浅。
到时候奉国公世子来访,各房的姑娘,少爷难免要去宁德院一见。
秦氏瞥了眼脸已红肿的老高的落葵,这若真是叫人世子看到了,的确不好,府里要真落下苛待下人的名声,对未出嫁的姑娘们就更不好听了。
想到此,秦氏暗暗心惊,却是又碍于面子,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旁的顾砚锦瞧见了,却是觉得顾砚龄当真好心思。这一番话一边说一个巴掌拍不响,落葵有错,银屏却也不是有理的,更何况落葵当初那是老太太的人,就冲这两点,秦氏也不敢下死手,再拿奉国公世子说起府里的名声,秦氏哪里还有不上心的。
要知道,秦氏一心是琢磨着怎么让自己那亲闺女高嫁,给她挣脸面的。
顾砚龄可是掐准了秦氏的死穴了。
不过,她也不过顺水推舟试探试探罢了。
果然,她这个长姐不是这些等闲的手段能应付的了的。
见秦氏拧眉思索,顾砚龄心下哂笑,随即淡然开口道:“落葵,今日犯了这般的口舌之错,便是我,也要罚你。”
秦氏一愣,却见顾砚龄冷然睨了眼落葵道:“自个儿在墙根处站上两个时辰,好好反思。”
说完顾砚龄抬起头,像是问询长辈意见的晚辈一般真诚道:“至于掌嘴与否,还听三婶的。”
掌嘴换成了轻罚,她已是仁至义尽了,这个做主子的责任,也算是尽到了。
乍然见顾砚龄这般谦谨,秦氏神情一顿,随即扫了眼狼狈不堪的落葵,这才故作叹息道:“原本我也不想这般重罚,只是你也知道,三婶一直帮着老太太管理府中内务,若是太过放任也不好,阿九也莫怪三婶心狠。”
顾砚龄顺着给了秦氏一个台阶,语气中更是多了几分柔意道:“祖母常说三婶与二婶将府中协理的井然有方,今日不过是三婶对落葵的提点,帮阿九教导府中丫头的规矩罢了。”
秦氏听了很是受益,只是听到二房俞氏时有些不愉快罢了,因而皱了皱眉,随即化开笑意道:“都说咱们阿九是颗七窍玲珑心,大嫂当真好福气。”
顾砚龄抿唇一笑,就这样送走了心情颇好的秦氏,耳畔又传来少女轻柔的声音。
“幸好长姐来的快,否则三婶也不会这么好劝的,到底是我没用。”
顾砚龄哂然,转头见顾砚锦自责地低眸,却是有些想笑,是到底能力不行对付不了秦氏,还是根本没想蹚这堂浑水,反而想将这浑水搅得更浑,只有她这个三妹妹自己明白了。
“原是落葵自己犯的错,与妹妹无关,三妹无需自责。”
“可是——”
顾砚锦看了眼此刻分外可怜的落葵,却是被顾砚龄淡然的声音打断了后面的话。
“这园中的日头大,咱们还是回去吧,三妹可要去琉璃院坐会?”
顾砚锦一愣,未想到顾砚龄对自个儿的贴身丫头竟如此冷淡,但一想,这样岂不是正合她的心意,因而摇了摇头笑道:“我原是要去宁德院,长姐可要一同。”
顾砚龄淡淡一笑:“下回吧。”
顾砚锦抿着笑,给顾砚龄敛衽行了礼,便与顾砚龄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顾砚龄敛了笑意,只淡然地瞥了落葵一眼,便带着醅碧朝琉璃院走去,跪在那的落葵却是觉得晴天霹雳一般,只觉得自己只怕是当真要失宠了。
然而就在落葵绝望之时,却见顾砚锦身边的丫头玉阑从远处轻声走了回来,蹲在自己身边,小心地要扶她。
跪了这许久,原本腿就麻的没了知觉,膝下至脚跟跟钉了无数的银针一样,落葵咬着牙,借着玉阑的力,颤抖的站起了身。
这时玉阑才语气温柔的开了口。
“我们家姑娘叫我给你送来药膏来,这药能消肿止痛,咱们都是人前伺候的,脸却是最重要的,三太太今日的罚确实有些重了。”
一边说着,玉阑一边用手指揉了些药膏出来,看了眼落葵愣愣的脸,轻轻敷了上去,一边轻柔的推开,语气中不掩唏嘘道:“你也瞧着了,我家姑娘原是想求情,可三太太到底是长辈——”
玉阑飞快扫了落葵一眼,随即缓声道:“因而也只能叫我去琉璃院偷偷告诉你家姑娘。”
见手下的人微微有所动,玉阑眸中化开了晦暗不明的笑意。
“只是没想到大姑娘却是这般……大义。”
玉阑想了许久才吐出最后两个字,却是让落葵盈盈续下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到底是大义?还是冷漠?
自己一心一意为着自家姑娘,可自家姑娘却是如此冷淡,非但不给她求情,反而还罚她。
都是醅碧,绛朱那两个贱人!
她真是恨不能撕碎她们!
落葵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心中却是燃燃的恨意,像是星星之火被渐渐燎了起来……
但是真正让她失望的,却是她掏心掏肺的大姑娘!
“我家姑娘叫我劝劝你,你家姑娘如今既是看重醅碧和绛朱,你少不了要服个软——”
落葵闻言,不由一怔,抬头看向画阑。
只见画阑惋惜的叹了一口气,温热的手轻轻覆在落葵冰冷的手上,苦口婆心的继续道:“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丈夫尚且知道能屈能伸,更何况身娇柔嫩的你,你说,是也不是。”
落葵身子一晃,不由呆呆地移开目光,顾自沉吟着。
今日她已是得罪了三太太,叫原本就冷淡与她的姑娘更生了几分怒意,若是再这样下去,只怕——
落葵不敢再想下去,随即将画阑的每一句话都念在心中,一遍一遍咀嚼。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第三十七章 落葵()
待顾砚锦赶到宁德院时,已是香汗淋漓,进门了规矩地敛衽施礼,傅老太太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顾砚锦坐了下来,见少女隐隐用帕子拭着额际的薄汗,不由笑着道:“还未入夏,怎么就出了这么多汗。”
少女拭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笑的颇为不自然。
这如何能蒙的过傅老太太那双精明的眼睛,随即微微皱眉,语气平缓道:“怎么,方才可是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