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之剑冷霜华-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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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缘,雪中求缘,多么艰苦而心酸又堪怜的名字。面对美丽、柔静,却无法动,欠缺了生命的雪缘,莫名的忿恨和深入骨髓的懊悔,勾起了他深藏体内早已忘怀了五年的冰冷!
死神的冷,渐渐在他的心底复苏!
但他不是那个可怕的连自己人都畏不敢近的不哭死神!今生今世,他都不想再做回那个只会带来不幸的步惊云!
他只有一个心愿,寻到孟钵,救活雪缘,再听她唤他一声“阿铁”,然后,对她说一句他未说的话,一句天下女子最喜欢听的话!
天下女子,只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曾在他心中留下最狠绝的一剑,但他将要选择彻底忘记她!
没有她,只有雪缘!
面对神母的不信,要他流一滴眼泪证明对雪缘的真心时,他陡地挺起双指向自己咽喉直插,这一刻,他也不明白有几分是要以血代泪证实自己对雪缘一片赤诚,有几分是要以将性命还给雪缘彻底了断过去!
在神母的猝然阻止下,他的指只是插入了胸膛,划下了两条深刻指痕,鲜血当场从指痕中溅出,血滴如注……恍如两道泪,真正的血泪!
不哭的死神,第一次为人流下的泪!
神母信了他,让他背负着雪缘来到雷峰塔,却没想到和秦霜、聂风狭路相逢!
记忆中那个面对天威亦凛然而立,永远坚定不惧的女孩重合于现实中,只是更强大、更果决!还有那个曾是他师弟的聂风,也已经成长为心思缜密、处变不惊、坚毅果决的俊逸少年!
五年,他们朝夕相处,不止是能力,情谊亦一定同样增长。看着秦霜无视自己,只对聂风殷殷叮嘱,阿铁的脑海一片空白,只有背后的雪缘能支持他继续笔直站立。
他要孟钵,他要雪缘活过来,他要接下来的余生都和雪缘在一起天长地久!
他不要见她,他不要看到她的关心给所有人都不会给他,他不要紧紧按住那道伤痕似乎永不会痊愈到地老天荒!
只要她,死在雷峰塔下!
聂风心中忐忑,这位师兄之前便是冷得惊人,叫人不可接近,但总算可以感觉得到冷漠下对秦霜和他的默默关注,此刻却全身散发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恍若内心已死。就在这短短几天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铁不理会聂风,目光扫过身侧蒙着白巾的雪缘,举目望天。不知何时,满天乌云密布,不见半丝星光,惟不时有惊电划破天际,给漫无边际的黑暗带来几丝光明,但这种光明反而映衬得黑暗更加可怖。
“那一日,也像现在!”
“乌云,闪电,惊雷!”
“豁拉”一声,随着阿铁的喃喃语声,瓢泼似地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没有为那些渴盼甘霖的杭州百姓的欢喜,“三日后,就会下雨!”聂风想起秦霜这一句,便是压不住的惊怖和忧虑,下雨的时机实在太巧了,秦霜是人,不是执掌风雨的龙王,她那一天,只怕并非是讲述神话,而是实实在在地告诉他们,杭州之所以久旱无雨,是因为有旱魃的存在!
雷峰塔下所藏的,不是孟钵,而是旱魃!
聂风冷汗混合着雨水涔涔而下,神用一个孟钵骗了所有人,便是法海,只怕临死还认为是孟钵关系到神州的安危,是以用手指在满壁写下‘我很后悔’的字样来警示后人放弃对孟钵的贪婪之心不要取出……殊不知地下所藏,更叫人惊畏百倍。
孟钵纵然威力神奇,但不过是一件死物,如没有持在人手中,也不会有害。而旱魃,便不是传说中的黄帝女儿,但能让杭州一地旱而不雨,那不是搜神宫中那位自称而实际仍是人的神,而是真正的鬼神啊!
聂风的心再度有些微微地抽痛,不是担心,而是……莫名地无力,秦霜,她可以纵意,可以任性,从来都不知道畏惧如何书写,即便是鬼神,也无法令她低头!那么随在她身边的人在她心中算什么?是多余的存在还是不得已的负担?……
一声巨响,阿铁和聂风同时骇然望去,十三层雷峰塔竟仿佛泥塑一般,在暴雨中轰然倒塌。
西湖水干,雷峰塔倒,钱塘潮起,水淹金山!
而今西湖水将干,雷峰塔已倒,那么后两句,是否也将应验?
砖石横飞中,徐徐现出一条身影。
身形高挑,白衣胜雪,面貌宛然与秦霜一般无二!
但,不是秦霜!
秦霜如初雪轻寒中带着柔软,这个女子却纯是了无生气的死寂!
秦霜的瞳清澈如水,将一切映得清清楚楚。这个女子的瞳中却一片茫然,看着他们,就像蝼蚁、木石一般,连映入瞳中的资格也无。
又一个与秦霜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这世间还有多少个拥有这张面孔的女子?
这张脸固然是极美的,但这个问题叫人想到都觉得诡异得背心发寒!
第148章()
在那双没有丝毫人类温度的瞳孔注视下,聂风只觉得仿佛如鼠见猫,全身的毛发都要竖起来,汗水顺着雨水流下来,却丝毫不敢动手去擦,脑中所有的念头都已冻结,心中叫嚣着“逃”,足下却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阿铁的反应甚至比聂风还要强烈,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上青筋迸射,面目狰狞,五官似乎即将溅出血来!
“奈何不了我,就来欺负我的师弟吗?月明曜!”清朗的声音透过雨幕穿入聂风耳中,聂风浑身一松,恐惧退出了心灵,恢复了活动的能力。
一道道闪电中,照出踏步而来的少女,仿佛脚下是业火绽开的红莲,一步一血,白衣凌乱,形容狼狈,惟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聂风从没有见过如此模样的秦霜,纵是五年前她血染白衣,满身伤口,举止间仍亦保持着一种不属于人世的优雅和疏离。
现在的她看起来随时都会倒下,但整个人却透出一种野性的狠厉!聂风无端想起幼时旷野中所见的孤狼,看着奄奄一息,但下一刻却可以撕碎你的喉咙,临近死亡却执着抓住生命,叫人油然敬畏的坚韧!
聂风心中一阵悸动,几乎忘记了面前还站着一位危险人物,这样的秦霜,因为强敌的出现,终于撕开了清冷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血肉。
这一刻的她鲜明如画,鲜活灵动!
真是,漂亮得出奇!
阿铁心中掠过一阵完全不同于方才的战栗。
雪缘不是她!
她从来不会谦卑地去乞求,更不会为了喜欢一个人而令自己低落到尘埃里。
她就站在哪里,璀璨夺目如暗夜里突然出现的太阳,叫人明知会被刺瞎双眼也忍不住想要直视。
她不是雪缘!
“我们,还要继续战斗下去吗?”秦霜每一步走得很慢,但绝无停顿和迟疑。
“东南陆沉,天倾地覆!”持剑的手,指间腕上不停有鲜血滴落,但同布满鲜血的足迹一样转瞬便被暴雨冲去。
“刚刚诞生便要消散天地间,你,甘心么?!”语声轻柔,却如一道最锐利的剑光,直接撕开重重阻碍,直至命中核心!
佛说,天心最慈,是慈在对所有生灵,哪怕是木石山川的一视同仁。物皆有天敌,但人没有。物过盛则当杀!所以上天自人心中生出神明、恶魔,让人匍匐于地,受神魔奴役、宰割。如神将这般食用同类,人厌憎他,天却视他为人中的肉食者!
天想要神明诞生,可以,神本来也是道的一部分,便是圣人亲临,也只能毁灭这个世界而无法阻挡这个大势。
但是,天要压制,人就要反抗!
也许人心中藏满了卑污、低下、黑暗,但个体的污点,从来不会掩去“人”这个整体的光辉。
天之下,只有人,高高扬头!
倾尽我余下的寿命,用金山寺全体僧众、杭州城的一城百姓、乃至大半神州子民的气运,看看到底是你定我命,还是人定胜天!
举头是金蛇狂舞的闪电,远处是由隐隐到渐如雷鸣般的江潮声。
秦霜的唇边溢出微笑,不必要的时候,杀死一只蝼蚁也属多余。但必要的时候,将千万人送下地狱也无所谓。她已经在乐山做过一次,再来一次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也许我无法彻底消灭你,但只要打散你的魂魄,那么再从这具身体里诞生的便不再是你,月明曜!
你还要继续吗?!
让聂风和阿铁如面对临世的神祗一般恐惧和战栗的可怕存在,看着步步行近的秦霜,瞳中忽然出现了水纹一般的波动,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又突然缩回,然后,消失了!
暴雨中,秦霜转头看向聂风,手指划过脸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迹,透出几分凄艳,眉目中却充满了张扬:“这张脸,真是令人不喜欢,幸好你们看它的时候比我多!”
“诞生于死亡,却比任何生灵都想要抓住那一线生机……面对还不懂得收摄死亡气息的她还能够站直,不错,很不错!”
远处的潮声与天上的雷声交相辉映,如战鼓一般让人心中不安。隐约传来哭号的声音,金山寺的钟声消失了!
月明曜本体是历经了雷劫的九窍仙躯,盗取了佛门信仰之力,又融合了女娲神力,以死转生,甫生便是僵尸中的王者旱魃,距离神魔只有一步之差,如无意外,以后自会顺理成章地在这个没有神魔的世界里获得至尊神位。这样的她虽然刚刚出世,许多方面混沌如婴儿,但本能便懂得趋利避害。
明明是弱小之极的人类,却让她感觉到莫大的威胁。借天时压地利,引黄泉断地脉,毫不顾忌镇压气运的雷峰塔倒下后,剧烈的地气变动所引发的钱塘江潮会令杭州一地多少百姓死于暴雨洪灾。
眼前这个眼眸清亮,让她感觉有些亲切又有些畏惧的女子还肆无忌惮地告诉她,如果她再退让,那么她真敢放手施为,让东南半部地动海啸,借天劫扑杀她!而自然,对方也会神魂俱散,彻底消散世间!两败俱伤,玉石俱焚!
她退避了,她需要时间成长。或许在她的意识中,她也不曾想要对方死……
聂风纵身跃近秦霜,刚才他能动却不敢动,生怕乱了秦霜的计划,此际自是迫不及待上前:“霜姐姐,你的伤势如何,还能走动么?”
秦霜手指一松,霜华落于地上,发觉无法自行收回,微微一笑:“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果然用起来比较勉强啊。“
聂风俯身拾起霜华,也不避讳阿铁在场,俯身抱起秦霜,就要离开。
阿铁迈上一步,拦住去路:“孟钵在哪里?”
阿铁的冷言质问,令聂风有些不快,转念一想,为了救阿铁,雪缘豁出了性命,以至于现在生死难料,如此深情厚意,无怪阿铁心情急迫,道:“霜姐姐身子本来就不好,受伤更禁不得雨淋,我们先回去再说。”
阿铁不言也不让,秦霜忽地笑了:“这才是逼供的最好时机啊。”
看着阿铁的冷脸,聂风的心沉下去,虽则他遵从对方的意思,将云师兄改口为阿铁,但心底还是认着这位师兄的,全没想到有立场相对的时刻。现下秦霜的情形是连剑也握不稳,对方翻脸无情,他该如何应对?
“世间已无神石孟钵,只有神刀归无!”秦霜半闭了眼眸,“若你想要,就去寻月明曜!”