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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华姝-第107章

小说: 华姝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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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如今我也是要知天命的年纪了,不过是多活一日便是一日罢了,我已然孤寡了这么些年,也没什么可图的,唯独放不下的只有我的平懿罢了。我实在不敢去想,待我他日去了,徒留平懿一人在这世上,无父无母,又该如何?虽说这上下尚有着咱们萧家的表兄弟,可终究是隔着的,哪里又能如一母同胞的那般,求皇上体谅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心,这也是我能为平懿在这世上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话说到这儿,昭懋长公主泫然泪下,两手端然而正式的平至眉前,深深地叩拜下去,伏下去的身子现出了建恒帝许久不曾见过的柔弱与单薄,双肩微微颤抖,叫人不忍看去。

    每个人都有一个百年之后,而最怕的,也是这个百年之后,虽人人唤自己万岁,可建恒帝知道,一个人哪有那么多的活头。

    他能够体会眼前长姐的思虑,就如他现在要极尽一切为自己一手扶起来的阿译铺路一般。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话放在昭懋长公主与他的身上一样合适,只不过阿译他们不是走的更远,而是要走入一个没有他们的大兴。

    看着眼前伏在光滑如镜的大理石砖上轻声啜泣的昭懋长公主,建恒帝终究叹息了一声,起身离开龙案,走了下去。

    “皇姐起来吧。”

    听到建恒帝叹息的声音,昭懋长公主伏下的身子微微所动,随即便感觉到一双熟悉而有力的手来扶起自己,昭懋长公主戚然的抬起头,正对上建恒帝关怀的眼神。

    “三弟——”

    许久未曾闻到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唤声,能这般唤他的人,都早已被他除去了,如今,也只剩眼前的长姐而已。

    一切,恍如隔世一般。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建恒帝就这般扶着昭懋长公主,昭懋长公主满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双眸含泪的看着建恒帝,魏安反倒成了屋里唯一的一个外人。

    不知过了多久,建恒帝终究几不可闻的叹息了一声。

    “朕,会好好想想的。”

    昭懋长公主已然从建恒帝话中听出了几分松口的意味,她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弟弟,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否则反倒适得其反,让他生出几分疑心和不耐来。

    昭懋长公主顺势接着建恒帝手中的力道再次跪拜下去,语中难掩感激道:“谢皇上。”

    当昭懋长公主再起身时,平和地扫了眼龙案上堆积的奏章,极为识时务的出声道:“皇上政务繁忙,我便不多打扰了。”

    话说完,昭懋长公主恭谨地福身下去,建恒帝温和地点了点头,随即转眼看向一旁的魏安道:“送长公主。”

    魏安闻言当即应声,轻声走下去,极为恭敬地伸手做了引路的姿势。

    待到昭懋长公主的仪銮走至夹道处,昭懋长公主透过朱红地短墙,越过金色的琉璃瓦,看向了远处最宏伟的那座宫殿——太和殿。(注:百官上朝的宫殿。)

    总有一日,她要站在那殿上的最高处,受万人仰视。

    “徐阁老,也该是他说说话的时候了。”

    昭懋长公主的声音慵懒而散漫,一旁的心腹吴胜却是一字不落的听入了耳中。

    “小的明白。”

    低而轻的话语落入空中飞散而去,仪銮仍旧缓缓向前,吴胜却已悄然推开,朝着另一个方向自然而又小心地去了。

    昭懋长公主疏懒地阖目,唇角微微一扬。

    当朝内阁中,首辅张阁老虽受建恒帝倚重,却并不亲近,毕竟,作为一个皇帝,稍做出些什么事来,总要为人劝谏,心里总有些不耐,却又无可奈何。

    严阁老虽是个圆滑的老狐狸,可众人皆知他早已是两眼紧盯首辅之位,明里平静,暗里不知有多少争斗,皇帝虽未置一词,却也未持支持的态度。

    至于顾阁老,如今在皇太孙萧译的婚事上,他那孙女尚还搅在里面,他自然掺和不得。

    如此下来,建恒帝能问的,只有一个徐阁老,徐阁老向来亲和,时时瞧着都乐乐呵呵的,可偏生建恒帝问什么,人家都能事先揣测出圣意,将话说的圆圆巴巴的,逗皇帝高兴。

    徐阁老是一个善于搅浑水的,偏生,皇帝喜欢的就是这么个人。

    所以昭懋此刻早有预料,皇帝下一刻必会召徐阁老前去问话,而这样,才正好落入他们早已挖好的圈套里。

    如今东宫一事,便是不成,经徐阁老一番和稀泥,也得水到渠成了!

    东暖阁。

    建恒帝回身坐下,微微沉吟了片刻,终究疲惫的靠在椅背上道:“召徐渊来。”

    魏安闻言当即低首,随即快速朝外去,谁知他刚走出去,却又折了回来,建恒帝抬眸问道:“怎么。”

    魏安眉眼间却是笑意道:“皇上,南宫真人来了。”

    “哦?”

    建恒帝闻言眸中难掩惊喜,随即急忙道:“快请进来。”

    魏安连忙又折回去,很快便带着身穿广袖素灰道袍的南宫真人走了进来。

    南宫真人两手至前,正欲低颌,算是行礼,建恒帝却是当即起身下来虚抬手道:“真人快请起。”

    南宫真人也不顾虚礼,从善如流的放下了双手。

    “真人今日如何有时间入得宫来。”

    南宫真人闻言沉思了一下道:“今日与师兄共参《太平经》,发现了几奥妙之处,一时禁不住,便下得山来,欲与圣上再讨论讨论。”

    建恒帝深知眼前这位南宫真人的脾性,随性而自在,若是他不欲来,便是以他九五之尊上门去请,也请不来,可若他那论道的兴致一起,便是不请自来。

    建恒帝颇为欣然,当即朗声笑道:“甚好,甚好。”

    魏安见此,当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建恒帝与真人论道时,从不喜有旁人在场,不想渎了清灵,这一点,他是深知的。

    建恒帝正与南宫真人要朝里面专门的论道之处去,南宫真人却是恰好瞥到了案上的吃食,不由问道:“圣上竟才用膳,倒不如再等等罢,论道,也不急一时。”

    建恒帝顺着看过去,眸中的愁绪几不可察的爬上来。

    “这是昭懋长公主方送来的,早膳我已是用过。”(注:南宫真人于皇帝而言亦师亦友,所以很少称朕。)

    南宫真人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圣上与长公主的至亲之情,当属难得。”

    建恒帝闻言唇角微微一动,沉吟了半晌,终究道:“长公主于我一向体贴,只是这一次,却是送了一个难题来。”

    南宫真人闻言略点了点头,神情平淡而自然,建恒帝一向信重眼前的南宫真人,一时也不由将后面的话自然而然的说了出来。

    “长公主欲让平懿郡主和东宫的太孙结亲,以慰百年之后的担忧,原本是无可厚非的。”

    建恒帝说着不由叹息了一声,继续娓娓道来:“只是皇后属意顾阁老的嫡孙女,这我也是知道的,原本我也是欲顺之任之,如今,竟是不易决断了。”

    南宫真人闻言未置一词,过了片刻,这才倏然笑道:“清官尚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圣上,只怕将这些事情送到老君那儿,也是头疼的。”(老君:指太上老君,老子。)

    建恒帝对南宫真人的玩笑之语已是习惯,因而尚还笑了几分,一旁的南宫真人却是笑中难得多了一丝认真出来,语气却还是一贯的随性。

    “如此,倒不如将此事交给老天,圣上圣明,老天自会庇佑,替圣上做出一个极好的决断来。”

    建恒帝闻言一时未反应过来,不由脱口道:“真人的意思是——”

    南宫真人朗声笑道:“将这事交于能晓天意之人,若是好,自有吉象,想来国母也会以天意大局为重,若不好,长公主一向体贴圣意,必也会明白的。”

    建恒帝闻言眸中略微思索了片刻,笑意渐渐展现开来,颇为欣然道:“的确是个法子。”

    说到这儿,建恒帝看向南宫真人如同那一阵及时雨,颇为赞同道:“那便将其交于钦天监好了,能知晓天意的,除了两位真人,也只得他们了。”

    南宫真人闻言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我与师兄只是一个论道的老头子,和一个论道的小头子罢了。”

    南宫真人话一出,殿内当即传出建恒帝爽朗的笑声。

第一百三十一章 落败() 
转眼间,便已过去了数日,清晨的京城寂静而祥和,只余凛冽的东风仍旧“呜呜”的吹着,好似呜咽的排箫,轻轻拍打着镂刻芙蓉纹的步步锦支摘窗。

    琉璃院因为顾砚龄畏寒,因而正屋内的地龙烧的极旺,约莫刚过卯时,屋外的寒风渐渐变大,竟是吹得门上的芙蓉厚棉软帘摇曳作响,寝屋内的格窗虽是栓着,却也能听到细微的风声。

    原本还在睡梦中的少女闻声睫毛微微一动,却并未睁开,只懒怠地翻了身,将身上的锦被裹的更严了些,屋内再一次寂静下来,睡榻上俏丽的声音再一次陷入了沉睡。

    “下雪了,下雪了,快来呀——”

    寝屋虽与院内隔了几道门,但小丫头们欣喜的笑声和拍手声到底是将熟睡的顾砚龄闹醒了,榻上的少女微微一动,原本背着的身子慵懒地转过来,迷蒙着眼,透过双层的帐幔看向窗外,随即唇瓣轻启,语中略带慵懒地朝外低唤了一声。

    “醅碧。”

    几乎是话音刚落,软帘便被轻轻掀开,细微的脚步声下,身穿雪青色绫子袄的醅碧小心走了进来,看到少女穿着粉嫩的寝衣,左手懒懒地撑着,缓缓地坐起身,忙上前将帐幔打起,随即扶着少女轻声道:“姑娘不睡了?”

    少女只懒懒地摇了摇头,醅碧便扫了眼紧闭的格窗道:“是不是外面吵着姑娘了,一会儿我便叫绛朱与她们说说去,在太太院子里,她们可是不敢这样的,看来对她们是松懈了些。”

    少女闻言唇角微微一扬,摆了摆手道:“罢了,都是半大的孩子,下雪总是喜欢些的,何必拘着,这样看着倒有生气些,只要莫太没规矩便行了。”

    醅碧闻言微微一愣,不由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心里默默琢磨着,自家姑娘与外面那些丫头也大不了多少,这话说的倒是老成的很。

    “梳洗吧。”

    耳畔少女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打断,醅碧当即唤了人进来,随着绛朱伺候少女换上了绫子袄,和厚厚的蜀锦棉裙,这才算好了。

    也不知是因为听到外面丫头们的惊喜声,还是因为这是死而复生后的第一场雪,顾砚龄心下,终究是想看看的。

    虽然前世过了五十多年,看了那么多年的雪,可这一刻,好像总是不一样的。

    当醅碧和绛朱陪着顾砚龄走至屋外,立在廊下,才发现微微阴沉的天空中沉云密布,这一场初雪似乎再也耐不住般,竟是密密麻麻的打着旋儿,从天而落,眼前竟真像是片片被洗净的洁白羽毛,轻盈而纯洁。

    仍旧翠绿的叶子上,凋落的枝垭上皆落满了积雪,隐隐的重量,似乎下一刻便能将枝头压断,而在那雪白的积雪之下,一处又一处,一簇又一簇的血色红梅绽放枝头,漫眼雪白中的一簇簇乍眼的红,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却是丝毫不突兀。

    少女裹着厚厚的貂鼠皮斗篷,将右手从裹着手炉的貂鼠筒(注:古代手套。)中取出,缓缓将手探出廊下,冰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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